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催出中俄戰略合作新時代

美國川普政府的「美國優先」、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極限施壓等措施，使得當前世界格局的不穩定和不確定性上升，加上中國正遭受美國貿易戰和「印太戰略」軍事圍堵，而俄羅斯自2014年因克里米亞「脫烏入俄」與烏克蘭爭端問題而遭到美國制裁，此一外部壓力也成為鞏固中俄間互信夥伴關係和推進新時代戰略互動、強化與深化雙邊經貿投資關係的有利契機。

今年6月5-7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並出席聖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其間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丁簽署了兩件重磅文件：《關於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聯合聲明》和《關於加強當代全球戰略穩定聯合聲明》，同時雙方也對促進中俄經貿投資合作交流方案達成諸多共識。由於今年適逢中俄建交70週年，習近平與普丁的會晤，引領了中俄兩國在新時代的合作關係新方向。

一、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

這次習近平與普丁簽署的《關於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聯合聲明》，賦予了中俄兩國關係新的定位和內涵。尤其在聲明裡出現新的政治詞彙，強調中俄關係與其他國家的相互協作是有區別的，面臨中美關係滑向新冷戰，以及重回舊時代，中俄關係則有方向的開啟了進一步發展的新的建設性時代。

俄羅斯國立聖彼得堡大學專家列克秀金娜亞指出，中俄兩國向世界發出了新時代戰略夥伴的信號，也強調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這一原則仍將是雙方未來要維持的基礎之一。另外，她還透露俄羅斯軍事參謀長格拉西莫夫也出席習近平和普丁的會晤，堪稱首次，這表明「習普會」已涉及朝鮮半島、敘利亞、阿富汗、委內瑞拉、伊朗，以及核不擴散和戰略安全等議題，同時也顯現出中俄雙方有意願在軍事及相關技術問題上更緊密地協作。

但俄羅斯科學院世界經濟和國際關係研究所專家羅馬諾夫則提醒，中俄間任何形式的強化關係，都會讓西方國家感到緊張，並竭盡所能對此進行阻遏，同時不排除這種壓力今後還將加大。不過，他倒也正向認為，在過去數十年，中俄關係已得到相當的鞏固，對於相關國家企圖瓦解中俄關係的各種徒勞無功的嘗試，兩國也早已有了免疫力！

二、「聯合聲明」劍指美國

除了中俄兩國關係新定位之外，習近平與普丁還簽署《關於加強當代全球戰略穩定聯合聲明》，此一文件相當程度是針對美國退出《美蘇關於消除中程和中短程導彈條約》，有破壞戰略穩定、加劇緊張和不信任、引發軍備競賽之虞，更彰顯中俄兩國願意承擔堅定維護全球和地區戰略穩定之意志。這項聲明是繼2016年之後，中俄兩國再次就全球戰略穩定問題發表共同立場，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戰略思維。

該聲明指稱，個別國家出於自身地緣政治甚至商業利益考慮，一昧按照自身需要破壞或改變現行軍控和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體系的行為十分危險，中俄兩國對此感到憂慮。特別是個別國家為謀求軍事領域戰略優勢，意圖實現「絕對安全」，獲得不受限制的向對手進行軍事政治施壓的能力，那些國家正肆意破壞穩定維護機制。聲明還強調，維持良好大國關係對解決全球戰略性問題的重要性，核武器國家對國際安全和全球戰略穩定肩負有重要責任，理應通過對話磋商解決彼此關切課題，以增進互信水平，鞏固共同安全，才能避免戰略誤解和誤判。

中國外交部部長助理張軍針對上述聯合聲明撰文解讀，中俄兩國始終是推動政治解決地區「熱點」問題的重要力量，並重申維護安理會決議和聯合國憲章，反對單邊制裁與「長臂管轄」。另外，隨著外太空、網絡、人工智能（AI）等新興科技的軍事應用，正對國際安全產生重大影響，個別國家濫用國際規則的空白，不斷謀求新的軍事優勢，引發新的對抗，對國際和平和安全已帶來新的威脅，中俄兩國更展示了應付新型安全挑戰的積極意願。

