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民不是「唯一的主考官」

蔡英文到華府「補考」

這次蔡英文的赴美12天「點亮台灣．民主夥伴之旅」，據蔡行前在桃園機場表示：要與美方「交換亞太安全意見」，期望「深化台美關係」。這完全是標準的政治外交語言，內中隱藏著一定的政治意涵。

首先，她的這次訪美有其直接的目的，那就是為了競選總統向美國報告她的未來兩岸政策。本來總統大選屬於台灣內政問題，但以台灣的內外處境，尤其是面對著海峽對岸的中共，在台灣政治發展的因子中，「兩岸關係」是重中之重。如果從冷戰／後冷戰的世界格局來思考，陸、美、台在亞太地區構成特殊的政治三角賽局，則台灣的總統大選對內需受台灣選民的投票取向決定，對外將受北京與華盛頓兩個政治拉力的影響。因此蔡英文這回再次競逐總統大位，確如「進京趕考」，在台北就是台灣選民投或不投給她票，在華盛頓就是看美國支不支持她當中華民國的總統，對北京就是蔡的兩岸政策要通過人民中國或中國人民的認可。絕不是蔡說的台灣人民是她「唯一的主考官」。

2012年蔡英文在總統大選中就是因為兩岸政策不夠明確，不但台灣選民不放心，連美方都質疑她維持兩岸關係穩定的能力，最後讓她差一哩路而敗北。而蔡這次出馬，北京希望她正視「九二共識」，否則未來兩岸關係會「地動山搖」，對蔡其實是一種嚴肅的考試。這次蔡英文以民進黨主席兼總統候選人身分再次訪美，其實就是去美京華盛頓再「補考」一次，蔡否認也沒有用。

美國當然希望／要求她就兩岸政策說清楚，因此這次蔡的訪美，主要目的是向美國陳述老美滿意或可接受的兩岸政策，以便贏取美國對她2016年大選的支持。什麼是老美滿意或可接受的兩岸政策？當然是指如果勝選，要有可以讓美國安心的未來兩岸關係，也就是兩岸關係未來的「穩定發展」。美國對蔡英文的期待，不但要她能提出明確、合理又符合華府利益的兩岸政策，以便讓台海形勢「保持和平」，更要求她配合美國「重返亞太」的政策，在戰略上扮演好「以台制中」的角色。

避提「不獨」的政治機會主義

為了再次競選總統，這回蔡提出「維持現狀」作為她的兩岸論述。何以如此論述？她說因為「維持現狀」是台灣最大共識，此又與她2012年說的「台灣共識」何異？此外，「現狀」是什麼？如何「維持」？均有待耙梳理清。如果「現狀」指的是「目前現狀」，那就是馬英九2008年以來所創造的現狀，也就是在「九二共識」政治基礎上的「不獨、不統、不武」的現狀。對這種「現狀」的「維持」不是馬規蔡隨嗎？也難怪台獨基本教義派疑惑並指斥身為民進黨主席又代表民進黨出馬競選總統的蔡英文的兩岸論述：「不知道『維持現狀』是什麼？」

蔡既不承認「九二共識」，又不聲明「不獨」，顯然不是馬英九政府所維持的現狀。可見蔡的「維持現狀」在競選戰略上是一種「模糊」策略，既缺乏明晰真實內容，又充滿變數，是一種政治機會主義。

北京對這種模糊式的「維持現狀」表述，明確指出：「兩岸關係現狀是08年以來在『九二共識』之上兩岸實現和平發展的現狀。」「民進黨所指『兩岸現狀』是什麼？需要他們做出明確回答。」可見兩岸關係現狀是08年以來「兩岸」在「九二共識」上「共同努力」實踐得來的，未來又豈會／豈能靠民進黨「一方」／台灣「一岸」就能「維持」？蔡英文說過只要民進黨勝選，北京就會繞著台灣轉，可見蔡的「維持現狀」說自視太高，低估北京可以／可能改變台海現狀的能力。在大陸強台灣弱，乃至亞太格局中甚至全球化下，台灣的「現狀」是「沒有發言權」與「逐漸邊緣化」，台灣未來在處理兩岸問題上不要失去機會，努力與對岸共同維護台海現狀就阿彌陀佛了。

對美國而言，也不會滿意與接受，於是要她到華府說清楚，這就叫作「有成果的意見交換」。在這一形勢下，蔡在華府對她的兩岸政策只有作較深入、頗明確的論述，並給予美方一定的承諾。蔡藉在CSIS演講把「維持現狀」明確為「將在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與普遍民意為基礎上推動兩岸和平穩定的發展」，未來並願意與中國大陸「進行建設性交流與對話」。目前的中華民國憲政體制，主權含蓋中國大陸，治權止於台澎金馬，對兩岸定位是「一國兩區」，這難道是蔡將以「憲法一中」開展兩岸關係嗎？回歸／靠攏中華民國憲法，是正道途徑，對台灣人民是最大公約數，在政治概念上也就自然排除／背離「法理台獨」，此對民進黨的「國家論述」無異構成直接挑戰。奇怪，民進黨人，尤其基本教義派，居然對蔡的兩岸新論述噤聲不語？讓人懷疑其新論述的真確性，此有待她真正上台後的兩岸政策之「實踐」來檢驗了。

蔡英文非革命浪漫主義者

蔡英文在美的兩岸論述，美國認為具有「建設性的意見交換」。但北京認為蔡在美沒講清楚到底兩岸關係是什麼「關係」？兩岸關係發展的「政治基礎」是什麼？如何維護兩岸關係的穩定發展？蔡英文由美國回到台灣後立即召開民進黨中常會並在會上說：「建構一個穩定一致、可預測的兩岸關係，是民進黨的責任。」蔡英文的政治人格容有討論餘地，但她並不是一個革命浪漫主義者。務實、理性、謹慎是她擔任陸委會主委時的行事作風，今天既然由「維持現狀」已經走入「中華民國憲政體制」，由「回歸憲法」經「九二精神」到「九二共識」也只差一哩路，為什麼就不能像在民進黨中常會上講的話：「是民進黨的責任」，去負責任地建構一個台、美、陸都可認同的「真正穩定」，又「確可預測」的未來兩岸關係呢？為了台灣的未來，願蔡英文深思並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