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憤怒之愛

阿柯里的自由就是黑人的自由

梁昌 譯


他對黑人的熱愛是如此之深,又是如此強烈,讓你隨時隨地都能感觸得到,並能用手抓到的。--阿沙達·夏柯爾

遜迪亞達·阿柯里(Sundiata Acoli)是美國人坐牢最久的政治犯之一。雖然,他不過是一位最普通的人,但他卻不顧美國政府對他殘忍而毫無人性的,幾乎長達20年的監禁,仍然充滿信心,堅強地繼續在為美國黑人的解放而奮鬥不懈!雖然,遜迪亞達的個案特殊,他卻是美國許多其他從事爭取黑人解放運動,而妄遭牢獄之災的代表。誠然,遜迪亞達是美國政府試圖把許多黑人政治犯埋葬在監獄裡面的人犯之一。而且他也是曾經,並繼續為爭取改變美國而奮戰不已,付出重大代價的許多人士之一。

從1990年代開始,遜迪亞達·阿柯里實際上就是世界上坐牢時間最久的政治犯之一。他坐牢18年。根據動物保護協會的資料顯示,這期間曾達八個月之久,他被關在紐澤西監獄,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要忍受著被關在一間比馴養一條德國牧羊犬所需空間還小的特別為他建造的牢房。遜迪亞達也在美國最糟的監獄--美國在馬利安(Marion)的國家監獄,渡過了八年;每天都被囚禁在房間23個小時的困境。事實上,遜迪亞達,像美國其他眾多的不滿份子一樣,也經常遭受到慘無人道的凌虐,企圖毀滅他,或迫使他就範,以公然詆毀其政治的主張。然而,美國政府如此處心積慮地企圖毀滅他,卻更證明了遜迪亞達作為黑人解放運動領袖的重要性。

在過去幾年來,我們已經看到了許多政治犯,從世界各地獲得釋放,如南非的曼德拉(Nelson Mandela),以及蘇聯的不滿份子。然而,在此間美國本土,大多數人對我們自己的曼德拉,卻顯得如此的無知,或不予關心。如果我們真的希望能創造一個有人性的社會,我們就必須要改變此一現況。

遜迪亞達·阿柯里重獲自由的時間,早就過了。所以,他能否獲得自由的唯一途徑,就是要看是否有足夠的人能起來振臂大聲疾呼抗議了。我們希望,你們都能貢獻一些時間和精力來朝此一方向努力,其理由有二:第一,因為他遭受監禁18年的不公平,必須給予救濟。第二,因為他的釋放,將使其對爭取美國黑人解放的奮鬥,甚至能作更多更大的貢獻。

歷史背景

遜迪亞達·阿柯里在1937年生於美國得薩克斯州南部一個名為喔農(Vernon)的小城。從小他在那裡長大,念布克華盛頓(Booker T.Washington)高中。在成長時期,他做過農工,打過獵,釣過魚,喜愛各種運動,也做過小孩子們做過的許多趣事。高中畢業後,他進入德州Prairie View的A&M學院,於1956年畢業,獲授數學理學士學位。在紐約找事不成後,他隨即轉往加州,在愛得華空軍基地太空暨航空總署研究中心(NASA)就任數學兼電腦程式師的工作。三年之後,他又回到紐約市,從事電腦工作,一直有13年之久。

1960年代,尤其在黑人之間,乃是一個極為沸騰和變革的時刻。民權運動以及其後為爭取黑人解放和權力的運動,就在黑人團結一致對抗權力結構的同時,使黑人意識到必須獲得各種新的機會和轉變的一種責任。而遜迪亞達就是在此一過程中主要不可或缺的角色。

在1964年夏,他首先積極地參加學生非暴力協調委員會(SNCC),在密失士必州從事投票人登記的政治性工作。但他並非是學生非暴力協調委員會,或其他組織的會員,他只是紐約市的一位電腦程式師,而取讀到有關三位民權鬥士的謀殺資料,由該篇文章獲知,這些謀殺事件乃在嚇阻義工人員前往南方,從事投票登記的工作。同時,此一資料,亦列記有紐約市聯盟組織會議(COFO)乃是該義工計劃的協調機構。遜迪亞達因此打電話給該聯盟組織,應徵志願參加工作,並獲得准許,但他必須自己購買機票前往密州。遜迪亞達買好機票後,就飛到南方去了。但在同年秋,他仍回到他從事數學及電腦的生涯。但他卻感到:

「在美國現存的制度下,我仍活著,實在不敢自豪,因為實在有太多我的同胞兄弟、姊妹們都已經失去了生命……我明知有許多微妙的種種壓力,迫使我接受白人的價值觀念,放棄身為黑人的更多更大的責任……我愛我生為黑人--黑人的知性、想法、傳統觀念、民間習俗、生活習慣,還有黑人的種種關係和聯繫。我到處尋找一種能以減少黑人遭受苦難為目標的組織。」