在中俄簽署當代全球戰略穩定聯合聲明後，普丁在聖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更直接批評美國破壞全球戰略穩定的惡行。他舉美國把拉美地區當成自己的後院，甚至討論對委內瑞拉的軍事干涉為例，強調現在可不是全球帝國主義時代，國際事務都是要通過顧及彼此利益的談判處理的。他嘲諷美國及其盟友已經習慣了享受特權，而當這種舒適的體系開始動搖，其對手也強大起來，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維持霸權的野心就體現了出來。他更對過去倡導自由貿易、公平競爭的美國及其盟友，如今開始使用貿易戰和制裁政策，公然進行經濟掠奪，武力施壓，以非市場手段摧毀其競爭對手，表達其不敢苟同之立場。

三、中俄經濟合作更上層樓

相較於具有戰略層次的兩項聯合聲明，習近平與普丁在莫斯科和聖彼得堡兩地的多次會晤期間，中俄兩國的經濟合作關係也取得了重要進展，包括繼續開展共建「一帶一路」同俄羅斯及歐亞經濟聯盟對接，勾畫出許多重要的戰略性大方向，以及今後雙邊經貿投資合作的具體作為。

（一）共建「一帶一路」，同俄羅斯及歐亞經濟聯盟對接。普丁肯定中國在「一帶一路」倡議架構內，從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合作夥伴，他還期待「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能夠成功對接，此舉將有助降低全球貿易保護加劇所帶來的經濟風險。習近平也承諾將增加對俄投資以改善其基礎設施（甚至建高鐵），並通過產能合作促進俄羅斯工業化，中國也將利用俄廣闊的土地資源發展農業合作，雙方還將加強金融合作，以利企業發展。

（二）幾項重要的戰略性合作大項目。普丁係把能源合作視為中俄關係首要優先領域。目前中俄已在東西伯利亞合作開發油氣田和建設輸送管道，俄天然氣工業和中國石油化學公司也簽署企業協議，在中國經營液化天然氣（LNG）和天然氣銷售。俄最大私營天然氣生產商諾瓦泰克也與中國海洋石油公司簽署出售北極液化天然氣-2號項目10%權益的合同。中國削減美國進口LNG後，這些合作項目可確保其能源需求安全，也可作為中國與美國打貿易持久戰的籌碼之一。

另外，備受矚目的其他幾個戰略性合作，則分別有以下幾個大方向：

1.俄羅斯副總理阿基莫夫已宣布，俄方正與中國華為公司磋商第五代通信網絡市場發展戰略、雲計算服務、雙方公司合作等問題。基本上普丁對美國壓制華為深不以為然，他認為華為正遭受被趕出國際市場的壓力，這是技術戰爭的開始，而新興產業已被破壞性趨勢肆意傷害。

2.俄羅斯航天集團總裁羅戈津已向中方提議，兩國應可聯手打造月球基地，主要合作內容包括：分享有關研製超重型火箭的訊息，共同發展太空監測系統、研究外太空、在小行星和彗星安全方面實現國際合作，還有共同打造遙感衛星群等。兩國朝向太空領域合作發展，頗有與美國的太空戰略較勁態勢。

3.俄中聯合研製的CR929遠程廣體客機項目工作已接近尾聲，雙方已獲得200架採購的「軟合同」。此一廣體客機係按照國際主流適航標準開展研製，預計在2025年實現首飛，2027年完成取證並交付用戶。此一合作項目意義深遠，將強化中國把取消採購美國波音客機作為中美貿易戰談判的潛在籌碼。

4.俄羅斯副總理阿基莫夫表示，俄方正在研究將北方海域（北極洋）海路與中國海上絲綢之路對接的可能性，從而打造將東北亞、東南亞和歐洲相連接的全球具有競爭力路線。由於美國祭出了以圍堵中國為目標的印度洋－太平洋戰略，最近美國防部新版《北極戰略展望》又把中俄視為北極地區的戰略競爭者，將來俄中合作將北方海路與海上絲綢之路對接，就對應美國的北極戰略而言，極具現實意義。

