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試爆將改變台海情勢

當美國布希政府為對付伊拉克部族仇殺與駐軍傷亡不斷攀升而手腳慌亂之際，不但伊朗加快提煉濃縮鈾計畫，北韓更硬闖核禁區、宣佈完成核試爆；這三個布希眼中的「邪惡軸心」國家，因兩伊牽制了美國對北韓核試爆的反應能力，導致北韓核試爆非常可能闖關成功。影響所及，將進一步促成日本新首相「自主外交」路線的深化並加深南韓對中國協助解決北韓問題的依賴。這種變化連帶造成中國在台海爭議中更有利於排除美國干預，使美、日不得不加入約束台獨發展的行列中，北韓核試爆的連鎖反應很快就會向台海情勢擴散。

北韓外交部10月3日正式發表聲明宣佈，北韓科學研究部門將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進行核試驗。聲明中多次強調由於美國制裁日益加重(指美對北韓實施金融制裁)，導致北韓不得不宣佈進行核試驗。北韓核試驗聲明發表後，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當天就發表聲明，譴責北韓核試驗對亞洲及世界和平與穩定構成威脅，將會進一步孤立朝鮮；聲明指北韓核試驗定為「不可容忍的」，美國將採取任何方式給予堅決應對。日本外長麻生太郎表示：「朝鮮的冒險行為是對世界和平的極大威脅，將對東北亞和日本帶來極大的不安全感，我們永遠不會容許這樣的行動。」然而北韓卻真的在10月9日上午宣佈首次進行科學性質的核子試驗，嚴重威脅朝鮮半島的無核化格局。雖然情勢尚未達失控地步，但如果事態進一步惡化，有可能導致日本、韓國等東亞國家引發核裝備競賽，更可能在全球引起一系列核擴散，打破國際核秩序，首當其衝的是伊朗的核武發展。這對美國將形成嚴峻的安全危機。雖然美國事前一再威脅北韓如強行核試爆，後果自負，擺出不惜對北韓動武的姿態；但如今北韓真的進行核試爆，美國的反應反倒是自留退路，白宮發言人斯諾雖然強調：「北韓宣稱進行了地下核子試驗，北韓的核試驗是無視國際社會的意志和我們要求的挑釁行為。我們要求朝鮮不要進一步採取會使東北亞地區緊張局勢惡化的行動。」但國務卿萊斯當天接受CNN電視台採訪時指出，美國總統布希表示無意進攻或攻擊北韓，雖然布希總統稱不排除任何應對方案，但說美國企圖對朝鮮進行先發制人的進攻一事，並不是事實。

自從北韓爆發核武危機以來，四任美國總統、一次三方會談加上四次六國會談，韓核問題始終未能獲得最終的解決。北韓和美國、國際原子能機構針對的核查緝總是爭吵不休，1993美韓恢復舉行「協作精神」聯合軍事演習，導致北韓宣佈退出它於1985年底加入的《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朝鮮半島局勢緊繃，一直到1994年在美國總統柯林頓的授意下，前總統卡特穿梭兩國艱苦協商，雙方終於在10月21日於日內瓦簽署了關於北韓核問題的協定。北韓同意凍結當時所有的核計畫；而美國則負責在10年內為北韓建造一座2000兆瓦或兩座1000兆瓦的輕水反應堆。在輕水反應堆建成前，美國需同其他國家一起向朝鮮提供重油作為能源補償。問題是1998年後，美韓又為北韓寧邊地區的「地下核設施」的視察爭議再度交惡，美國不願支持美金3億元作為補償，北韓認定美國無意落實援助，5月31日再次宣佈將退出1994年與美國簽署的協定。2002年10月初美國負責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凱利訪問北韓返國後，即向政府匯報北韓沒有停止發展核計畫；隨即美國於11月正式宣佈決定從12月份開始中止對北韓供應重油，並希望朝鮮半島能源開發組織的成員國也停止向北韓供應重油。國際原子能機構也通過決議，要求朝鮮放棄核計畫，開放「所有相關設施」，並接受核查。12月22日北韓宣佈已開始啟封其被凍結的核設施並拆除監測核凍結的攝像機，以啟動電力生產所需的核設施。自此，揭開了漫長的六方會談。

2005年9月朝核問題第4輪六方會談結束後的《共同聲明》中，北韓已同意全面放棄核計畫，到11月第五輪六方會談為止，北韓更提出一個「分五階段走的棄核路線圖」，將北韓先前承諾的實施步驟具體化。但美國始終還不相信北韓停止發展核武，對北韓採取嚴厲的經濟制裁，並且指北韓「偽造美元」進行洗錢，六方會談因而中斷，2006年7月6日，北韓發射導彈，7月15日，聯合國安理會以15個成員國一致贊成的方式通過了關於北韓試射導彈問題的第1695號決議，但最終北韓仍進行核試爆。

