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對中國的圍堵悄然展開

一、「慶州宣言」標出新願景

今年亞太經合組織（APEC）於今（2025）年10月31日至11月1日在南韓慶州舉行年會，在「建設可持續的明天」主題下，通過了「慶州宣言」，在三大優先領域推進「連接、創新、繁榮」共同目標。

各經濟體領導人同意，現在亞太地區正處於關鍵時期。全球貿易體系面臨重要挑戰。人工智慧等變革性技術快速發展，人口結構變化重塑勞動力市場，給亞太經濟體帶來深遠影響。他們認識到經濟一體化、創新與合作是本地區實現繁榮與經濟增長的關鍵。為此，他們呼籲加強合作，採取切實行動，促進經濟增長，確保所有人受益。

第一個目標「連接」，各經濟體將致力打造最具活力和互聯互通的區域經濟，重申強勁的貿易與投資對亞太地區的增長與繁榮至關重要，承諾深化經濟合作，以應對日益複雜的全球性挑戰；將推進亞太自貿區議程，以市場化方式促進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加強經驗分享、能力建設、企業界參與和技術合作，提升各成員參與高質量和綜合性區域經貿安排的能力；採取各種措施推進貿易便利化、包括增強透明度、推動無紙化貿易和電子商務、加強標準和規則合作；鼓勵分享人工智慧技術運用等方面的經驗；促進亞太區域互聯互通、支持強化亞太經合組織商務旅行卡合作；強調不同文化間增進理解和相互尊重、加強人文交流、促進對話合作。

第二個努力的目標「創新」，寄望於力爭區域數字與人工智慧轉型。各成員經濟體將為亞太地區創造新的增長動力；增進研發合作與能力建設以提升亞太地區整體創新能力、促進未來經濟增長；提升亞太地區聯通水平、就信息通信技術和數據政策加強信息共享；具體措施包括優先推進能力建設、制定提升數字技能的政策、加強公私合作；繼續開展合作、促進數據流動、增強企業與消費者對數字交易的信任。支持通過《亞太經合組織人工智慧倡議》、呼籲提升人工智慧技術的安全性、可及性、可信性和可靠性，在勞動力、教育和能力建設政策方面採取平衡，以人為本的路徑，確保所有人都能有意義地參與，人人受益。

至於第三個目標「繁榮」，則力求攜手應對挑戰、共享增長成果。通過《亞太經合組織應對人口結構變化框架合作文件》，共同應對人口結構變化挑戰；加強合作應對能源、糧食安全、環境、極端天氣及自然災害等全球性挑戰；支持改善電網基礎設施、深化電網互聯互通。防止和減少糧食損失和浪費、有效利用農業資源、實現亞太區域糧食安全；提升數據技術和人工智慧在醫療服務中的應用、改善區域整體健康水平。

「慶州宣言」洋洋灑灑一共25條，首度納入人工智慧（AI）、人口變遷與文化創意產業作為核心合作議題，但也刪除了延續多年的「自由與開放貿易」等表述，也未再提及「多邊主義」或「世界貿易組織」，更多出現的字眼是「韌性」、「惠及全民」和「應對全民變局」，說明在中美戰略競爭與保護主義高漲之下，區域經濟合作的詞彙也發生蛻變。東道主李在明總統在會後記者會也承認，「確實有部分措辭存在意見分歧，特別是是否應納入貿易與投資章節」。

不過，整個APEC會議，全球焦點集中在韓國主場的幾位大國領導人的場邊峰會。尤其是中美的習近平和川普、中日的習近平與高市早苗、美韓的川普和李在明，以及中韓的習近平和李在明峰會等。這些領導人各擅勝場，取得的成果自有不同，峰會結束後或互動提升、或繼續推進、或快速變調。基本上，在亞太地區複雜的政治和經濟地緣政治交錯戶動之下，經濟合作容易期待；政治歧見、特別是歷史恩怨，不可能一夕化解。

二、幾場亞太國家領導人峰會成敗互見

首先是中美領導人峰會，習近平和川普在釜山會晤，是川普與習近平在2019年G20峰會見面後的第一次會談。川普對這場100分鐘的會議打出了「12分」，高於滿分10分的評價，並且說「意義非凡」。

