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連斯基的「架上壽命」還有多久？

按照法律規定，美國超市的食品必須標明最後出售日期，通常被稱為「架上壽命」（shelf life），以確保食品出售時仍然保鮮。政客呢，當然也有他們的架上壽命。因此，我們不妨談談，澤連斯基的架上壽命還有多久？

烏克蘭的總統任期為五年，若在平時，下一次的總統選舉應當在明年3月舉行。如果能夠正常舉行選舉的話，澤連斯基的架上壽命有可能在那時結束。當然，也可能連選連任，使他能夠在國際舞台上再表演五年。不過，由於戰爭，總統選舉大概率不會按期舉行，所以他的架上壽命也就多半不會在那時到期。

7月11-12日，北約峰會在立陶宛首都舉行，而在飛往維爾紐斯之前，拜登接受CNN訪問時明白表示，烏克蘭目前不符合加入北約的資格，並且，是否能加入一事需要得到北約的一致同意。峰會結束後的聯合公報中基本上採取了同樣的立場，也就是非但烏克蘭目前不能加入北約，而且也沒有將來何時加入的時間表。對此，澤連斯基非常憤怒，說這是「荒謬」。雖然，被拜登哄了一陣子之後，他又向北約道謝不止了。

是否加入北約是關鍵問題。2021年12月，普京要求烏克蘭宣佈中立，不要加入北約，但是被澤連斯基拒絕了，也被拜登和北約拒絕了。這個拒絕引發俄羅斯的「特別軍事行動」，讓烏克蘭付出了回到石器時代的代價。我們知道，芬蘭和瑞典都是中立國，而數十年來，它們可能感覺到一些來自東邊的威脅，但基本上跟俄羅斯相安無事。俄烏戰爭爆發，這兩國反而覺得不安全了，都加入了北約。如果拜登沒有向澤連斯基承諾，烏克蘭能夠加入北約，那麼澤連斯基為什麼會拒絕普京呢？現實是，北約在2008年時就初步同意烏克蘭加入北約了，它是北約東擴戰略的一部分，所以澤連斯基一直希望北約兌現諾言。

另外還有一則詭異的信息。6月18日，當普京在莫斯科接見南非總統拉馬福薩（Cyril Ramaphosa）時，他向拉馬福薩顯示了一份文件，指出去年3月澤連斯基跟他簽訂了一項暫定和平協議，其中承諾烏克蘭宣佈中立，不加入北約，但是隨後澤連斯基就反悔了。最近，在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羅伯特．甘迺迪二世接受加拿大電視台訪問時，他說，「看來，拜登總統派遣英國首相詹森去基輔，推翻了這項暫定協議……」。

當時，俄軍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仍然包圍了基輔。在暫定協議簽署之後，俄軍撤出了基輔。當時，在土耳其的斡旋下，俄烏雙方已經進行了五次談判，並且根據多方報導，3月底時，似乎和平有望。可是，到4月初，俄軍撤出基輔，國際記者們在基輔附近發現了數十具屍體，這些屍體就散置在大街上，好像就是等人發現。這件事被大肆宣傳，說是俄軍殘殺無辜，引發舉世譴責。俄羅斯矢口否認，指稱這是英國情報機構栽贓。總之，和平的契機就此絕滅。

根據當時的情況，我們可大概率地判斷，澤連斯基有意和解，可是被拜登否決了，而詹森只是拜登的跑腿。在拜登的勸說之下，澤連斯基放棄了和談的念頭，戰爭就繼續打下去了。 為什麼拜登不贊成和談呢？我們可以猜測。去年3月時，俄羅斯的盧布呈斷崖式下滑，經濟岌岌可危，所以，拜登很可能認為，再打個一、兩個月，俄羅斯就要垮了，所以他勸澤連斯基繼續打。但是，4月初，俄國出台了盧布結算令，盧布反彈，歐洲能源價格暴漲，俄羅斯的經濟穩定了下來。就在這個盧布猛降猛升的一個來回之中，和談的機遇就一去不返了。

應當說，從去年2月24日到3月底，澤連斯基主要是為保衛烏克蘭而戰，雖然全世界都認為他打的是代理人戰爭。戰爭在3月時停止，烏克蘭的損失還相當有限，所以澤連斯基那時想停戰，應當說是合理的決定。可是從4月開始，澤連斯基已經把靈魂賣給了拜登，成為整個北約跟俄羅斯拚鬥的先鋒！從那時開始，他自以為是在捍衛整個民主世界，因此他覺得他完全有資格要求北約提供所有的軍事、經濟、行政、人道主義等各方面的援助，並且完全有資格指責美西方任何支持不力的國家和個人。另一方面，拜登牽著他的鼻子，彈藥武器的供應，不論是升級到最先進武器還是加快提供的數量，總是慢半拍。