5.習近平與普丁已有共識，中俄雙方有意推廣盧布和人民幣的本幣結算。俄羅斯外長拉夫洛夫宣稱，莫斯科正致力於減少對美元的依賴，並轉為與一系列國家進行本幣結算，目前也正與中國轉為本幣結算之中，此舉將有助鞏固已在國際金融取得很大成功的人民幣地位，同時也有助於盧布的堅挺。目前中美貿易戰激烈，中俄推廣本幣結算，應有助避免受到全球經貿局勢動盪的風險，同時也可間接剝損美元體系的霸權地位。

（三）雙邊經貿投資合作的未來作為。習近平與普丁共同見證了雙方簽署23份涵蓋經濟、投資、工業和教育等領域的合作文件，合作總金額超過200億美元，已說明中俄經貿投資合作關係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相當有利雙方運用各自的競爭優勢實現全面發展。

其中，比較顯眼的合作項目有三：一是在農業領域深化中俄大豆合作發展規劃，俾為全面拓展和深化兩國大豆貿易和全產業鏈合作奠定重要基礎，此一項目應可幫助中國在中美貿易戰中削減進口美國大豆，並確保本身的大豆進口需求。其次是在科技創新領域支持設置中俄聯合科技創新基金，為兩國科技合作提供有力支撐。三是在企業領域包括有核能、天然氣化工、汽車製造、高科技園區建設、合資設立電商企業、深化5G合作等合作協議，未來華為在5G合作上將扮演主要角色。

檢視中俄經貿投資各領域的合作項目，已不限傳統的能源和資源領域，尤其在高新科技、電子商務等新興產業領域也有合作意向，將有助帶動雙邊貿易投資和產業合作。據統計，中俄雙邊經貿額在2018年曾歷史性地突破1,000億美元，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長奧列什金認為，如果中俄兩國擬定的所有合作項目和目標都順利落實，雙邊貿易額完全能突破2,000億美元。

四、結 語

在迎來中俄建交70週年之際，習近平和普丁把兩國關係的定位提升至更具前瞻性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而在面對當前美國因素導致國際安全環境遭受嚴峻挑戰的關鍵時刻，中俄雙方一致體認到深化戰略互信、加強戰略協作之必要性和迫切性，也因此兩國嚴肅地宣示要共同維護全球戰略穩定，並願意在國際事務上貢獻更多的「中俄方案」。

俄羅斯總理梅德維杰夫對中俄兩國領導人的會晤和簽署兩項重要聯合聲明曾總結指稱，當前個別國家（暗指美國）不計後果，公然違反國際法和國際關係基本準則，動輒制裁他國，打壓他國企業，不僅遏制了世界經濟增長，更危害了國際貿易發展，其行徑是短視和破壞性的，所以俄中兩國要加強戰略協作，攜手應對本身及國際社會所面臨的共同挑戰。

不久前，世界銀行報告提出示警，一旦西方國家擴大制裁規模，必將危及俄羅斯的經濟增長。相對地，在川普政府的「美國優先」和保護主義政策進逼下，隨著貿易戰的激化，恐將挫傷中國經濟增長。不可諱言，也正因為美國制裁俄羅斯、中美貿易戰，已使中俄兩國緊密團結在一起。顯而易見地，美國的霸權確已提供了加強和深化中俄兩國間夥伴關係和戰略互動的額外機會，中美貿易戰也同時促進了中俄雙邊經貿投資合作向前推動，以及深化「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對接的步伐。

最後必須一提的是，站在台灣的立場，考量到本身的地緣政治經濟位置，究竟是要與太平洋彼岸遙遠的美國來「聯美制『中』」，盲目投入「印太戰略」的漩渦，進而與「中國」的關係斷裂；還是要認清新時代中俄關係發展大趨勢，至低限度與美、「中」保持基本平衡關係，甚至維護和深化台海兩岸既有的合作關係，進而搭「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對接、北方海路與海上絲綢之路連結的列車，拓展俄羅斯、中亞、歐洲的更大空間，就值深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