這次川習峰會，川普對中國態度明顯出現了軟化，不再向是今年4月掄起「對等關稅」大棒時那樣咄咄逼人。美方提出給中方的「交換條件」為降低10%的「芬太尼關稅」，延緩對等關稅 ( 24%）一年，對華商品關稅從57% 降至47%、暫停港務戰，技術出口實體清單限制、和延遲「301調查」一年。

與此同時。中方則承諾大量購買美國黃豆、暫不施行稀土監管新政策一年。本來川普在會前曾提要談「台灣問題」、與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在APEC現場會晤、和希望達成TikTok 出售案，惟均沒能實現。

川普赴南韓參加APEC之前，先去了東協主持柬埔寨和泰國和平協議；其次，川普再透過對日韓兩國的旋風式訪問，特意宣示美國正在強化美日同盟和美韓同盟的意義。另外，川普與某些國家簽訂稀土協議，包括馬來西亞、泰國、柬埔寨、越南，或刻意減讓部分國家關稅以換取這些國家對美國優先供應稀土。

習近平和李在明的「中韓峰會」，雙方禮尚往來，氣氛比較輕鬆，達成的協議也多，收穫頗豐。雙方簽署了七項備忘錄，包括價值552億美元（相當於4,000億人民幣）的「雙邊本幣互換協議」、加強服務交流與合作協議、2016-2030經濟合作、共同推進創新創業合作夥伴項目，以及共同打擊電詐和網路詐騙犯罪等等。

習近平與李在明的峰會中提到他是「到鄰居家串串門子、看看朋友」，這是他首次會晤李在明，雙方通共交換禮物拉近距離。這也是習近平在11年來第一次正式訪韓，有為經歷過去中韓「薩德事件」爭議後雙方關係解凍味道。李在明說「中韓關係正從垂直分工走向水平互利」，習近平答以中韓雙方是「搬不走的近鄰」、「分不開的夥伴」。

習近平和日本新上任首相高市早苖會談30分鐘，鮮少笑容，明顯儀式性大過實質性。10月31日，中日雙方重新確認了全面推進戰略互動關係的重要性，希望夠逐漸走向「穩健的兩國關係」。習近平表示中日兩國互為重要近鄰，中方願意同日方一道推進戰略互惠關係，致力構建契合新時代要求的建設性的中日關係。高市表示日中兩國對地區和世界和平負有重大責任。另外，11月1日高市首相與來自中華台北的代表林信義會晤，表達了「深化日台務實合作」的願望，引發北京外交部提出強烈抗議。

峰會結束，高市早苗於11月7日在日本國會稱「台灣有事，日本有事」是日本「存亡危機事態」，可行使集體自衛權的論述。中共外交部副部長孫衛東召見日本駐華大使金杉憲治表達強烈抗議。中方要求高市首相收回，日本則拒絕做出承諾。

三、川普應允韓方建造核潛艇要求

李在明在APEC的重頭戲是和川普的雙邊峰會。李在明使出渾身解數以爭取川普的好感，包括致贈韓國最高勳章、和仿製的朝鮮王朝王冠等。11月14日美韓雙方正式公布了雙邊貿易與安全協議的詳細內容。這項協議的核心是南韓將向美國提供總計3,500億美元的龐大投資。這筆資金將用於多個戰略性美國產業，包括1,500億美元專門投入美國造船業，另有2,000億美元則用於其他工業部門。

在傳統防務方面，南韓承諾在2030年前採購250億美元美國軍事裝備，並將額外貢獻330億美元支援駐韓美軍，韓方也承諾將國防支出提高至GDP的3%。安全合作領域，南韓達成了一項幾十年來的戰略目標；即是美國批准南韓建造核動力潛艦。

獲得川普同意協助南韓建造核潛艦，是南韓朝野多年的期待。由於北韓以自稱已是核武國家，南韓朝野對於自己國家擁有核武對抗北韓的期盼日益殷切，且北韓至今業已進行核試爆達六次之多，對南韓威脅逐漸增強，南韓民眾要求擁有核武的民意日益高漲，近期民調已達到70% 贊成韓國擁有核武。南韓朝野的共識是核潛艇可成為優先的選項，用核潛艦和北韓相抗衡。就在10月29日，李在明請求川普考量提高南韓潛艦的作戰能力，向南韓提供核動力潛艦所需的核燃料。

