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不同道

今（2023）年4月5日法國總統馬克宏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聯袂抵達北京，進行三天的訪問，並與習近平、李強等人會晤。原本兩人有意結成統一戰線對付中國，但因各自的實力與意圖不同，結果被中方差別對待，拉一打一。

兩位歐洲領導人訪問的首要話題是俄烏戰爭，希望中方能積極調停。3月中旬，習近平前往莫斯科與普京會面，雙方同意通過和談解決烏克蘭危機。目前俄羅斯已成為中國最大石油供應國，加上東西伯利亞的共同開發計畫，兩國合作空間極大。

馬克宏與馮德萊恩訪華前後，馬來西亞首相與新加坡總理，德國外長貝爾柏克與巴西總統盧拉相繼到訪，一時形成北京的主場外交。其實，這只是北京主場外交的下半場。

早在去年中共廿大之後，德國總理舒爾茨已率先訪華，獲得大單。之後在印尼的G20，多數參與國領袖，其中包括美國總統拜登，紛紛與習近平會見。之後在泰國舉行的APEC亦然，已形成中方主場外交的上半場。由於與美國的關係日益惡化，中方將焦點轉向最大的貿易夥伴歐盟，希望恢復正常交往。

其實，法中關係與法美關係息息相關，因為法國自認為歐洲一哥，經常與世界霸權美國相撞，而使得法中關係率先有所突破。

1964年，法國與中國建交，成了當時第一個與中國建立大使級關係的西方大國。當時美國在打越戰，有意假北約控制法國的核武，法國則打中國牌反制。1966年，法國退出北約軍事組織，把北約總部由巴黎趕至布魯塞爾。

2001年9‧11事件之後，美國攻打阿富汗與伊拉克，當時法國總統席哈克堅決反對，導致兩國國防部長會面時不歡而散。2019年，美國對付土耳其的政策未與法國商量，馬克宏說北約已腦死。2021年的AUKUS（澳英美三邊安全協議）變本加厲，三國硬是以核潛艦取代了法國與澳洲合作有年的潛艦計畫，而法方一直被矇在鼓裡。

去（2022）年俄烏開戰，西方國家爆發能源與通脹危機，美國則頒布《降通脹法》，大額補助風力發電等清潔能源，使得一些法國公司移向美國。

過去幾十年來，法國與美國的關係跌宕起伏，致使法國再打中國牌，增加其與美國博弈的籌碼，法國希望北京通過與俄羅斯之間的友好關係來緩和烏克蘭危機。法方認為，中國是世上唯一個能夠影響俄烏衝突的國家，但若中國在軍事上支持俄羅斯，那將是一個災難，因而有意為結束衝突找到解方。

自俄烏戰爭以來，法國遭遇通貨膨脹、難民危機，以及後疫情時代的經濟挑戰，經濟雪上加霜，加劇了國內的社會矛盾。最近幾年，法國與中國的經濟關係一直在下降，貿易逆差不斷擴大。法國經濟部的統計，中法貿易逆差從2019年的330億歐元增加到2021年的396億歐元。疫情期間，家樂福、歐尚等多家法國大公司退出中國市場，其它一些公司則縮減了供應鏈。此次馬克宏帶領50家法國大企業代表同行，也收穫良多。

此次中法兩國發表聯合聲明，兩國同意深化戰略問題交流，特別是深化中國人民解放軍南部戰區與法國太平洋海區軍隊之間的對話，加強在國際和地區安全問題上的相互理解。針對兩岸問題，聯合聲明僅提到：「法國重申堅持一個中國政策」，未提及台灣，被一些歐美人士視為對北京軟弱。

自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北京多次表示希望通過談判解決衝突，但沒有譴責過俄羅斯，也沒有要求俄羅斯軍隊撤出烏克蘭。鑑於美中關係惡化，歐洲的重要性增加。

馮德萊恩在今年3月底演講，稱歐洲不應和中國脫鉤，但是應該儘可能地與中國風險脫離，並指責習近平在俄烏戰爭愈演愈烈之時，依然在維護與普京的無上限友誼，認為中俄關係已經成為了歐中關係的決定性因素。她還說，中國已經發生了改變，在國內更具壓迫性，在國外更加自信，而且中共政權的目標就是以中國為中心，推動國際秩序的系統性改變，已經埋下與中方齟齬的種子。

在4月6日與習近平會談後，馮德萊恩還公開對外界表示，歐方希望中國不要直接或間接向俄羅斯提供任何軍事裝備，這將嚴重損害歐中關係。她還警告，中方不要單方面用武力或者威脅使用武力改變台海現狀，並對新疆等地的人權狀況表示擔憂，以及歐中貿易逆差已經在過去十年擴大了三倍，必須加以改善云云，處處批判中國。馮德萊恩認為，歐盟有警告中國的籌碼，因北京依然重視與歐洲先進經濟體的經濟聯繫，特別在高科技領域，因而可以預防中方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性援助，但北京根本不吃這一套。

此次中國官方媒體對馬克宏的訪問大加讚揚，卻絕少提到馮德萊恩。馬克宏乘坐專機抵達北京時受到隆重歡迎，而馮德萊恩則乘坐民航班機訪華，被中方視為到訪而非邀訪，且在機場使用普通的乘客通道，還要證照查驗，一切外交禮遇均免。

此次馬克宏與馮德萊恩聯袂訪中，但待遇差異，結果也不同。由於法方有意聯中制美，加強經貿發展，與中方一拍即合，習近平還在廣州二度接待馬克宏，一派休閒，實屬罕見，從法國突破華府對歐盟的宰制。馬克宏事後受到甚大抨擊，以至改口稱不願見台海情勢改變，但其獨立自主的外交路線已經成形。

相對的，馮德萊恩跟著華府亦步亦趨的背景，中方與馬克宏八成心理有數。這位家人全在美國的歐盟「祼官」，有意無意間擺出拜登的姿態批中，學舌華府，在人權與台灣問題上指手劃腳，干涉內政，以入出境時的一般通道伺候，北京算是「待之以禮」了。

北京區別接待馬克宏與馮德萊恩，似乎正應了《我的祖國》中那句歌詞：「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冷遇馮德萊恩，北京或可說是相當克制了。何況她又是同那位「朋友」同路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