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台獨假保釣

評保釣運動期間的台獨言論

林勁(廈門大學台灣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1990年9月28日,日本政府正是承認右翼政治團體「日本青年社」以「石垣島居民」名義在釣魚台列嶼建立的燈塔為海上交通航標,這一事件引起海內外台灣人的強烈反響,掀起了聲勢浩大的保釣運動。在這一過程中,各種政治勢力都做出不同程度的反應,成立了若干相關團體,而且引起一系列紛爭。海內外台獨勢力亦不例外地做出形勢不同的反應,並且直言不諱宣稱:「所謂保釣也確是統獨問題的延伸。」〔註1〕這使人們不禁聯想起70年代初保釣運動期間海外台獨勢力的表演。

老台獨的棄釣論

1969年美日兩國政府協議,決定於1972年將琉球歸還日本,同時把釣魚台列嶼附近海域亦交由日本接管,全台各界聞之奮起,從而爆發了1970年釣魚台列嶼主權之爭,形成了波瀾壯闊的海內外中國學生的保釣愛國運動。當時海外台獨勢力曾發出微弱的哀鳴,在日本的「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機關刊物《台灣民報》發表題為《海賊主張尖閣列島之領有權不法佔據釣魚島》的文章,〔註2〕公然附和日本主張,咒罵中國人為「海賊」,指責中國「非法佔領日本領土」,「發揮其海盜的真面目,主張對於尖閣列島的主權」,「由於尖閣島離台灣只有190公里,所以戰後二十幾年,中國漁民非法入侵便成為家常便飯」,「每年有七千隻中國漁船來犯。」聲稱「尖閣列島明明白白地是日本的領土」,日本侵佔釣魚台列嶼是「不能再忍受屢次的這種政權的海盜行為。」並且阿諛奉承提醒:「如果以該列嶼來跟中國劃分中間線的話,日本最低限度還可以保有20萬平方公里的海域。」要求日本政府重新檢討親國民黨的政策,認識「台人的自主獨立運動的重要性。」

殊不知,「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是台獨鼻祖廖文毅在日本帝國主義勢力扶植下在東京成立的,它的「國旗」是加上一彎新月的日本太陽旗,使用的「年號」是昭和紀年,廖氏等人所要建立的「台灣共和國」無非如同日本侵華時期的滿州國,為日本的附庸,因此該組織被稱為「皇民化台獨」,50-60年代是海外台獨的主導力量,但為海內外台灣人所唾棄。可見,只要認清該組織的背景和面目,就難於分清上述關於釣魚台列嶼的主張是出自於台獨份子,還是出自於日本帝國主義份子之手?顯而易見,這種立場將自己置於保釣運動的對立面,明目張膽地站在帝國主義立場,為日本侵略行徑張目,這種涇渭分明的舉動對於當時保釣運動的危害作用確實微不足道。

台獨《公論報》的「保釣論」

然而,時移勢易,在20年之後的保釣運動期間,海內外台獨勢力的聲勢今非昔比,其活動相當活躍,反應方式亦多種多樣,發表聲明、文章、散發傳單,聯署提案等等,表現為三種不同傾向:

(一)第一種傾向是,站在保釣立場(但基本點和出發點不同於其他政治勢力),利用保釣大作台獨的文章,宣言「台灣主權獨立」的主張,同時極力攻擊統派力量,這是海內外台獨勢力在1990年保釣運動的主流導向。