李在明的理由是，南韓並非求取配備核武器的核動力潛艇。但目前使用的柴電動力潛艦續航力有限，因此在追蹤中國或北韓潛艦分面存在限制。再者，如果能夠獲得核燃料，韓國將用自己的技術建造多艘配配傳統武器的（核動力）潛艦，在朝鮮半島周邊海域該開展防禦行動，也可以「減輕美軍的負擔」。

現行「韓美原子能協定」有效期限到2035年，規定南韓必須獲得美國同意才能進行濃度低於20%的濃縮鈾，且不能進行燃料棒再處理，今年8月，南韓政府已與美國討論修改協定，希望放寬上述的諸多限制。南韓現有21艘潛艦，但都是柴電動力型號，南韓急需提升自身的潛艦性能，南韓防衛事業廳官員透露，南韓已經投入小型核反應爐研發，希望在不到10年的時間內完成核潛艦動力系統開發。

這次川普和李在明峰會，再一次將議題明朗化，引起了國際注意，顧慮對國際核不擴散規範帶來衝擊及可能不利於區域安全。為此，中方外交部發言人郭佳昆表示希望美韓兩國「切實履行核不擴散義務，為地區和平與穩定做出貢獻，而非反其道而行」。中共駐韓大使戴兵也表示，這種夥伴關係「遠超出單純的商業夥伴，而是直接觸及了全球防止核擴散的機制，並且觸動了朝鮮半島與整個區域的穩定。」

四、結 語

APEC會議通過的「慶州宣言」共35條，現代國家朝野所共同關心的議題無所不包，也無不設想完備。但是期望越高，通常失望也越大，關鍵是亞太地區地理範圍太廣，歷史宗教文化差異極大，各國想法不同。

全球媒體關注的中美峰會、中日峰會、中韓峰會、美韓峰會，得失互見、對未來亞太地區和平繁榮關係重大。川普尤其集其大成，他在此之前對各經濟體的傲慢自大、需索無度、加以4月開始燃起戰火的「對等關稅」，使亞太國家受盡威嚇與壓力。

東北亞地區並無集體安全機制，美國運用雙邊架構、同盟紐帶、盟主地位，使日本、南韓及若干東協國家在關稅談判嘗盡屈辱，還必須在美國奉獻大量投資。唯中國和美國叫板，以靜制動，弄得川普政府疲於應付。

李在明和高市早苗都是新當選的領導人。李在明周旋各經濟體之間似能恰如其分，可謂善用主場優勢，或受益於他長久的反對黨政治歷練。高市早苗欠缺這樣的歷練，在川普面前雖和李在明一樣諂媚賣乖，扭捏作態遠逾李在明。不過兩位元首在本國都遭在野黨的「有失國格」抨擊。

李在明所屬的共同民主黨一貫重視和北韓關係，不希望兩韓關係失控，最好能與北韓簽訂和平協定，那怕北韓已經聲稱南韓為最敵對的國家。李在明趁勢要求川普給予南韓核潛艦的技術和燃料支持，也因為南北韓關係仍舊處於緊張。李在明深知兩韓關係已經由於北韓拒絕無核化而難以反轉。

李在明也不忘加強和北京交往，表明南韓不是以北京為假想敵。然而現實複雜得多，蓋南韓取得先進的武器技術，將給予北韓更多的壓力，北韓將必須更加速自身的武器更新，或向俄國取得更多的技術轉移，建造更多的核潛艦，朝鮮半島上的軍備競賽將更加激烈。

美國在核潛艇技術給予南韓支持，實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美國在朝鮮半島上，向來不僅劍指北韓、更指向北京和莫斯科。美國海軍作戰部長考德爾（Adm. Daryl Caudle）11月15日在首爾舉行的記者會以「蜘蛛俠」名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敦促南韓「擴大全球海軍行動」。言下之意，美國支持南韓採購核潛艦的承諾，同時是對南韓「提出了更高的戰略期望」。美國會期望「我們的夥伴關係能夠應對美國眼中最大的威脅－－中國－－作為共同目標。」考德爾呼籲盟國加強合作以「回應中國在海上安全領域的灰色地帶策略」，一場針對「中國威脅」的「新圍堵」悄然開啟，是否重演朴槿惠總統時期，南韓屈從美國壓力而構建的「薩德飛彈」引發中韓衝突，在未定之天。倘若雙方嫌隙再起，整個亞太區域將再度遭受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