美日關係山雨欲來風滿樓

美、朝對話，日本落寞

朝鮮半島的局勢像春日的天氣，瞬息萬變。1月，金正恩接招文在寅的對朝懷柔政策以來，不僅兩韓關係發展神速，文在寅更扮演魯仲連，成功牽線美、朝（北韓）對話。誠然，金正恩仍未對美、朝對話的「出場費」開價，但從過去金正日價碼推估，應會趁機對美國總統川普獅子大開口，換回因美國主導的國際強力經濟制裁措施所失去的利益。惟精於計算的川普能否買單，為美、朝關係發展的變數。韓國自由民主研究所所長柳東烈直言，通過與北韓合作，南韓在為金正恩的騙局做擔保。

此外，金正恩在核武開發上，雖態度軟化，但川普仍未提出避免重蹈覆轍之良方，以有效防堵他藉對話爭取發展核武的時間。文在寅認為，2005年「9．19聯合聲明」為失敗模式，文在寅提出以「核凍結」為入口，而「無核化」為出口的模糊方法論，試圖取代「停止核試驗→廢棄設施→廢棄核武器」的北韓去核三步驟。惟文在寅的「模糊方法論」能否為川普接受，不無疑問，川普素來主張美、朝對話應以北韓承諾去核為前提。

南韓《中央日報》評論指出，若北韓在參加對話後，依然重申朝鮮半島無核化須廢除「美韓同盟」及撤走駐韓美軍開始的一貫立場，而不同意進行完全、可驗證且無法逆轉的無核化，美、朝對話反而將帶來負面效果。因此，對話能否達成以和平方式使朝鮮去核仍是未知數，但兩韓及美、朝峰會若順利重開，對朝鮮半島仍深具意義。

川普願意接受金正恩重啟美、朝領袖對話之倡議，透露出在平昌冬奧期間韓、朝的接觸及鄭義溶率特使團赴平壤與金正恩對話等情勢發展，美國應非局外人。文在寅在推進兩韓和解中，起用熟悉美國外交的青瓦台國家安保室長鄭義溶擔綱，別具用心，為維繫美、韓互信，鄭義溶乃不二人選。

然而，自許為美國在東亞最主要盟邦之日本似乎狀況外。在朝核危機中，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堅稱，「美、日、韓將合作，促使北韓改變政策，放棄核武及飛彈」，防衛相小野寺五典亦指出「不管有沒有對話，須持續確實採取警戒監視的態勢」，渠等的發言難掩日本再次遭美國「越頂」的落寞。

保護主義高揚，美日關係添變數

美、日間的不信任感不僅在朝核危機解決，貿易爭端亦雙方齟齬的可能成因。川普繼「鋼鋁重稅」後，再祭出對中國600億美元商品課徵懲罰性關稅，中、美貿易摩擦升溫，全球兩大經濟體貿易戰開打。雷根總統80年代的「超級301」成為川普平衡中、美貿易的武器，此項措施在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後，歷屆美國政府即循WTO架構，追求美國貿易利益的確保與擴大，「超級301」幾乎成為歷史。

川普重啟「超級301」，對中國進行貿易報復，意味將來在美國貿易利益的實現上，他將策略性地捨CPTPP等多邊自由貿易架構或WTO，而尋求以美國「貿易法」等相關法規，藉談判迫使對手讓利。其實，後冷戰時期的全球化經貿秩序下的貿易失衡恐難以80年代的舊方法解決，川普掀起的貿易戰應是損人不利己的舉措，WTO也將因之「死骸化」。

誠然，川普在貿易戰中的一意孤行，不致使「全球化」勢頭嘎然而止，世界經貿重回保護主義，但短期間仍將對2018年的全球經濟景氣投下負面因子，其影響非僅限於中、美兩國。身為第三大經濟體的日本對美、中貿易戰戒慎恐懼，2016年日本對美國貿易順差高達690億美元，為美國第三大貿易赤字對手國，川普在實現「公平貿易」過程中，日本難以豁免。川普首訪日本時即嚴詞批判日本在貿易佔盡便宜，美、日雙邊貿易既不公平亦不開放，徒令美國蒙受巨額貿易逆差。

