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民選vs.國家發展長遠規畫

印尼第八任當選總統普拉博沃（Prabowo Subianto）和他的競選搭檔、現任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的長子吉布蘭（Gibran Rakabuming Raka），將在2024年10月20日新首都努山塔拉（Nusantara）舉行就職大典。揮別佐科威十年領導，印尼政治將進到新的發展階段，未來五年的印尼政經發展，端看這位72歲的新總統普拉博沃如何領導。佐科威會否繼續發揮影響？普拉博沃會否走出自己的道路？印尼領導權力的轉移，不僅會影響到印尼的政治與經濟，也會影響到整個東協甚至東亞，乃至印太區域的發展，普拉博沃的政治動向，無疑將受到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

2024年2月14日的印尼選舉，普拉博沃最終贏得印尼新一屆總統大位。在佐科威的十年任期內，印尼已漸嶄露新的發展模式，印尼甚至出現崛起的態勢，逐漸成為東協發展的重要引擎，佐科威在位時的一舉一動也都成了國際的關注的焦點。佐科威也一直想要成為東協的代言人，試圖讓印尼的發展戰略融入「東協原則」，成為「東協核心」論述的領導人。 在這樣的政經發展架構下，印尼新總統勢必要面對佐科威的政治遺緒與發展模式，多少會受到影響。如何建構自己的新政和施政風格，逐漸跳脫佐科威的政策理念與框架，自然成為新總統上任後的重要挑戰。另外，如何超越佐科威的領導，讓人民信任普拉博沃。在承襲與轉變中，普拉博沃如何建立新的「印尼夢」，建立強大的印尼，甚至列位於國際大國之林，或會是新總統對自己的期許和施政重點。

印尼新總統會推出「新政」，還是「佐規普隨」，遵循佐科威的發展路線，可以從三方面探討，由此或可一窺印尼未來五年的政治經濟發展路線：一是普拉博沃的出身、個性和政治傾向；二是佐科威的印尼政治與經濟遺緒之影響；三是普拉博沃的新政。

一、出身、個性與政治傾向

在印尼政壇，普拉博沃算得上是永不退縮的老兵，他曾三度角逐總統大位，前兩次的競爭對手就是佐科威，但這次卻受到佐科威的支持，搖身一變成為「佐科威接班人」。其實普拉博沃的身世背景相當顯赫，精通法、德、英、荷等多國語言，出生於印尼權勢名望家族，祖父是印尼第一家國銀的創始人，也是印尼獨立運動重要人物。父親曾任蘇加諾和蘇哈托時期的高官，主管財政和貿易。

從普拉博沃的個性與作風觀察，儘管在選舉期間試圖改變其向來的保守與傳統官僚形象，在媒體前表現出低調又親民以吸引年輕和中間選民，但是否就會跟佐科威一樣，站在印尼人民的立場治國，有待觀察。普拉博沃畢竟是軍人出身，又是現任國防部長，在印尼傳統政治菁英階層有良好的關係。過去媒體報導給人的印象是脾氣暴躁、性格反覆無常、強悍，加上前兩次印尼總統大選輸給佐科威，會否尊崇佐科威，甚至延續佐科威的政經發展路線，亦有待觀察。 其次，因普拉博沃的軍人背景，讓外人對印尼經濟和政治的看法，抱持著較高的不確定性。面對這樣的疑慮，普拉博沃強調上台後，將延續佐科威的發展政策，而新政府的要務將大力推動經濟多元化、改革教育體系、提升醫療保障、加強基礎設施建設、促進永續發展，以確保人民的利益。他特別強調，印尼人要團結一致，維護印尼的政治穩定，政黨間要合作，要建立一個和諧的大有為政府，要繼承佐科威延攬不同黨派要角組成內閣的作法，要打破過去世家門閥一黨主政的狀況，共同為印尼崛起繼續打拼。

二、佐科威效應

佐科威的光環為印尼締造前所未有的庶民政治奇蹟，譜出「印尼崛起」的樂章。佐科威10年執政，政治穩定，市場經濟開放，在這樣的基礎上加大了經濟改革的力道，推動基礎建設與產業私有化，減少監管，提高經商便利性，同時重視創造就業機會，為印尼建立近代史上最繁榮的景象。2024年初，大選前的佐科威仍享有將近80%的民意支持度。

印尼近年來經濟的顯著成長讓人民有感，人均GDP從2015年的3,322美元，增加到2023年4,919美元，增幅近50%。透過其治理能力與個人魅力，佐科威大事改革，順利推動便捷政府，吸引外資，創造就業機會，重視經濟，促進經濟成長，滿足人民的需求。