1968年,遜迪亞達參加了在哈林區的黑豹黨(BOP)地方支部。該黨為1960年年代美國最重要的政治組織之一。它在掌握年輕黑人的想像力和精力方面,貢獻尤多。它在美國許多城市成立了許多支部,發展非常迅速。黑豹黨在支持社區的各項計劃方面,著力甚多,諸如社區學校的管制,貧民區住宅租賃管制,學童免費早餐計劃,免費醫療福利,日間托兒服務,以及法律諮詢!社區政治教育課程,還有出版全國性新聞週刊等。也許最為眾所周知的,莫過於該黨也曾對抗警察在黑人社區逐漸蔓延的施暴行為,並主張以武裝自衛。

反情報計劃

黑豹黨之所以聲名大噪,乃由於美國政府對該黨懷有莫大的切膚之痛與仇視,因而發動過一次大規模的政治及軍事的圍剿,以摧毀該黨及其他的黑人組織,其終極之目的,乃在徹底摧毀黑人的解放運動。為了達成此一目標,聯邦調查局與地方警察聯手,爆發了以後所透露的所謂反情報計劃的暴行。當時全美各地的黑豹黨總部,均遭地方及聯邦警察部隊的武裝攻擊,而且到處都傳播出不實的謠言,以及各種分化的技倆並在黑人運動中引發了內部的鬥爭與論戰。這次的反情報計劃,除了為黑人革命份子帶來無數的冤魂外,並使許多其他人士下獄,例如,就在1969年,就有28位豹友,包括韓普頓(Fred Hampton)及克拉克(Mark Clark)在內被謀殺,其他尚有749人被捕入獄。

遜迪亞達,就是那些被捕人士之一,以下是他的自述:

「1964年4月2日,我被捕接受黑豹黨21人案之審判。我們21人都被指控陰謀執行莫須有的爆炸紐約許多百貨公司及紐約各植物園之計劃。雖然,這次的法律程序整整花了一兩年的時間才完成,審判也持續了八個月--紐約有史以來最長的刑事訴訟案件,但陪審人員只花56分鐘,就把所有被告的每一項指控都宣判無罪。而且出庭參加黑豹黨21人大審的警方特工人員,卻正是過去曾經參加過在我住宅所舉辦的一些政治教育班次的人員。

雖然,在黑豹黨21人受審期間,有一個由我的工作夥伴籌組的名為『和平電腦人員』的特別組織,曾替我提出保釋的申請,在此同時,其中也有好幾位被告獲得保釋出獄,但法官卻仍然拒絕我的保釋。因此,我必須在受審期間坐了兩整年的牢,直到後來我被宣判無罪,獲釋出獄。但我卻因此而忍受了兩年的政治監禁。」

遜迪亞達獲釋之後,他仍經常受到聯邦調查局及地方警察的跟蹤與困擾,終於使他瞭解到,在如此情況下,追求黑人解放,必將徒勞,故乃決定轉入地下。1973年5月2日,遜迪亞達·阿沙達·夏柯爾(Assata Shakur),及札伊得馬立克·夏柯爾(Zayd Malik Shakur)三人,在紐澤西高速公路匝道出口處,遭遇州警伏擊。以及其後相繼發生的事件,除札伊得遇害外,阿沙達亦受重傷,華納·傅爾斯塔警員(WernerFoerster)亦陣亡。遜迪亞達在當日雖能僥倖出險,逃過一劫,但警方卻毫不放鬆,並在鄰近地區發動一次大規模搜捕行動:「當我遭受逮捕之時,警方隨即把我穿的褲子脫掉,只留下內褲而已。在一群紐澤西的巡邏警察吆喝之下,把我從叢林中拉了出來,經過水潭,並用槍把襲擊我的頭部。事後在他們注意到,這一切的騷動,業已在路邊招來大批群眾的駐足觀看,他們才稍作收斂之態」。

遜迪亞達是在一次群眾歇斯底里(狂熱)的情況之下接受審判。雖然在審判時,並無可信之證據,足以證明其殺害警員之罪,或甚至與該次槍殺事件有關,但他仍被宣判有罪。法官在宣判時說,遜迪亞達經坦承系革命黨員,應處無期徒刑,另科30年有期徒刑,並且必須連續服刑。

下獄

遜迪亞達自從下獄之後,即受到美國監獄必須盡其所能的給予一切最壞的待遇。在他接受審判前的拘押期間,一切醫療福利均被剝奪,獨間拘禁。除律師外,禁止家人、好友及其他任何人探監,並不准收受或閱讀任何新聞報刊。牢房內保持24小時的照明,每天伙食粗劣不足,州警得隨時進入監,對其進行裹脅恐嚇。

