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金會的中國元素

川金會於今（2018）年6月12日在全球矚目下，盛大登場。川金會表面上是美國川普總統與北韓領袖金正恩兩人的會談，實際上，是由幾個國家共同角力，在「權力均衡」條件下達成的結果。

四個參與角力的國家，分別是朝鮮、韓國、中國與美國。日本被邊緣化，在這場棋局中，不具影響力。

每個主要參與國，都有其自身的國家利益與戰略思考。我們以各國利益與戰略思考為基礎，分析川金會所以成形的原因及可能的後續發展。

朝鮮的國家戰略思考

朝鮮在國際上遭孤立，國家經濟情況很差。朝鮮最在意的是國家安全問題，必須先鞏固國防，維穩政權，其次才能談振興國家經濟。

因此，朝鮮發展核武，是基於極度缺乏安全感。美國經常在朝鮮近海進行軍演，同時在韓國駐有28,500美軍，對朝鮮來說，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美國以軍事手段侵略他國，干涉別國內政，從不手軟。伊拉克、阿富汗都是前車之鑑。

朝鮮發展核武是針對美國，以核報復來捍衛國家安全，以免步上伊拉克後塵。除非朝鮮的國家安全能得到確保，否則不會放棄幾十年來辛苦建立起來的核報復能力。

韓國首都首爾，距南北韓邊界38度線板門店停戰區只有60公里。大首爾地區人口2,400萬，佔韓國人口40%多。一旦美國與朝鮮發生戰爭，首爾受到攻擊，對韓國來說，會是個巨大災難。

此外，朝鮮與韓國都有濃厚的終極統一願望。韓國總統文在寅的戰略思考很明確，就是極力阻止美國對朝鮮發動戰爭，避免韓國成為戰爭下的犧牲品；同時希望朝鮮無核化，南北韓和平相處，尋求國家終極統一。

中國的國家戰略思考

1950年，毛澤東在國家極其艱困的條件下，毅然出兵「抗美援朝」，就是認為中朝唇亡齒寒。中國不容美國併吞朝鮮，常年陳兵鴨綠江邊。美國併吞朝鮮，對中國的東北，乃至於隔海相望的山東半島都會構成實質的威脅。

中國的戰略思考，第一、支持朝鮮與美國的抗衡關係，做為中國與美國之間的一個緩衝地帶；第二、不希望美國與朝鮮發生戰爭，導致中國被迫捲入軍事衝突，也不希望因為戰爭而破壞了中國與韓國的關係，或是引發大量的朝鮮難民湧入東北。中國也不願意看到因為戰爭而嚴重傷害了中國的經濟發展；第三、希望朝鮮無核化。金正恩如果繼續搞核武，可能會引發韓國與日本爭相效尤，或是美國在此地區加大軍事部署，這不符合中國的利益。

美國的國家戰略思考

川普上台之後，美國政策做了很大的調整。川普的治國方向，由「世界霸權」調整為「美國優先」。川普決定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退出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議（TPP）、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退出伊朗核協議，都明確顯示出，川普的決策，是以美國的利益優先。

川普對東北亞的戰略思考，是要朝鮮半島無核化，免得夏威夷、美國西岸受到威脅。同時要韓國與日本多分擔美國的軍事費用。川普還致力於消除中美之間的貿易逆差。對朝鮮發動戰爭，不是川普的優先選項。

回顧去年下半年以來，朝鮮試射洲際導彈成功，顯示有能力發射核彈到美國西岸，引起國際廣泛關注。川普發動聯合國對朝鮮經濟制裁，同時川普與金正恩也多次相互對罵。川普甚至揚言要對朝鮮發動戰爭。

今年4月初，中國外長王毅在莫斯科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會談後，在記者會上表示，要依循三個要點來解決半島核問題：

1.堅持無核化是通向半島長治久安的「總路徑」；2.堅持實現半島無核化與建立半島和平機制「雙軌並進」。換句話說，朝鮮無核與朝鮮的國家安全保障，應同時並行；3.堅持「分階段、同步走」。和平進程要在確定無核化的前提下循序漸進，相向而行。在每個階段，各方都應承擔相對應的責任與義務。這樣才能保障和平進程可持續，保障對話談判不中斷。

中國主張以和平方式解決半島核問題。中國不支持全面對朝鮮進行經濟制裁。總括中國的提議，就是以上三點，「總路徑」、「雙軌並進」、以及「分階段、同步走」。

兩個月後，6月12日的川金會結束當天，川金雙方發表了四點聲明如下：

1.美國與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共同朝向建立兩國新關係努力，合乎兩國人民對和平繁榮的期待；2.美國與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共同努力在朝鮮半島上建立長久穩定的和平機制；3.重申4月27日的《板門店宣言》，北韓承諾朝向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努力；4.美國與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承諾找回韓戰戰俘／失蹤人員遺骸，包括將已經辨別身分者送回。

分析川金會的四點聲明，清晰顯示了兩個重點：第一、這四項聲明，很明顯是朝鮮、韓國、中國、美國，這四個主要當事國的戰略思維的最大公約數；第二、這四項聲明，完全符合中國所提的解決方案。

川金會暫時紓解了半島核問題當事國之間劍拔弩張的局勢，但沒有改變各國之間國家利益的根本矛盾。川金會後，東北亞局勢會如何發展，最大的變數還在美國。

只要美國繼續在東北亞海域進行軍事演習，繼續在韓國駐軍、繼續搞薩德之類的戰爭部署，朝鮮基於國家安全考慮，就必然不會放棄核武；中國也必然會繼續加強提升國家軍事實力，嚴陣以待。

韓戰的當事國1953年簽下《停戰協議》，但沒有簽署《和平協議》。今年4月27日，文在寅與金正恩在板門店會晤，共同簽署了《板門店宣言》。

《板門店宣言》中的第五條，明確提出「在2018年年內宣佈結束戰爭狀態，推進停和機制轉換，為建立牢固的永久性和平機制，努力促成韓朝美三方會談或韓朝美中四方會談」。兩韓都期望在今年內簽署「和平協議」。

如果朝鮮與韓國真能簽署「和平協議」，朝鮮放棄核武，美國停止在東北亞海域軍演、從韓國撤出28,000餘美軍、撤出薩德，這對中國來說是個十分美好的結局。因此，中國必然會聯合朝鮮往這個方向努力。

對川普來說，終止軍演、撤出駐韓美軍與薩德，可免除巨大的軍事花費，符合川普的治國方向。

簽署「和平協議」後，朝鮮必然大力發展經濟。朝鮮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若要發展「有朝鮮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必然以中國為師，一旦朝鮮依此方向前行，中國東北的經濟發展，乃至中國、朝鮮、俄羅斯共議的「大圖們江經濟特區」，必將生機蓬勃，一片榮景。

川金會前，金正恩今年3月與5月兩度訪華，與習近平會談，顯然是在整合步調，為川金會的目的與內容形成共識。川金會七天後的6月19日，金正恩再度訪問北京，帶領朝鮮的國家領導人與李克強、王滬寧、王岐山等中國黨政領導人會晤，就朝美峰會的成果交換意見。中朝兩國領導人的會晤，顯然是在探討如何努力合作，實現共同願景。

我們期望中國、朝鮮、韓國、俄羅斯，能共同努力，促進東北亞的和平與經濟繁榮；也期望川普，能捐棄美國的全球霸權與窮兵黷武思想，做出有利東北亞長治久安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