以台獨聯盟在美國發行的《台灣公論報》為代表,首先,他們認為,釣魚台列嶼是台灣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絕對是無可置疑的」〔註3〕,其基本點和出發點是將台灣當作一個「獨立國家」「獨立政治實體」而言,從歷史的角度考察,釣魚台列嶼與台灣有著共同的命運,「釣魚台是台灣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到今天還不能收復這塊島嶼,是台灣人民的恥辱」,「釣魚台是台灣歷史上的傷口,這個小島的命運,著實與整個台、澎的命運是息息相關的,釣魚台的地位未定,幾乎就等於是台灣的地位未定,因為這是日本殖民統治遺留下來的問題,國民黨應該解決而不去解決,曠日持久的結果。」〔註4〕從地理的角度考察,釣魚台列嶼是台灣防禦的重要屏障,「台灣北邊的國防,將因釣魚台的喪失而暴露致命的缺口」,「倘若釣魚台落入日本人手中,則台灣北方海峽,即將任憑日本海軍力量進出,對於台灣國防必然構成重大威脅。」〔註5〕「如果日本將釣魚台交還給中共,以釣魚台所處的地理位置,不僅台灣將飽受威脅,相信中共亦無力保有。」〔註6〕

其次,他們認為,釣魚台列嶼之所以被日本佔領,未能收復,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美日帝國主義勾結,國民黨喪權辱國、軟弱無能等等,但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台灣未能確立「國家主權」,謀取「國際人格」,換言之,也就是台灣未能獨立,台獨勢力對於釣魚台列嶼淪失原因的分析誠然沒有台灣學者王曉波從中國近現代政治現實分析的深刻:「釣魚台淪失的原因,其中至少有一項必要條件,就是中國的分裂,兩岸中國人力量的抵銷,而讓日本漁翁得利」〔註7〕。「歷來中國喪失對外權益都是因自己內鬥的結果,當今要務是結束內戰,設法團結,共爭前途」〔註8〕。台獨勢力對於釣魚台列嶼淪失原因的分析也沒有台灣學者王志文、蕭新煌等對國民黨高層在保釣運動期間所作所為抨擊的尖銳,但是他們確實找到一種有利於台獨宣傳及活動的說詞。

武裝保釣的台獨論

因此他們不厭其煩地進行說教:「唯有確立台灣主權國家的地位,方能透過對等政府的談判以解決領土爭議;也唯有建立台彎新的國民意識,方能爭取國際人格以有效保護台灣領土及人民的利益。」〔註9〕「釣魚台領土主權的喪失,起因於台灣國際人格的喪失。台灣國際人格的喪失,起因於政府對於主權主張的錯誤。」「訴諸大中國式的民族主義激情,或是堅持虛妄的『中國代表權』,不但不能使台灣在爭取釣魚台主權的問題上有任何的實質發展,反而會使台灣本身主權陷入危機,乃至於再度被出賣。」〔註10〕「當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連在台灣本島的『中華民國』都不承認時,又怎能巴望日本能尊重台灣對釣魚台的主權?」「台灣唯有放棄對中國大陸和外蒙古保有主權的天方夜譚,在國際社會中成為一個腳踏實地的成員,台灣才能理直氣壯和日本交涉」。「釣魚台的問題不是旦夕就能解決,唯有台灣自己的前途先確定,我們才有可能為釣魚台尋求一個長久之計」。〔註11〕

總而言之,他們鼓吹只有實現「台灣獨立」才有可能收復和保有釣魚台列嶼。更有甚者,他們要求:立即「明確宣告台灣主權範圍,並堅決反對美國、日本及中華人民共和國侵犯釣魚台主權」。〔註12〕「訴諸國際法庭:中共主權不及台灣諸島。涉及台灣領土爭議應由台日政府公開對等談判解決,或交由國際法庭仲裁」。〔註13〕進而要求台灣當局主動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蒙古人民共和國,向聯合國等政府間國際組織提出加入申請,爭取國際社會承認。另外,「新國家連線」「立委」聯署提案要求:台灣當局派軍艦赴釣魚台列嶼行使主權,不惜與日本發生武裝衝突,以迫使日本與台灣進行國與國的對等談判,企圖利用「保釣」在國際上立即造成台灣「主權國家」的形象和「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的局面。

