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震撼與日本的歷史歧路

川普的勝選，不單是美國大選的「11月驚奇」，更是動搖了戰後國際秩序的大地震。這政經大地震引起的震撼，從美國國內的情況來看，大選後的美國並未沉靜下來。川普在大選中點燃起來的種族主義和民粹主義仍在美國社會中悶燒，兩大陣營和利益集團也完全背離所謂「民主、法治」的原則，展開如火如荼的惡鬥。敗選的希拉蕊陣營以及還在執政的歐巴馬政府的一些部門，動用主流媒體、CIA甚至鼓動反川普的社會運動，持續對未上任的川普進行激烈的反撲，企圖阻撓川普順利上台；更有甚者，還散播「俄羅斯普丁介入美國大選」、「川普是普丁的代理人」等謠言攻擊，煽動歇斯底里的「反俄」心理。其背後，乃是美國近30幾年來，在國內國際攻城略地壯大起來的既得利益集團，包括華爾街、主流媒體、軍工集團、巨大壟斷企業、軍事安保集團以及一批新保守主義策士和智庫；向來它們的利益幾乎就等於美國利益，其所建構的價值和秩序就是所謂國際秩序和普世價值。面對其政治總代表希拉蕊的敗選，一個陌生的、毫無政治經歷且善長吸引美國中下階層民眾支持的川普上台，等於一次政治大地震，對這些既得利益集團構成了極大的威脅，為了保衛其龐大的既得利益，當然會殊死一搏。

不但這些美國國內既得利益集團受到震撼，國際政治經濟也受到重大的衝擊，特別是一些向來依賴美國霸權的扈從國家更是惶惶不安。日本是一個突出的例子，至於夢寐以求美國日本抱抱的台灣蔡政權更不在話下。

一、安倍的「下跪外交」

對日本安倍政權來說，川普震撼不亞於福島大海嘯和核電廠災難。

戰後以來，日本一直在日美安保體制的保護傘下發展經濟和自衛隊，日本島上有許多美軍基地，至今仍有四萬美軍駐紮，有外國軍隊駐紮的國家很難說是主權獨立的國家。日本從軍事、政治、司法、媒體甚至民眾心理都受到美國極深刻的影響，有日本評論家自嘲說日本是美國的殖民地。安倍政權從破棄和平憲法走上戰爭國家之路，瘋狂反中國、不顧民眾和在野黨反對強行推動TPP（環太平洋經濟夥伴協定），無一不是為了隨從、配合美國的全球利益，因此美國的大選左右著日本的命運。

川普在競選演說中曾表示：當選後會中止TPP，而且要日本完全負擔駐日美軍的費用（推計從現在負擔的56億美元再加上57億美元），另外還提及要日本自己發展核武器自保（這部分，後來被川普競選團隊刪除了），而且美國會繼續為日本在東海、南海挑釁中國的行動中撐腰嗎？現在這些都難保證。日美安保軍事聯盟和TPP是日本扈從美國的兩大支柱，現在面臨動搖，可能會從根本震撼日本的「國本」。在惶恐中，安倍竟然把希望完全賭注在希拉蕊陣營的勝選上，並且誤信了美國主流媒體以為希拉蕊必勝無疑，因而在美國還在大選中的9月，迫不及待地到美國與希拉蕊見面，卻沒有與川普見面，這等於旗幟鮮明表態支持希拉蕊；一個外國元首在別國選舉中跑去選邊站，不但魯莽且危險，可見得安倍內心有多著急了！

沒想到，竟然川普勝選了。押錯寶的安倍只有急忙搶著在11月18日求見川普。

安倍與川普的90分鐘會面內容不得而知，日本媒體譏評說是「下跪外交」。日本《朝日新聞》評說：「川普勝選相當於大型政治地震，它將從核心動搖戰後秩序」，尤其撼動了扈從美國的安倍政權。

二、後TPP的時代

與川普見面後安倍直飛南美袐魯首都利馬出席了APEC會議——一場埋葬TPP，面向「後TPP時代」的亞洲首腦集會；這又是對所謂安倍經濟學的另一道重拳。

排除中國的TPP，根本上是作為歐巴馬反中的「亞洲基軸」（又名亞洲再平衡策略）的經貿武器，同時也是為了美國壟斷財閥進一步主導亞洲的跨國利益，結合了環太平洋12國的包裹式經貿協定。經過幾年的磋商，2016年2月在紐西蘭的奧克蘭由12參加國共同簽署了TPP協定，現在只等各國議會通過，然而協定規定了生效的最低門檻：必須有占12國總GDP的85%且有六個國家批准才能生效；而單單美國就占了12國總GDP的60%（日本17%），等於美國不通過TPP就無效了。由於美國民眾強力的反對，大選中川普和歐巴馬都表明了無意再推動TPP，這等於給TPP劃上了休止符，同時也等於美國抛棄了日本和其他TPP的簽署國。