那麼，當拜登在北約7月峰會之前，以及在北約峰會之後，拒絕向澤連斯基提出烏克蘭能夠加入北約的保證時，他們實際上是背棄了烏克蘭。大陸上一句順口溜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其實，這說的太溫和了。應當說，理想時常是過於天真，而現實卻超級殘酷。澤連斯基是演員出身，演技很可能是一流，可是對國際現實的殘酷可能不甚了了。他沒有看到美國早年背棄南越，無數的船民下海逃命，也沒有看到北約，在美國的領導下，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留下了一望無際的斷壁殘垣，和好幾千萬流離失所的人口。他也不瞭解，當普京在敘利亞跟北約硬槓時，美國就退縮到僅僅守住了東北部有利可圖的油田。不能鑑往，焉能知今？到了今天這個局面，烏克蘭已經被打得稀巴爛，失去了自我生存的能力，整個國家的命運操控在拜登手中。所以，若要問澤連斯基的架上壽命，實際上就是要問，拜登的架上壽命還有多久？

我們都能從新聞報導中看到，拜登的支持率不到40%，連任的前景低迷，那麼，澤連斯基與普京當然看得更清楚。拜登仍然可能連任，但是他們兩人都不能把賭注放在拜登連任上，所以他們都在琢磨，在拜登的架上壽命還很確定的這一年半的時間裡，他們應該怎麼做？北約的其他31個成員國，毫無疑問，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需要戰略家為我們解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對澤連斯基而言，他必須儘快爭取更多更先進的武器彈藥，在今後的一年半時間裡，奪回部分或全部失去的領土。這多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退而求其次，他應當寄望於不再丟失更多的領土，取得美國或者北約對他作出的安全保證（不是加入北約），然後聽從美國的指示，跟普京進行停戰談判。

對普京而言，堅守已經獲得的地盤，甚至進一步擴大地盤，同時加強跟中國、印度、沙特與歐佩克（OPEC）合作，維持經濟的正常運作，穩住中亞各斯坦國和土耳其，積極推動去美元化，務必讓戰爭至少持續到2025年，甚至更久，就是最佳的戰略。普京的最終目的是撕裂北約，擊潰美國霸權。如果達不到這個目的，退而求其次，在任何停戰協議中，他會要求取消制裁，並保證烏克蘭不加入北約，讓烏克蘭成為美國及歐盟諸國的長期負擔。因為美西方幾乎不可能取消對俄羅斯的上萬項的制裁，所以，如果普京撐得住，他會打打談談，跟美西方耗下去。

歐洲國家當然也知道，拜登當選的前景並不明朗，而川普在他的任上就一直想擺脫美國對北約的承諾，如果再次當選，他應當會繼續疏遠北約。對俄烏戰爭，他已經公開宣佈，一旦當選，他將在24小時之內停止俄烏戰爭，因此歐洲的選擇也很清楚。一方面它們將加大援助烏克蘭，期望它打贏幾場戰爭，但是，無論如何，它們一定會在2024年結束之前設法促進和談。它們絕對不願意在2025年看到川普當選後退出俄烏戰爭，退出歐洲，把烏克蘭的整個爛攤子丟給它們。可是，他們沒有決定權。

所以，我們可以斷言，俄烏戰爭在今後的一年內會非常慘烈。普京7月22日宣佈，已有26,000名烏克蘭士兵和4,900名雇傭兵戰死，西方提供的先進武器也損失了三分之一。美國最終答應提供的F-16戰機最快要等到年底才會加入戰局。目前看來，敖德薩是焦點。俄羅斯已經拒絕讓烏克蘭的糧食在土耳其的護航下外運，而美西方正在設法在沿著黑海的西北邊緣打通一條水道，讓烏克蘭繼續運糧。俄羅斯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把敖德薩拿下，使烏克蘭徹底變成內陸國。相信這將是一場大規模的戰爭，甚至可能引起北約參戰，使戰爭不可收拾。

所以，重點來了。一年多以來，我一直說，歷史告訴我們，歐洲人打仗很難收手，期望他們見好就收，或者某一方主動讓步，那是把他們想得太好了（借用楊潔篪的名句：「我們把你們想得太好了」）。俄烏兩方的誰輸誰贏，關鍵很可能就扣在2024年美國大選的結果上。

如果拜登輸了，那麼西方有可能四分五裂，烏克蘭成為棄子，元氣幾十年都難以恢復，澤連斯基很可能被視為民族敗類，被趕到美國做寓公。如果拜登連任，那麼澤連斯基的架上壽命就可以順延，而戰爭就可能繼續打下去，兩敗俱傷的局面在所難免。我曾一再指出，俄烏戰爭對中國，以致於對整個南半球擁有資源或者實體經濟實力的國家，都是難得的戰略機遇。仗打得越久，它們的前景就越光明。這不是幸災樂禍，這僅僅是指出，對於南半球的國家而言，它們應當作不站邊的旁觀者，和平發展，悶聲不響地做好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