從佐科威2014年執政起，除受到新冠肺炎疫情衝擊的2020-2021年外，印尼的GDP成長率平均高達5.2%。佐科威大舉推動基礎建設，涵蓋印尼產業、交通、全球海洋支點和新首都的遷移與興建等，他交出的成績單有16座機場、18座港口、雅萬高鐵與捷運，另外還有2,000多條收費高速公路。他汲取中國的發展經驗，規劃推動6大經濟走廊、19個經濟特區、和70多個工業園區，全面整合印尼基礎建設與製造業，即所謂「印尼4.0」的工業化發展。

左科威任內，印尼積極參與國際經濟組織，試圖扮演務實參與者，要讓印尼從中等國家晉升到大國，不僅在G20峰會上嶄露頭角，更積極推動「中等強國合作體」（MIKTA，由墨西哥〔Ｍ〕、印尼〔Ｉ〕、韓國〔Ｋ〕、土耳其〔Ｔ〕、澳洲〔Ａ〕五國的英文名稱的第一個字母合成），成為主導世界和平與繁榮的重要力量。印尼在2023年時擔任MIKTA主席，積極加強多邊主義、包容性復甦與數位化轉型的發展。

三、普拉博沃的新政

普拉博沃懷抱印尼大國夢，這一點很像佐科威。普拉博沃一方面試圖建立一個聯合的大政府，穩定政治，拓展經濟發展。二方面推動務實外交，積極與東協和印太地區國家交好，提升印尼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

普拉博沃上任前就強調亞洲外交的重要，積極走訪周邊國家，敦親睦鄰，多方請益。普拉博沃可能以「亞洲外交」為主軸推動印尼的發展戰略，甚至要超越佐科威的「印尼外交」思維，以更為寬宏的外交視野，面向印太區域的地緣戰略，帶領印尼，鞏固東協。

當選總統後，普拉博沃陸續出訪東亞、東南亞、中東及歐洲，外交行程排得滿滿，被媒體報導為「東南亞最活躍的政治人物」。今（2024）年4月訪華、7月訪問法國、塞爾維亞、土耳其和俄羅斯，出訪不同陣營國家，是要突顯印尼「自主、不結盟」的外交立場，藉此鞏固其未來的區域領導力量，期待印尼在全球經濟、政治和安全事務中扮演一定的角色。

普拉博沃更積極走訪東南亞國家，強調東南亞仍是印尼新政府未來五年的外交政策核心。他先後走訪的東南亞周邊國家有馬來西亞、汶萊、寮國、柬埔寨和泰國，9月更訪問了越南與菲律賓，為印、越雙邊關係提升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作為明年兩國建交70週年的獻禮；今年11月印、菲建交75週年，是普拉博沃上台後的第一場外交重頭戲 。

軍人出身的普拉博沃，對東南亞國家歷經戰爭、殖民和強權干涉內政感受更為強烈，捍衛印尼主權可能會更為堅定，或有異於佐科威的彈性平衡外交。如何建立一個更強大的印尼，更團結的東協，周旋在中國、美國、印度、俄羅斯、歐盟、和日本之間，營造印尼的大國地位，或將成為普拉博沃戮力以赴的目標。

此外，從普拉博沃籌組的大政府亦可以看出其施政手腕。他上任後便將增加內閣部長人數，擴大新政府編制。上任前，普拉博沃積極爭取各政黨支持，要建立一個擴大執政聯盟，提高新政府的執政效率與政治穩定，因此勢必要釋出一些內閣部長位置給其他政黨，營造一個大和解的政治局面。據悉普拉博沃新政府的部長職位可能多達44個，比佐科威的政府的34個部長幾乎增加了三分之一。

四、代結語：政策沒有延續性？

普拉博沃之所以選佐科威的公子吉布蘭為搭檔，主要考量仍在佐科威在全國的政治能量。同時普拉博沃的勝選也反映大量選民對延續佐科威的政策有很高的期望。

外交方面，普拉博沃上台後的發展重點可能在五個方面：一是繼續與中國維持經濟上的緊密關係；二是加強與西方國家的合作，即在經濟上與中國保持緊密關係，在軍事國防上可能會傾向與西方國家合作；三是在南海會以更強硬的態度捍衛主權；四是加強與美國的合作，走蘇哈托的親美路線。五是鞏固印尼與東協國家的關係，突顯印尼在東協的老大哥地位。

普拉博沃會否走自己的宗教（回教）、族群（印尼土著）和軍隊「三合一」路線，甚至擴大軍界在政府決策層的影響力？《經濟學人》稱普拉博沃的民族主義非常偏執，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會信奉佐科威的路線，但肯定會重視軍事力量與國家安全。

至於規模龐大的「大政府」，是有助當前印尼政治的穩定，還是疊床架屋，權責不明，增加財政負擔，都有待觀察，也是新政府必須面對的考驗。

普拉博沃是一位縱橫政壇、老謀深算而難以捉摸的政治人物，與佐科威的政治聯盟是否可以維繫？畢竟這種聯盟只是出於選舉策略考量。基於自身的利益考量和權力安排，普拉博沃有可能與佐科威路線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