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政府無法迴避的立即挑戰

兩岸關係一直是台灣內部和對外政策的重要議題，並嚴重影響台灣政治、經濟政策的發展和社會走向。今（2024）年1月13日，「務實台獨工作者」賴清德勝選，選後大陸相關部門隨即提出反對「台獨」的嚴正宣示，定調民進黨不代表台灣主流民意，甚至高舉《反分裂國家法》，強調促進國家和平統一，維護台海穩定的政策立場，同時敦促美國停止向「台獨」發出錯誤信號，堅決反對美國以任何方式任何藉口干涉台灣事務，與此同時，太平洋島國諾魯宣佈與台斷交，不再承認中華民國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給賴清德當頭棒喝。

在今後的兩岸局勢中，賴清德政府顯然將面對大陸軍機演習常態化、對外關係困頓、經貿反制等一系列措施的鉅大壓力，而在民眾所關切並影響台灣經濟發展和民生福祉的經貿領域，則將面對貿易調查壁壘指控和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優惠政策減縮，甚至存廢的壓力，對台灣經濟和參與亞太區域經濟整合造成關鍵性影響，賴政府將採取何種因應措施，這是台灣大選激情後必須冷靜面對的嚴肅課題。

一、ECFA協議中的對台讓利措施

兩岸關係深受內外在政經因素影響，其中台灣內部政局的演變導致對大陸政策的急遽轉變，嚴重影響兩岸的政治氛圍，進而影響兩岸政經互動關係。馬英九執政時期營造兩岸前所未有的政治和緩氛圍，兩岸兩會（海基會與海協會）簽訂包含ECFA在內的23項協議和2項共識，奠定了兩岸良性經貿互動關係，推進兩岸經濟發展。但是自2016年蔡英文執政以來，不承認「九二共識」的兩岸事務性協商的「政治基礎」，兩岸經貿協商和互動完全停擺，再加上近年來中美關係緊張，而蔡英文政府採取「聯美抗中」策略，兩岸關係陷入空前僵局。

2008年5月馬英九執政後，積極致力兩岸經貿往來和文化交流，期望建構制度化機制，使兩岸交流合作正常化和規範化。2010年6月29日兩會正式簽署ECFA協議，同年9月12日生效實施。

ECFA基本上定位為一個架構協定，是兩岸最終簽署完整自由貿易協定（FTA），包含貨品、服務貿易，投資與爭端解決協議等前置性協定。同時，為讓兩岸產業能及早感受簽署協議的利益，雙方同意納入「早收清單」，以優先調降特定產品關稅及開放特定服務業市場。為使兩岸經貿交流合作順利推展，並能針對可能面臨的問題進行溝通協調，ECFA文本亦明確表明成立「兩岸經濟合作委員會」，作為兩岸經貿事務磋商平台及聯繫機制。

ECFA的「早收清單」涵蓋製造業、農業及服務業三大部分。製造業方面有降稅產品「早收清單」，大陸優先對台灣降稅產品共計539項，台灣同意對大陸降稅產品267項。

農業在台灣堅持下被排除在外，大陸同意片面提供台灣農產品優惠關稅，包括特定活魚、金針菇、茶葉、柳丁等18項農產品。除此之外，當時台灣禁止自大陸進口的830項農產品仍維持原限制規定，已開放進口的1,415項農產品亦不降稅。

服務業的「早收清單」，大陸同意開放11項服務業，台灣同意對大陸開放9項。

貨品貿易早期收穫計畫於2011年1月1日起實施降稅，自2013年1月1日起，早期收穫計畫全部產品已降至零關稅。服務貿易早期收穫部門及開放措施亦同時分批實施。

ECFA的簽署及其內涵具有「兩岸特色」的特點，惟其執行也存在濃厚的政治制約因素，而政治認同問題嚴重影響ECFA後續協商和執行。自2014年太陽花反服貿運動後，兩岸的經貿協商已呈現低盪現象，而蔡英文上台後不承認「九二共識」的兩岸經貿和事務性協商的「政治基礎」，以致雙方無法針對彼此所面臨的內外在經貿形勢進行溝通協調，影響兩岸經貿關係的正常運行。