林正杰的統一小菜

第三,他們借保釣運動之機對統派力量進行不遺餘力的攻擊,雖然處於涉及對外領土爭議,反抗外侵的時刻,海內外台獨勢力仍然本能地念念不忘抨擊統派力量。他們指責林正杰在台灣「立法院」會的質詢是「在野的統派人是最近夾於國民黨的『國統會』和民進黨的『事實主權』之間,為求政治風光所做的精心籌畫」。「不要聽到林正杰保釣的鼓聲,就手舞足蹈起來,想想看,林正杰為何在民進黨事實主權的主張發表後,炒出這盤統一小菜?」〔註14〕他們指稱:「今天美日與台灣均無正式邦交,日本對台灣的官方抗議相應不理,難道統派人士希望中共拔刀相助以收回失土?」「未來解決釣魚台問題的關鍵,必然在於台灣能夠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否則只有待台灣被中共統一,而後者也必然是統派於此時提出『保釣』的真正用意」。「由此第二次的保釣教訓,讓國民黨與所有統派人士認清,所謂的主權只能依事實認定,,而不能單憑主觀的一廂情願」〔註15〕。他們進而將統派的「保釣」與中共的「武力」聯繫起來,「虛幻的大中國意識,以及主權國家地位的不確定,也使這次保釣行動中,出現了部分人士『求助老大哥』的可怕想法,主張與中共『共同出兵』。解決台、日領土紛爭,卻求助於對台灣存有領土野心的中共──這不啻是將台灣的主權問題置於更危險的境地中!」〔註16〕由此,在「武力威脅」這個台灣各種政治勢力都極為關注的敏感問題上,即在「要害部位」捅統派力量一刀,不能不說是心狠手辣。

(二)第二種傾向是,站在保釣運動旁觀者的位置,品頭論足,譏諷嘲笑,實質是反對保釣運動,從台獨的本質來看,這一傾向的出現是不足為奇的。他們聲稱:「海峽兩岸的中國人政權對台灣獨立的主張均視為大逆不道,動不動抬出『神聖領土不可分割』,『神聖主權不容侵犯』的謬論來制裁台獨論者」,「假如真的那麼神聖不可分離的話,那麼中國和台灣早該向日本宣戰了,釣魚台二十年前既被日本人佔領,可是二十年來海峽兩岸中國人政權可曾為釣魚台向日本人大聲過?不但沒有,還唯恐得罪這個侵佔國土者」〔註17〕他們指稱保釣運動,「以台灣國力不如日本,所有的咆哮只不過是弱者的呻吟,最後必然自取其辱」。「所謂的釣魚台的主權問題,只是再度突顯國共雙方的自我膨風」。他們嘲笑台灣民眾護送「區運聖火」前往釣魚台是「異想天開」,「以所謂『柔和優美』的方式來表示台灣對釣魚台的主權」。他們譏諷宜蘭縣南方澳漁民準備匯集二百艘漁船前往釣魚台示威,是「所謂『脫序』的『自力救濟』只好由台灣街頭發展到太平洋上」。「但望日本記得台灣人曾為日本天皇做過炮灰,交鋒時多少手下留情!」〔註18〕凡此種種,不僅可恥,而且可悲,只能說明此等人士的民族氣節、同胞感情已是喪失殆盡。

新台獨的新棄釣和新漢奸

(三)第三種傾向是站在保釣運動的對立面,宣揚棄釣主張,這在相當程度上是1970年保釣運動期間海外台獨勢力立場的故伎重演,但卻是出現在島內的台灣大學校園,儘管表面上不代表海內外台獨勢力的主流傾向,範圍有限,但其影響則難於估量,是不容忽視的傾向。在保釣運動期間,海外台獨勢力曾表示:「對於日本以強權霸佔釣魚台,所有海內外的台灣人均以沉重的心情來看待這個問題,沒有人會有幸災樂禍的心理」〔註19〕。「民間的在野的政治團體無論其政治立場如何,都一致強調釣魚台必須受到保護」〔註20〕。與此同時,10月下旬,台大校園出現了兩份主張「棄釣」的傳單:一是署名「法學生會」,題為《〈請立刻停止「自我毀滅」的保釣行動》,一是未予署名,題為《學生會應有種的發起全民棄釣運動》。