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博爾頓譴責北韓的核試驗是對國際和平和安全最嚴重的威脅之一，制裁將向北韓發出一個強烈的信號，試圖獲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國家必須面對嚴重的後果。美國原本要求安理會引用聯合國憲章第7章，容許國際社會對朝鮮採取多項懲罰措施，由斷絕外交關係、實施經濟制裁，進行海上封鎖，以至採取軍事行動等，但在中國與俄羅斯的反對下，五個常任理事國和輪值主席國日本經協商決定，在決議案中將原來的「根據聯合國憲章第7章」修改成「參照聯合國憲章第7章，同時依據第7章41組內容採取制裁措施」。聯合國憲章第7章41組包含外交及經濟方面的非軍事性制裁內容，第7章42組則包含軍事制裁。這次決議案是北韓自1991年成為聯合國會員國以來，首次根據聯合國憲章第7章對其進行制裁，如果北韓繼續進行試射導彈和核子試驗等對國際社會的挑釁行動，對其進行的制裁水準將不斷被提高。

決議案中對於往來北韓的貨物進行檢查的條款，由當初的「如果有必要，對所有貨物都進行檢查」改為「如果有必要，根據國內權利和法規及國際法對貨物檢查等進行協助措施」，並且對於北韓武器進出口也從全面管制改為僅限制坦克、戰鬥機等重武器領域內。決議案雖然強烈譴責北韓核試驗行為，並保留禁止北韓進行奢侈品、坦克等指定軍需物資、開發核技術和彈道導彈及大規模殺傷武器關聯物資的交易；凍結涉及北韓武器和導彈開發的個人及團體在海外擁有的金融資產；要求北韓終止核開發計畫、持續試射彈道導彈、停止核子試驗等內容。尤其對於北韓核開發計畫，決議案中要求採取完全可驗證並無法逆轉的方式進行廢棄。北韓雖然立場強硬的拒絕聯合國制裁決議案，但實際上是在可忍受的範圍內。俄羅斯副外長暨俄羅斯六方會談代表阿列克謝耶夫表示，北韓願重返六方會談後，美國最終也表明願意無條件重返六方會談，以解決朝核問題。

原本有希望緩和的朝核問題，卻因美國政策的反反覆覆而失敗，尤其是總統布希對北韓的蔑視，在2002年初把北韓稱為「邪惡軸心」國家之一，威脅採取軍事行動，停止燃油運送以及核電廠建造，拒絕進一步考慮雙邊對話。2003年6月更曾擬定題為「5027行動」(OP5027)的作戰計畫，這個被稱為「第二次朝鮮戰爭構想」的大規模地區戰爭計畫，是美國在海灣戰爭結束後，基於「同時打贏兩場大規模局部戰爭」的假想而制定的軍事戰略。在伊拉克海珊政權瓦解後，北韓更相信美國有意推翻金正日。自1995年以來美國一直依賴美日安保條約，在日本、南朝鮮等亞洲國家的駐軍以及台海問題的操控等，撐起她在亞洲的安全格局。但自從2001年「911」恐怖攻擊事件爆發後，美國為佈署全球反恐戰略，對北朝鮮採取「惡意忽視」（malignneglect）策略，無視北朝鮮雙邊談判的要求。結果北朝鮮的『邊緣政策』（brinkmanship）終於成功偷渡核試爆。問題是反恐已使美國大兵焦頭爛額，依據《華盛頓觀察》週刊估計，五年來美國政府已經在反恐戰爭上花了4370億美元，最近的美軍死亡數字直逼三千人大關。美國實在無力強力制裁北韓的核試爆。在國會期中選舉的壓力下，美國只能寄望聯合國能對此採取一致的強硬制裁手段，逼迫北韓停止進一步核武試驗；如此，中國將扮演關鍵角色。因為美國與日本早就對北韓採取嚴厲的經濟制裁，南韓也暫停對北韓的糧食供應，中國與北韓經貿官方加上邊境貿易佔了北韓總貿易額近五成，北韓糧食缺口多數依賴中國供輸，中國如果不願加入抵制行動，對北韓難以形成壓力。因而在朝核問題上，美國無法不看中國的臉色。