二、ECFA推進兩岸經貿關係發展

馬英九執政時期，強調「由中國走向世界」，營建兩岸前所未有的和緩環境，ECFA的簽訂推進兩岸經貿關係的發展，並為台灣參與亞太區域經濟整合舖陳應有的條件和契機。

據台北海關統計，2011-2019年台灣對大陸出口值累計7,606.16億美元，其中早期收穫貨品為1,831.25億美元，佔對大陸出口總值24.08%，累計減免關稅金額66.2億美元。同期台灣自大陸進口值累計4,286.08億美元，其中早期收穫貨品480.07億美元，佔自大陸進口總值11.2%，累計減免關稅6.43億美元。

新冠肺炎疫情的2020-2022年間，台灣對大陸出口累計3,494.42億美元，自大陸進2,300.75億美元，台灣累計對大陸貿易順差1,193.67億美元。另據大陸海關總署統計，2023年兩岸貿易為2,678.35億美元。其中大陸從台灣進口1,993.49億美元，大陸向台灣出口684.85億美元，台灣享有1308.64億美元貿易順差。

據統計，自2013年1月1日起ECFA早期收穫計劃全部產品降為零關稅以來，台灣產品出口大陸獲減免關稅總額達94億美元，而大陸產品出口到台灣獲減免關稅總額共9.97億美元，從關稅減讓情況看，台灣獲益是大陸的9.43倍。

金融服務業方面，台灣有61家金融企業利用ECFA相關優惠政策在大陸提供服務。截至2023年4月，台灣16家銀行赴大陸設立分（支）行及子行，4家台灣投信事業赴大陸參股設立基金管理公司並已營業，1家台灣投信事業於大陸設立辦事處，另並有7家證券商赴大陸設立9處辦事處。台灣12家保險公司及保經代公司赴大陸參股投資。

在非金融服務業方面，台灣有2,065家非金融企業利用ECFA相關優惠政策在大陸提供服務。其中，台資「上海禾新醫院」2022年6月開幕，這是ECFA簽訂後核准設立的第一家台商獨資醫療機構。此外，截至2023年4月，台灣有44部電影據ECFA服務貿易早期收穫計劃在大陸上映。

兩岸經貿關係的推動並非一帆風順，主要是兩岸體制機制的差異和缺乏溝通渠道造成。最明顯的例證是近年台灣出口到大陸的釋迦多次被驗出有蟲害問題，大陸於2021年9月宣佈暫停輸入台灣釋迦，經台東縣長饒慶齡與大陸方面溝通，釋迦質量問題有明顯改善後，才得以在去年下半年恢復出口大陸。

另外，台灣輸往大陸的石斑魚多次被檢驗出孔雀石綠、結晶紫禁用藥物及土黴素超標，基於保障食品安全和大陸消費者健康的考量，大陸海關總署自2022年6月13日起暫停台灣石斑魚輸入。在綜合評估後，自去年12月22日起恢復。今年1月11日，經廈門海關檢驗檢疫合格，23.96噸台灣鮮活石斑魚順利辦結通關手續，運往當地水產暫養場。這是大陸海關總署決定恢復台灣石斑魚輸入大陸後，首批輸入大陸的台灣鮮活石斑魚。

三、貿易壁壘調查影響台灣產業發展

一個國家或經濟體對外經貿發展策略，其對外開放程度必然要考慮國家經濟安全和產業保護，大陸對台灣的優惠政策措施，自然是「兩岸特色」的讓利，基本上是違反國際貿易和世貿組織（WTO）有關「最惠國待遇」不歧視原則的精神，惟在兩岸政治氛圍不善形勢下，而民進黨政府更不斷在兩岸議題上藉故政治操作，北京自然不需再推行這些措施。近來受國際社會高度關注的便是大陸對台灣設限構成貿易壁壘調查，並採取回歸「國際經貿規範」的政策措施。

去年12月15日大陸商務部公佈台灣貿易壁壘調查結果，認定台灣對大陸貿易限制措施構成貿易壁壘，民進黨政府單方面限制大陸產品輸入，而且禁止進口大陸產品範圍近年來呈現擴大趨勢。資料顯示，民進黨政府對大陸歧視性貿易限制中，禁止自大陸輸入項目有2,509項，而禁止自其他地區輸入項目只有97項；有條件准許輸入項目，嚴格審查自大陸輸入項目788項，嚴格審查自其他地區輸入項目僅37項。

商務部對台灣制定並正在實施的禁止進口大陸產品的相關措施進行貿易壁壘調查，是應中國食品土畜進出口商會、中國五礦化工進出口商會和中國紡織品進出口商會的申請，根據《對外貿易法》和《對外貿易壁壘調查規則》來進行的。此項調查自去年3月17日受理，歷經近10個月調查，並於12月15日公佈。