歐巴馬曾為推進TPP辯護說：「如果不搞TPP，可預見中國將主導亞洲地區的經貿秩序」；最近安倍在日本參議院TPP特別委員會中也說：「如果TPP失敗，亞洲經貿的主軸將移向RCEP，而美國又未加入RCEP，如此，成為亞洲最大GDP國家的中國將主導亞洲經貿秩序」。其實，安倍政權最高戰略TPP崩壞後，安倍擔心會給中國帶來好機會，現在從馬來西亞、越南、新加坡、澳洲和袐魯、智利等原TPP簽署國，都已先後表示將轉向加強與中國的經貿關係，加入RCEP。

因此，這次後TPP的APEC成了習近平的主場，中國擴大RCEP影響的完美舞台。未來東協10國加六國（中、日、韓、澳、紐、印）的RCEP，將占世界人口的46%，合計17兆美元的GDP，占世界貿易的40%，一個沒有美國的巨大經濟圈將在亞洲昇起。RCEP必將與中國發動的一帶一路（OBOR）、亞投行（ＡIIＢ）、BRICs金磚五國的新開發銀行（NDB）、以及上海合作組織（SCO）和俄羅斯的歐亞經濟聯合 (EEU），產生更密切的聯繫和連動，形成一個橫跨歐亞大陸的政治、經濟、金融、安保的大聯合。特別是在2001年成立的「上合組織」，現在由原來的創始五國擴大，印度、巴基斯坦、伊朗、阿富汗、蒙古都加入為觀察員，很快會成為會員，最近土耳其也有加入對話夥伴的意願，如此將發展為統合歐亞大陸的協調機構。

上述機構所推進的歐亞大陸統合動力，不管川普上任後對中國、亞洲的外交政策如何，或許川普會進行分化離間，道路仍十分曲折，但長遠來看，這是無法阻擋的世界大歷史趨勢。

三、日本的歷史歧路

受到川普震撼的安倍政權，最終還是回到依靠美日同盟的老路。

美國已表明放棄的TPP，安倍却不顧國民和在野黨的強烈反對，在川普勝選的第二天強行在國會眾議院通過日本單獨的TPP法案；除了想保住TPP崩盤後的面子外，還企圖利用TPP法案的五千億預算作為下次選舉綁椿之用，另外，通過TPP法案還可作為將來與川普或其他國家進行兩國間自由貿易談判的基準，特別可作為效忠美國的表態。

近日安倍在俄國普丁訪日期間，用「溫泉外交」想拉近普丁，突破所謂「北方四島」的領土問題，結果只達成三千億日圓的經濟合作項目，普丁對北方領土寸步不讓，讓安倍碰了一鼻子灰。

安倍又發表了將在12月26、27日訪問夏威夷，與歐巴馬共同參加珍珠港偷襲75週年的紀念。日本在75年前偷襲珍珠港造成不少美軍傷亡，引發美國對日宣戰。作為第一個參加珍珠港紀念的日本首相，安倍表示只「慰靈」而非「道歉」，就像2016年5月歐巴馬到廣島只「慰靈」而非「道歉」一樣。安倍訪珍珠港的政治意義在終結日美兩國戰後以來「廣島、珍珠港」的歷史糾結，擺脫「戰後體制」，跨出新日美軍事同盟的第一步。

在美國霸權已呈衰落之色，美國又出現經濟民粹主義和保護主義之際，而中俄歐亞統合勢力崛起的新世紀中，日本卻只求強化依賴日美同盟，這使日本完全孤立於歐亞大陸的新統合。這不禁使人想起了上世紀20年代後的日本歷史悲劇。

第一次大戰結束後，日本走上依賴軍事、經濟強大的美國，在美國的庇蔭下推進日本經濟、戰略的權益；然而，1929年的大蕭條美國走向經濟民粹主義和保護主義，世界貿易崩潰，孤立的日本走上了對中國侵略的道路，企圖用軍事侵略的掠奪解決其政治經濟危機，釀成了人類的巨大悲劇。今天，雖然與上世紀的歷史細節不同，但日本依賴的美日戰略同盟已面臨動搖，美國經濟保護主義高漲，日本孤立於歐亞統合，對手中國又急速崛起，在這種新的矛盾中，日本很可能走上以軍事手段解決其政治經濟困境的道路。最近日本宣稱將部署「薩德」，甚至出現了擁核論，大大擴張軍事預算；據CNN報導，日本軍力已達世界前五名，其海上自衛隊軍力僅次於美國，保有世界前二、三名的水準。如此以往必成亞洲世界和平的威脅。

川普的震撼可能會鬆脫已軍事大國化的日本的韁繩，日本可能走上歷史歧路，重蹈歷史悲劇，中國寧可不防？

2016年12月22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