但對日本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近年來日本事實上已針對北韓逐步加重經濟制裁，從限制在日本的朝鮮總聯向國內匯款，到禁止北韓與日通商的主要管道「萬景峰號」客貨輪進港等。僅2004年一年通過正式途逕自日本流向朝鮮的資金總額已較2003年減少了34%，只有26.7億日圓，其中90%多是朝鮮出國人員從日本攜帶回國的。日本13日宣佈獨家對北韓的制裁措施，日本政府決定，從10月14日禁止從北韓進口任何貨物，此次制裁措施將暫時維持半年；同時不允許任何北韓船隻停靠在日本港口，目前在日本停靠的22艘朝鮮船隻必須在午夜之前離岸，而從十二日開始，日本已經禁止北韓政府代表入境。日本政府稱，日本宣佈制裁措施基於多種原因：一是北韓進行核試驗，其次是北韓7月份進行導彈試射且在70、80年代綁架日本公民。由於首相安倍是解救日本人質團體的會長，日本政府發言人鹽崎恭久說：「北韓並沒有積極努力澄清日本公民被劫持這一問題，因此我們必須堅持對北韓的立場。」

日本和朝鮮的關係自4年前兩國達成和解意向以來，目前已經可說降到冰點，日本曾經在平壤舉行的高峰會議上，對其在殖民主義統治時期所犯下的罪行表示道歉，並承諾給予北韓經濟援助。北韓則相對應澄清日本公民被劫持問題。然而後來北韓只允許為數不多的人質和人質家屬返回了日本，這讓日本相當不滿，它要求北韓就日本的失蹤人員提供更多的資訊，卻遭北韓拒絕。與此同時日本國內對北韓導彈和生化武器的恐懼卻在不斷增加。如今核試爆給日本國民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無法繼續保持冷靜。在反朝鮮思潮和強烈的民族主義意識的推動下，日本政府對北韓宣佈制裁措施，這使得日朝兩國幾乎成為敵對國。1998年北韓導彈試射把日本推向發展軍事的道路上，使小泉政府更趨右傾，在美國的幫助下啟動導彈防禦體系的研發。核試爆可能進一步推動日本右傾化。加上安倍熱衷於建立強大的軍隊，自衛隊海外維和及日本右翼修改和平憲法的動作非常可能再現高峰。雖然日本不得不再度依賴美國核子保護傘，但在北韓核試爆後，美國對北韓的立場會從核不擴散政策轉化為核軍控政策；易言之，美國會嚴厲要求北韓不得出口核武器以及與核武器有關的任何核技術、燃料、材料、配件等，嚴禁非經授權的核爆或者意外的核爆，以及對境內的核燃料、核材料加強有效的管制等。北韓地下試爆的當量表明目前的核武仍很粗糙；而且處在無法移動的初級階段，把核武裝載於導彈、戰機或軍艦上雖然尚有一段距離，但北韓即已發射射程涵蓋日本的導彈在先，日本國土安全的威脅不言可喻。而真正能影響北韓的，中國無疑被寄予厚望。這也使美、日在北韓核爭議未解決前，必須照顧中國的需要，如今北方有事，日本周邊自然不應再出事。

新首相安倍晉三出現美國不願看到的變化，他打破以往慣例，以出訪中國及南朝鮮為首站，顯露他將調整小泉前首相漠視中、韓的外交路線。安倍並且在國會施政報告中說日本要向「自我主張型」外交轉換。同時安倍也一反過去的態度，在答覆議員質詢時對1995年承認日本對亞洲各國的「殖民地支配與侵略」並且表示「痛切的反省和歉意」的「村山談話」；以及1993年宮澤內閣的內閣秘書長河野洋平承認戰時軍部參與設置慰安所與強制慰安婦事宜的「河野談話」表示接受，展現與中國修好的姿態。由於在安倍任自民黨幹事長期間曾向來訪的國民黨的要員明確重申，希望台灣政壇內鬥不至於發展到威脅兩岸和平的地步。從而以往同情甚至支持台獨運動的日本右翼團體，基於日本安全，北方有事，台灣當然不能再出事。

不僅美國有國會期中選舉的壓力，安倍同樣面對明年夏天參議院大選的嚴峻挑戰；如果他領導的自民黨不能在參議院的大選獲勝，他就得按照黨內規則下台。因此，維持亞洲的安定將是日本最迫切追求的國家利益，同時也是美國的利益。此外，日本也意識到要追求成為正常國家，如果失去中國等亞洲國家的支持將難以達成，因而日、中關係的改善成為安倍的優先政策，這將降低日本的右傾勢力、削弱對台獨勢力的潛在支持。而一旦日本自主外交進一步深化，日美矛盾就可能減弱美國在亞洲的影響力。在此一環節上，台灣的民進黨企圖利用美、日安保條約對「周邊有事」的擴大解釋，在台海衝突時，拖美、日下水的目的就更難實現。北朝鮮核試爆後，基於維持亞洲安定的需要，美國不僅會加大約束台灣陳水扁台獨制憲的力道，向來對台灣問題小心謹慎的日本更可能進一步關切台灣的動向，在北朝鮮核爭議未解決前，可以預見將出現中、美、日三方聯合約束台灣當局朝法理台獨前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