商務部的調查認定，民進黨政府對大陸採取貿易限制措施，不符合ECFA關於推動兩岸經濟關係正常化、制度化及自由化的要求，違反ECFA有關「逐步減少或取消雙方之間實質多數貨物貿易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條款，損害了大陸相關產業和企業利益，同時也損害了台灣消費者利益。根據此項調查結果，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於去年12月21日發佈公告表示，由於台灣對大陸產品出口採取歧視性的禁止、限制措施，決定自今年1月1日起，對原產於台灣的丙烯（聚丙烯）、丁二烯、異戊二烯、鄰二甲苯、十二烷基苯、氯仿（三氯甲烷）、氯乙烯、初級形狀的乙烯丙烯共聚物（乙丙橡膠）……等12項主要為石化產品進口產品，中止適用ECFA協議協定減讓的關稅稅率。

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指出，民進黨在上台前攻擊ECFA，上台後不僅不採取切實舉措解除對大陸歧視性貿易限制，還不斷阻撓破壞兩岸經濟正常交流合作。這類問題本可通過兩岸協商予以妥善解決，惟民進黨當局頑固堅持「台獨」立場，拒不承認「九二共識」，破壞了兩岸協商的政治基礎，讓相關問題難以得到妥善解決，希望兩岸雙方可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上，協商解決兩岸經貿關係中的各類問題。

四、後續挑戰將接踵而至

針對大陸取消台灣12種石化產品貨物關稅優惠的政策，民進黨政府的立即反映為：1.批評大陸貿易壁壘調查過程缺乏公開、透明，片面判斷台灣違反WTO及ECFA規範，屬於經濟脅迫。2.ECFA項目佔台灣整體出口少於4%，這12項產品所佔比重更低，因此衝擊有限，對台灣的衝擊仍在風險、損害可控制的範圍。3.這些產品將回到原來「最惠國待遇」稅率，政府將對受影響業者加碼補助。

據政府海關統計資料，去年前11個月這12項產品出口至大陸總值約18.69億美元，佔對大陸總出口2%，佔台灣總出口僅0.47%。此一數字可能掩飾了當台灣產品缺乏關稅優惠之後，不僅喪失大陸市場，在其他國家或地區的相同和相關產品可以維持其優勢而增強競爭力之時，是否會導致台灣相關產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產業空洞化」？

據大陸商務部資料，這12項產品在ECFA協議中均享有零關稅，將來若適用「最惠國待遇」稅率，其稅率則在2%至10%之間，其中氯乙烯稅率為5.5%、初級形狀的乙烯丙烯共聚物（乙丙橡膠）的稅率為6.5%，其他形狀的烯烴聚合物的稅率為6.5%、氯仿（三氯甲烷）的稅率為10%；若適用普通稅率，則12項產品項目的稅率則分別高達20%、30%，甚至高達45%，這是無法忽視的問題。

基於此，取消這些產品的優惠關稅定然會對台灣相關產業帶來鉅大衝擊。台灣石化公會便相當憂慮，關稅優惠解除將對台灣石化產業衝擊及上下游產業鏈。工業總會更指出，在全球佈局的石化大廠會以增加海外產能應對，同時縮減台灣產能，規模不大的中小企業廠商也只能透過加速海外投資佈局，兩者都會影響本土就業。石化業者相信，不排除後續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行動出現，可能涉及產業範圍更廣、影響也更大。

今年大陸商務部表示，目前有關部門正依據ECFA相關條款和有關政策法規，研究進一步採取中止ECFA早期收穫農漁、機械、汽車零配件、紡織等產品關稅減讓等措施，而1月20日《人民政協報》也刊文指出，不能讓民進黨享受ECFA紅利又違反ECFA。文章中除了表示前述的產品項目外，未來包括檳榔、帶魚等給予台灣的34種零關稅農漁產品，也都可能被取消關稅減讓，甚至不排除終止ECFA的可能性。

近年來新冠肺炎疫情及通貨膨脹升溫，許多已開發國家透過低息貸款和補貼等形式，試圖協助企業渡過難關，不過已開發國家經濟復甦不如預期，再加上俄烏戰爭、以巴戰爭，加劇全球地緣政治風險，能源價格高漲，給未來全球經濟增長帶來不確定的變數，導致企業破產大增，失業率攀升。對台灣而言，除面對此一外在形勢的衝擊，更可能失卻中國大陸市場的支撐，經濟發展前景令人擔憂，這是賴清德政府必須面對的嚴峻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