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橫亙　猶待新機

東協峰會各國領袖於2025年10月26日與東帝汶總理共同簽署入會宣言，讓東帝汶成為東協第11個會員國。東帝汶的加入，標誌著東協自1999年接納柬埔寨以來，首次擴充成員。 東協輪值主席國馬來西亞首相安華宣布東協正式接受東帝汶的儀式上，東帝汶國旗加入台上其他10面國旗後，東帝汶總理古斯茂感性表示：「今天，我們創造了歷史」。

在感性與驕傲之後，東帝汶仍須面對與解決橫亙於前的嚴厲發展困境。正如古斯茂所言，「這不是一段旅程的終點，而是一個鼓舞人心新篇章的起點。」

東帝汶是亞洲最年輕的國家，其建國日和總統就職日是2002年5月20日，跟中華民國一樣。東帝汶的人口140.1萬人（2024年），土地面積15,007平方公里。在亞洲52個國家中排名41。東帝汶是個天主教國，約有91.4%人口信奉天主教，2.6%信奉基督教，以及1.7%人口信奉伊斯蘭教。在民族認同上較為同質單一且團結，可以降低宗教與族群間的衝突和對抗。政府也致力於改善基礎教育和公共服務，提升公民素質。

以GDP來說，東帝汶是東協最貧窮的國家，2024年的名目GDP為18.81億美元，人均所得1,343美元，遠低於緬甸GDP約741億美元和人均所得1,359美元，寮國GDP約165億美元與人均所得的2,124美元，以及柬埔寨的GDP有464億美元和人均所得有2,628美元。可能是因為經濟體量過小，並沒有被蔡英文時期的新南向政策所包括。

東帝汶也是亞洲最為落後的國家之一，被聯合國認定為全球最不發達的20個國家之一。2002年剛建國時，其人均GDP還不到300美元，隨著近年來的石油、天然氣開發，在2015年，這一數字已經飆升到4,500多美元。因為石油占其GDP總額的76%，也因為石油暴富，讓東帝汶人均所得飆高。之後因為石油開發漸減，也讓東帝汶人均所得劇降。

就地理位置來看，東帝汶只占了帝汶島的東部，所以稱為東帝汶，帝汶島總面積約3.08萬平方公里，島上人口約330萬，為小巽他群島中面積最大者。東帝汶約占一半的面積，其餘便是西帝汶所有，西帝汶現在屬於印尼的東努沙登加拉省管轄。就面積與人口規模來看，東帝汶略小於西帝汶。

帝汶島的歷史很坎坷，東帝汶與西帝汶同文同種，大部分帝汶人也都信奉天主教與基督教，但卻沒有一起獨立成帝汶國，這跟歷史殖民因素有關。因大航海時代，葡萄牙人最先入侵帝汶島，荷蘭東印度公司也要分一杯羹，1613年，荷蘭也侵入帝汶島。1618年，荷蘭人在帝汶島西部建立基地，而葡萄牙則占據東部，這是帝汶島分裂的開端。

東帝汶的獨立建國很艱辛，16世紀起，曾為葡萄牙在遠東地區的殖民地。1975年從葡萄牙獨立後，隨即又被印尼占領，1976年成為印尼的東帝汶省。1998年在澳洲與西方勢力的支持下舉行獨立公投，雖遭到印尼政府的強烈反對，也數度爆發嚴重的武裝衝突，導致東帝汶大部分的基礎設施被摧毀，數十萬人民流離失所。直到以澳洲為主的國際聯軍介入，並透過「聯合國東帝汶過渡行政當局」協助國家重建，2002年才再度正式獨立，並選出古斯茂擔任第一任總統，成為全球第193個國家。

在政治體制上，東帝汶實行半總統共和制，總統為民選國家元首，總理由國會多數黨領袖出任，行政權掌握在內閣。立法機構為一院制的國民議會，議員通過全國不分區的比例代表制選舉產生。主要政黨和政治人物多出身於獨立運動時期，也就是所謂的「1975世代」，一直主導國家政治。

獨立初期的主要政黨包括由獨立革命組織轉型的獨立革命陣線（簡稱佛瑞蒂林），獨立領袖古斯茂，以及在2007年創立的重建國家大會黨等。2002年建國時，具象徵意義的獨立運動領袖古斯茂當選首任總統（2002-2007），而佛瑞蒂林黨的馬里‧阿爾卡蒂里出任總理，掌握實際行政權。