此番川普對中國祭出「超級301」，不禁使日本回想起80年代的美、日貿易摩擦。在美、中貿易戰爆發之際，川普3月22日在白宮亦對美日貿易逆差表達不滿，指出「難以置信日本能夠長久利用美國。此種歲月已不復存在」，川普認為應追求「互惠的」的美日關係。日本憂慮川普的貿易戰火波及日本。相較於歐盟、加拿大、澳洲及南韓等與美國締結自由貿易協定國家暫時排除在「貿易擴張法」下的「鋼鋁重稅」實施對象之外，安倍內閣對川普無視「美日同盟」仍將日本列名「鋼鋁重稅」報復對象感到失望。日本認為川普此舉意在施壓，在美、日自由貿易談判中逼日本讓步。

此外，在日、中面對川普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之際，繼2010年，睽違八年「日中高層級經濟對話」恢復舉行，格外引人注目。日本經濟產業相世耕弘成與中國商務部長鍾山就美、中貿易摩擦升高之情勢下，維持及強化以WTO為架構的多邊貿易體制達成共識。面對川普高揚貿易保護主義，日、中一致認為掀起貿易戰將對國際經濟的繁榮造成負面影響。鍾山直言，經貿合作將成中、日關係的「推進器」。

因此，中、日關係將技術性改善，走出「釣魚台國有化」陰霾。此外，身為「亞洲的一員」的日本，中、日關係為戰後美、日關係外最重要之對外關係，日本須致力與中國交往。在全球化經貿秩序的形成中，為避免失去先機，日本改弦更張，與中國協調的策略應可預見，且在「一帶一路」基礎建設個案中，尋求雙方合則兩利的機會。誠然，安保上，日本難以離開美國，一改戰後至今的「親美」路線，但安倍無法苟同川普「美國第一」下之保護主義的立場。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日本將與力守自由貿易的中國相互取暖。

安倍再會川普，避免「同盟漂流」

4月17日，安倍再訪美國，與川普在佛羅里達州棕櫚灘再度進行高爾夫球敘。川普上台後，美、日屢屢藉「高爾夫外交」縮短距離感，避免摩擦。2017年2月，安倍赴美亦在此與川普球敘、會談，有效緩解美、日貿易摩擦，使雙邊經貿關係進入「穩定對話」，但在「超級301」的壓力下，安倍能否說服川普以「美日同盟」為重，網開一面，不無疑問。

川普亦知「保護主義」為維護美國貿易利益之戰術，而非戰略，訴諸「美國第一」的愛國主義無助於美國經貿及科技競爭力提升。4月12日，川普在白宮與共和黨議員的會議中，指示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討論重返《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的條件，思考透過重新談判，取得對美國而言「更好的協定」。日本執掌TPP談判的經濟財政政策擔當大臣茂木敏充對川普重返TPP之議雖表示歡迎，但對推動TPP修改的重新談判持否定態度。茂木經濟財政相直言，對TPP的協議內容進行有利益於美國的修改，十分困難。

然而，安倍內閣深陷「森友學園」、「加計學園」弊案疑雲及赴海外執行維和（PKO）任務之自衛隊「日報」隱蔽問題，漸失日本國民信賴。根據日本電視台（Nippon TV）4月進行的民調，安倍內閣支持率暴跌至26.7%，創下2012年12月安倍再任首相後的新低。4月中旬的「川安會」意在使美日關係撥雲見日，創造安倍內閣振衰起蔽之勢頭，但面對川普咄咄逼人的美、日雙邊自由貿易協定談判要求，安倍仍堅持川普回到歐巴馬政府時期即談妥之多邊TPP架構，美、日在貿易問題上立場南轅北轍，難以形成共識。安倍如何守住日本對美經貿利益，並在後續的美、日自由貿易談判中背水一戰，立於不敗，難度不低。

結 語

日本不僅在「朝核危機」中遭美冷落，若美國執意走上貿易保護主義，日本基於自身的經貿利益將不會隨之起舞，但日本對美國享有巨額貿易順差為不爭事實，在川普追求「美國第一」的「公平貿易」壓力下，日本難以全身而退，「美日同盟」是否將失去政治支持，再陷「漂流」，不無疑義。4月12日，日本民間智庫《日本國際論壇》（伊藤憲一任會長）發表美、日專家與前政府官員對「安倍與川普時期之美日同盟」的意見彙總報告，提及川普的「鋼鋁重稅」措施將使美、日關係蒙上一絲瓦解的徵兆。倘若美、朝對話使「朝核危機」和平落幕，今後，「安倍外交」如何調整「美日同盟」令人關注。美日關係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空氣，日本聞到了，「美日同盟」備受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