他們宣稱:「中華民國之所以現在能宣稱台灣為其領土,完全是戰後在美國的支持下非法侵佔台灣,實行高壓統治迄今,而取得領土的事實主權的結果」。「美國可以非法指定中華民國接管台灣,取得事實主權,當然也可以把釣魚台割給日本;釣魚台是日本的領土,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們指責保釣運動是「荒謬的釣魚台鬧劇」、「迂腐愚蠢的抗議」、「熱情有餘而理智不足」、「一波波義和團式的反日情緒」、「替政府開罪和自我安慰」、「後果必然是『八國聯軍』式的歷史重演,或者提早『統一』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他們厚顏無恥地呼籲「立刻停止『自我毀滅』的保釣行動」,「中華民國政府、人民、學生應該有種的面對現實,提得起,放得下,毅然決然發起棄釣運動,放棄本來就不屬於中華民國的釣魚台」。

諸如此類的言論,正如台灣學者王曉波所言:「不是出自日本交流協會,則必出自漢奸之手。不但是漢奸,而且是無知的漢奸」。「如果棄釣乃是台獨對釣魚台主權的真正主張,那麼台獨豈不是尚未建國即賣國嗎?」〔註21〕

請看,關於為何保釣,台灣「保衛釣魚台行動委員會」明示:保釣「是捍衛祖先流傳給我們的領土」;「是維護我們勤勞漁民的權益」;「更是為了對日本帝國主義做出這樣一個堅定的宣示:中國、亞洲地區,和全世界人民,再也不允許日本為掠佔別人的資源,而發動猖狂的侵略戰爭」。〔註22〕相較於這一鏗鏘誓言,棄釣論者恐會無地自容。近期返台執教的台灣學者陳讚煌表示,昔日無一人肯放棄釣於台,今日竟然有學生輕言放棄,去國20載時空的轉變令他驚訝。〔註23〕

棄釣論的出現固然使人震驚,但更令人震驚和憂慮的是棄釣論出現的地點,台大無疑是台灣著名的高等學府,過去和現在都是培養台灣社會棟樑之材的重要場所,而今竟意想不到島內「棄釣論」發端於此,王曉波教授指出:「這種自居美國殖民地的無知之言果真出自於台大學生之手,實為全體的台大同學之羞」。〔註24〕回首70年代保釣運動中學生的愛國熱情,而由此湧現一代台灣政壇的風雲人物,耳聞90年代台大校園的「棄釣論」,不禁令人思緒萬千,痛心遠過於指責,中國學生運動「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的反帝愛國傳統在此受到背叛和踐踏。寧可相信主張「棄釣」者是極少數,但願事實上也是極少數,否則這無疑是台灣前途及中國統一問題的一大隱憂,顯然這與現階段台灣政壇及社會在台灣前途及中國統一問題上出現的分離主義傾向密切相關,更重要的是海內外台獨勢力對台大校園的嚴重滲透所致,這不能不引起所有關心台灣前途及國家統一問題的海內外台灣人的重視。

1990年12月於廈門大學

註釋:

〔註1〕〔註3〕〔註6〕〔註11〕〔註14〕〔註15〕〔註18〕〔註19〕《台灣公論報》1990年11月5日
〔註2〕《台灣民報》208號,1970年9月15日
〔註4〕〔註5〕〔註20〕《台灣公論報》1990年10月18日
〔註17〕《台灣公論報》1990年10月22日
〔註7〕〔註21〕〔註24〕《台灣立報》1990年11月13日
〔註8〕〔註23〕台灣《聯合報》1990年11月4日
〔註9〕〔註13〕〔註16〕台灣《自立晚報》1990年10月29日
〔註10〕〔註12〕《台灣新生代主權運動聯盟聲明》1990年10月29日

〔註22〕台灣《中華雜誌》1990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