然而，由於總統權力有限，古斯茂對於虛位元首角色感到無法施展理念。2006年，東帝汶發生嚴重內部騷亂和軍警衝突，暴露政府管理問題並引發政治危機，最終總理阿爾卡蒂里被迫辭職。這場2006年危機導致超過10萬居民一度流離失所。有幸在聯合國維和部隊協助下，局勢逐漸平息，政權過渡保持憲政程序。

2007年，古斯茂卸任總統後，成立重建國家大會黨參加國會選舉，並以經濟發展為訴求，獲得選民大力支持。該年選舉中重建國家大會黨雖僅居第二，但古斯茂卻成功組建執政聯盟，終結東帝汶獨立革命陣線一黨獨大的局面，出任新一任總理（2022-2027）。

同年，1996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若澤‧拉莫斯－霍塔以無黨籍身分當選總統。此後數年，東帝汶政壇呈現出兩大陣營交替合作的態勢：也就是古斯茂領導的重建國家大會黨和阿爾卡蒂里領導的佛瑞蒂林，時而聯合執政，時而競爭主導權，但總體維持了基本的政治穩定和權力和平轉移。

2012年，前游擊隊司令陶爾‧馬坦‧魯阿克當選第三任總統（2012-2017），古斯茂則留任總理直至2015年主動卸任。2015年起，一度由佛瑞蒂林的魯伊‧阿勞若擔任總理（2012-2017），組建包含各主要政黨在內的「共識政府」。2017年又由佛瑞蒂林黨的弗朗西斯科‧古特雷斯（又稱「魯奧洛」）當選第四任總統（2017-2022）。但隨後的國會選舉因各黨未能組建穩定政府而在2018年重選，新成立的人民解放黨加入執政聯盟，陶爾‧馬坦‧魯阿克轉任總理（2018-2023）。

2022年總統大選由拉莫斯－霍塔勝出（2022-2027），再度擔任第五任總統，可謂東帝汶迎來的第二次政黨輪替。2023年國會選舉中，古斯茂的重建國家大會黨大獲全勝，古斯茂再任總理。至此，東帝汶建國以來的重要政治領袖（古斯茂及霍塔）重新分掌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職務，體現了新興民主國家中的領袖一致與穩定的影響力。

自2002年以來東帝汶已成功實現數次和平的權力交接和政黨輪替。歷經多次總統和議會選舉，各主要政黨雖競爭激烈，但均能接受選舉結果，政治紛爭在體制內解決。除2006年危機外，未發生大規模內亂。2008年曾出現叛軍對總統霍塔的未遂刺殺事件，但迅速平息，未對憲政秩序造成持續影響。

可以具體觀察到東帝汶的民主制度在短短數年內逐漸鞏固，截至2022年，已產生五任不同的民選總統和多屆民選議會，各派別皆有執政及在野經驗。雖然政治菁英仍以獨立功臣為主，年輕世代的政治參與仍相對有限，但近年來也開始有年輕領袖嶄露頭角，將為未來東帝汶政治轉型開啟新的篇章。

東帝汶經濟自獨立以來經歷了資源紅利與轉型挑戰並存的階段。由於印尼占領期間的開發不足和破壞，讓2002年剛獨立時的東帝汶被聯合國評為「亞洲最貧窮國家」之一。此後僅憑近海油氣資源的開採，曾讓國民收入在2000年初出現過快速成長榮景，但整個經濟結構失衡問題卻也隨之浮現。

東帝汶得天獨厚，坐擁豐富的石油與天然氣資源，至今已探勘44塊油田中，石油儲量約為50億桶，天然氣則有約7,000億立方公尺，潛力巨大。東帝汶在蒂摩爾海擁有油氣蘊藏，政府也設立有石油基金作為國家儲備。石油基金資金收益自2015年後取代石油稅收，成為政府預算的主要來源。截至2024年，其石油基金餘額已達約183億美元，遠超非石油的GDP10倍以上。而此儲備可以為基礎建設、教育、人力資本等提供資金。其次，東帝汶具備年輕人口與發展潛力優勢，年輕人口的占比高，年齡中位數是21.3歲（2024），擁有相對的人口紅利，若能提升教育與創造就業機會，可以提升人力資本。而且2013-2021年間，東帝汶的勞動參與率僅約30%，遠低於東南亞平均的66%，足見市場勞動人口更大。