判決之後,他立即被移送紐澤西州特倫頓(Tenton)監獄服刑。此一監獄繫於1835年美國內戰前所建,在多年前曾被指責不適於人類居住。但在遜迪亞達被移監服刑後不久,該監典獄長即前往加州,訪問著名的舊金山聖昆頂(San Quentin)監獄,研究其最大之戒護單位,即所稱的「管理控制單位」(MCU),又名O型戒護單位。迨其返回特倫頓後,即完全抄襲該監之藍本,包括所謂的「管理控制單位」。在特倫頓監獄,如法泡製,成立戒護單位,隨即迅速收受250名囚犯,拘押在此一臨時改建的MCU大牢。遜迪亞達即為該監接受之第一個人犯。但在一個月之內,他們卻釋放了這批人犯。但約有50名除外,包括遜迪亞達在內,因彼等被控之罪名,係與「政治」有關的。

遜迪亞達,慘受多次下獄「狗屋」之困,且因身染肺疾,並經常與獄吏奮戰不已,他終於被移往被公認為美國最糟的監獄,即馬利安(Marion)美國監獄。該監曾經國際特赦組織指控違反「聯合國對人犯處遇最低標準條例」。馬利安,位於遜迪亞達故鄉千哩之外。而且依規定,此一監獄理應專門收受在服刑期間有暴力行為之監犯。(遜迪亞達在拘押於特倫頓期間,並未受此類罪名之指控)。 大部份在馬利安服刑之人犯,每天均被深鎖22、23個小時,並遭受諸多凌辱,如用手指挖肛及上手銬腳鐐扶著床椽罰做展鷹式姿態。馬利安美國監獄之飲水,係取自聯邦指定緊急傾倒有毒廢物清理場,致使許多人犯均感染無法解釋之皮膚疹及非惡性腫瘍。

1979年,因遜迪亞達的共同被告阿沙達·夏柯爾從紐澤西州克林頓(Clinton)女監脫逃之後,在馬利安監獄的遜迪亞達,立即就受到管制接見的處遇(限於非接觸性的接見,即犯人必須端坐在小的接見室,只能以電話和探監的親友談話),作為處罰。其後,他在馬利安八年期間,一直都被列為管制接見的人犯。而且,他更是該監唯一受管制接見的人犯。

遜迪亞達是這樣寫的:「我能獲准接見的人,只限直屬家人及律師,其他任何朋友或同僚均不得會見。由於探監路途遙遠及費用龐大,前來探望我的人,可能每隔一至三年才有一次。而且獄吏常常大聲呵責我的子女,並威脅再要玩耍,就即刻停止探監之權利(例如,在探監時不端坐)。有一次他們並宣告嬰兒毛氈亦在禁止之列,把我女兒的小嬰在地板睡覺墊底的毛氈抽走,使她們母女大哭起來。另外,我每個月可以獲准接見的時間,全部只有24個小時。有一次,我母親遠從2,000哩外前來探監,她不知道那個月,我已使用了16個小時,在她和我晤談八個小時後,獄吏就立刻毫不客氣的切斷了她的探視,不禁使我媽大哭一場」。

另外一個例子,是法律輔佐人安尼·艾爾斯(Ann Else)。她經過550哩的奔波,前來採訪,聯邦調查局及馬利安的獄吏卻始終在竊聽我們的談話,後來被另一名受刑人裴爾替雅(Leonard Pe-tier),在現場無意中發現,他們就中斷了我們的採訪,並請艾爾斯到正面辦公大樓,企圖訊問、恐嚇,並脅迫其不得對他們提出告訴。

此外,再還有一次騷擾的例子,值得一提。《米爾瓦基消息報》(MilwakeCourrier)編輯部主任,史柯特·安德生(Scott Anderson),從500哩外前來採訪我,他獲准在接見室以電話作一小時的錄音訪問。但在一小時採訪結束之時,他才發現,馬利安獄吏在採訪開始不久,就把接錄音機的電話切斷了。事後,他們還拒絕讓他重做採訪的錄音。在馬利安監獄中,我亦不得用電話和我的律師通話,除非我能證明,他代表我出庭的時間不到五天了,否則我和律師的所有通信,都必須用書寫的方法為之。

遜迪亞達在馬利安監獄渡過八年之後,主要是因為在那裡示威,以及在全國相當強大的壓力之下,迫使他們終止了此種不人道的監禁。遜迪亞達才被移送到現在他仍在服刑的李文沃斯監獄(Leavenworth)。

阿沙達·夏柯爾,亦是反情報計劃的主要目標之一。美國政府稱她為「黑人解放軍的靈魂」。她在監獄中渡過了六年的歲月,於1979年逃獄。她在她於古巴新居所寫的自傳中,描述遜迪亞達的個性:

「遜迪亞達內心蘊藏著一股鎮靜的清流。從他的週身,處處都讓你感覺到,他為人熱誠,並有一股沸騰的革命精神。而且,他對黑人的熱愛,是如此之深,又如此的強烈,讓你隨時隨地都能感解得到,並能用手抓得到的。」

遜迪亞達是真正的英雄,他是解放黑人不懈的鬥士。因此,他的生命,在過去18年來,都在獄中渡過,如果我們對此,仍然置若罔聞,不採取行動,美國政府就會太高興地看著遜迪亞達死在獄中,請參加我們的行列,以拯遜迪亞達的自由吧!

(譯自遜迪亞達·阿柯里自由運動組織會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