首先，在資源經濟與石油基金方面，油氣資源是東帝汶經濟的命脈。獨立後在帝汶海開發的「巴約烏丹」氣田等油氣項目，為東帝汶帶來巨額收入。

東帝汶石油基金收入占國家財政比例高達80%以上，但由於政府連年提取金額超過基金可持續使用額，讓基金資產在2014年後數度下降。截至2023年4月，石油基金價值約為169億美元，照目前支出速度，約在2030年左右石油可能耗盡。更迫切的是，東帝汶現有油田（如巴約烏丹）已近枯竭，自2015年起國家收入主要依靠基金投資收益，而非新的石油稅收。這使經濟轉型刻不容緩。

其次，為延續資源紅利，東帝汶寄望尚未開發的「大日出」超級氣田。該氣田估計蘊藏巨大，若成功開採，總統霍塔宣稱可為國家帶來高達500億美元收入，以及同等規模的衍生發展效益。然而，開發「大日出」面臨重重挑戰，由於氣田距離東帝汶較遠且水深條件複雜，建設海底管線和本土液化設施成本高昂。截至2024年，「大日出」尚未進入實質開採階段。東帝汶政府近年積極尋求投資夥伴（包括中國）推動該項目。「大日出」能否啟動，將決定東帝汶石油經濟與未來經濟的發展。

第三、東帝汶在經濟產業結構上，跟印尼以往的經濟很相似，屬於高度依賴石油單一資源出口的發展。因為過渡依賴石油收入，讓非石油部門的發展緩慢或被忽視。預計若維持現行政府財政開支，石油基金可能在2030-2035年間枯竭。由於依賴單一資源出口的風險相當大，讓貿易收入波動大，也常會忽略非資源產業的發展，最終出現或造成「資源詛咒」現象。當前東帝汶政府充分意識到油氣不可持續，需大力發展非石油產業。

東帝汶政府在2011年制訂的《國家戰略發展計畫2011-2030》，一則明確將經濟多元化和減少對石油依賴列為核心目標；二則訂定2030年成為中上收入國家之目標。然而，多年來轉型進展緩慢，原因主要包括基礎設施不足、人才匱乏以及投資環境不佳等。

農業是東帝汶大多數人民生計所繫，全國約66%的家庭從事半自給農業。然而，農業生產力低，僅限於稻米、玉米、塊根類等傳統作物，且商品化程度不高。咖啡是少數出口農產品，每年為農民帶來一些收入，但規模有限。土地基建（如灌溉、農村道路）落後和氣候乾旱週期，也制約了農業發展。

由於國內食品產量不足，東帝汶糧食高度依賴進口，每遇天災糧荒就需要國際援助。農村的貧困和營養不良問題尤為突出，全國約三分之一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兒童營養不良率為區域最高。而且許多農村兒童發育遲緩，影響未來勞動力素質。

儘管面臨如上的困境與挑戰，但東帝汶猶待新機，可創新局：一、東帝汶擁有優美的海灘、潛水勝地和獨特的文化，多樣的生態環境也具備發展生態旅遊的潛力。政府將旅遊列為優先發展產業之一，加上旅遊服務人力與技能培訓，提高接待品質，可以吸引國際遊客，創造就業和外匯。

二、政府開始重視農業之投入和扶持，提供良種和培訓農技、改善農田灌溉，研發高產作物、建立農產品加工渠道，不僅可以提高農民收入，有助於農業生產，以及減少對進口糧的依賴，亦有助於糧食自給自足。

三、改善公路交通、擴建國際機場和港口，以及提高餐飲業和飯店服務設施，不僅有助於東帝汶的旅遊業起步，也有助於物流業的運輸，更有助於推動貿易。

四、東帝汶現代工業基礎與製造業薄弱，無大型工廠和製造業集群，工業品完全依賴進口，連日常消費品都極少本地生產，導致東帝汶對外貿易長期陷於嚴重逆差。大力改善基礎建設和營商環境，提高電力供應，吸引外來投資與勞力密集產業，以及發展本土工業或加工業，一則可以創造就業機會，二則改善貿易逆差，三則推動出口貿易以賺取外匯，四則可以緩解和降低對石油單一資源的依賴。

最後，東帝汶成為東協成員後，甚至加入 《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可取得區域自由貿易協定、投資契機及更全面的區域市場。加上地緣位置優勢，可以成為澳洲與東南亞的橋樑，東帝汶也正追求與印尼、澳洲三邊經濟合作機遇，加強跨境互聯互通，以區域合作帶動本國投資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