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南海開闢第三個戰場？

近年來，中國在南海島礁吹填造陸，興建機場等設施，著手部署預警機及反潛巡邏機，並將「山東號」入列三亞錦母角航母基地，強化對南海區域的控制。美國認為，北京強化對海南三沙市所轄之南海島礁及海域的控制有違2016年對時任美國總統歐巴馬之不將南海島礁軍事化的外交承諾，但北京不同意此論，認為中國在南海的行為無關軍事化，僅為維護島嶼主權的合理舉措。

菲律賓、加拿大、美國及澳洲今（2024）年8月7日首度在菲律賓主張的南海專屬經濟區內舉行四國聯合軍演，以強化彼此間的協同作戰能力。此前，菲律賓與日本亦在南海舉行「海事合作活動」演習。在南海爭端上，菲律賓拉美、日、加、澳共同應對中國在南海行動，南海的對峙及緊張有愈演愈烈之勢。

菲律賓於1999年將二戰時期登陸艦「馬德雷山號」擱淺在南海仁愛暗沙，強化對仁愛暗沙的主權聲索，近期為加固日漸鏽蝕的船體，形成與中國衝突的導火線。中國為反制菲律賓在仁愛暗沙執行加固「馬德雷山號」的行為，今年6月15日依據《海警法》公布施行《海警機構行政執法程序規定》，隨即在6月17日與菲律賓運補船在仁愛暗沙海域爆發海上衝突。

然而，菲律賓的加固作業未就此縮手，據彭博社報導，菲國軍方近期完成此項任務，使「馬德雷山號」能繼續存在仁愛暗沙10年左右。對此，菲國主張維修屬「人道行動」，為改善艦上人員生活條件，但北京認為，菲律賓宣稱僅運送日常生活補給品到「馬德雷山號」是「徹底的謊言」，菲國執意永久占領仁愛暗沙。雙方歧見難以妥協，菲律賓不會罷手，中國更不會認輸。

中、菲雖在今年7月初於馬尼拉召開「南海問題雙邊磋商機制第九次會議」，雙方就補給問題達成「臨時安排」，以緩解南海緊張，但對話協商未見有效管控分歧，菲律賓故伎重施，試圖加碼對仙賓暗沙的實際控制，形成另一「船艦擱淺」（坐灘）事實，擴大在南沙群島的存在。

菲律賓在南海的行動得到美、日及澳洲力挺，自去年11月以來，在南海多次實施與美、澳的聯合巡航等海上共同行動，今年4月及6月亦分別由美、日、菲、澳及美、日、菲、加開展四國間的「海事合作活動」演習。菲律賓海軍發言人羅伊表示，演習不針對任何國家，而是「對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集體支持」，但美國聯合日、加、澳等域外國家在南海與菲律賓的共同行動明顯針對中國，突顯軍事干預的可能。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呼籲中國遵守2016年的「南海仲裁案」裁決結果，停止「危險及破壞穩定的行為」。布林肯表示，美國仍然對中國在爭議海域的行動「深感關切」。中國認為美國支持菲律賓挑戰中國的南海島礁主權，意在對抗中國的崛起，而非著眼南海秩序的建構，更無助於菲律賓解決與中國的南海島礁爭端。

中國與菲律賓近日在南海爭端島礁周邊海域連續發生四起海上衝突，雙方互控「危險、故意碰撞」，南海緊張局勢持續升高。菲律賓海軍今年8月27日公布最新監控數字指出，中國8月中旬後在南海部署的船艦數量多達163艘，此為近三個月來中國部署軍艦的高峰，中國船艦大多部署在「民主礁」（黃岩島）、仁愛暗沙及仙賓暗沙等海域。

菲國軍方認為，事態發展升高誤判的風險。菲律賓正在考慮能否擴大有關菲律賓向仁愛暗沙軍事前哨基地運送補給的臨時安排，可擴大適用到「更大區域」。中國指菲律賓近年透過各種手段操弄南海主權爭端，菲律賓多次違背自身承諾和中菲共識，在南海連續滋事挑釁。北京指出，菲律賓藉「打打談談」的手法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鬥爭。

中、菲在2021年底曾就南海爭端達成「君子協定」，但小馬可仕上台後菲方態度丕變，升高與中國在中沙及南沙群島的對抗。今年7月，中、菲就仁愛暗沙達成臨時性安排，同意基於人道主義運補生活物資的「新模式」。然而，「新模式」不僅無法管控仁愛暗沙爭端，中、菲在南海的對抗更擴大到南沙群島仙賓暗沙，菲律賓海岸警衛隊計劃在此「長期駐紮」（9月14日菲船已駛離），以為駐守仁愛暗沙擱淺軍艦上的菲方人員執行補給任務的集結點。

菲律賓在南海與中國的對抗，背後存在美國及其盟邦的支持，實為中、美競爭的一環，但華府藉支援馬尼拉，形成掣肘北京在印太區域的軍力延伸，強化「第一島鏈」圍堵中國。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一改前任杜特蒂的對中協調政策，重啟與美國軍事結盟，高調譴責北京「入侵」菲律賓主張的200海里專屬經濟區。菲律賓國防部長特奧多羅指控北京為東協區域和平的最大破壞者，意欲拉攏東協諸國，聯合施壓中國。

外交施壓難以緩解南海緊張，何況東協多數成員在中、美競爭中保持平衡，無意捲入中、菲的南海爭端，但美、菲之間存在《共同防禦協定》，若中菲在南海發生軍事衝突，美國有協防菲律賓的義務，美國須謹慎以對，避免南海成為中美衝突的導火線。美國駐北京大使伯恩斯表示，儘管美中處於「充滿爭議的競爭」關係中，但雙方正透過更頻繁的聯繫，迴避可能的衝突。

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許瑞麟認為，北京、華府及馬尼拉皆不對一場預謀的衝突感興趣。菲律賓強行對坐灘仁愛暗沙及仙賓暗沙的船艦運補恐引發中、菲的衝突，美國雖無意使菲律賓知難而退，但放任菲律賓持續運補行動無疑將升高誤判的可能。

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帕帕羅表示，美國船艦可護衛菲律賓在南海執行補給任務，此為完全合理的選擇，但需美、菲協商。菲律賓參謀總長布勞納表示，若菲律賓無法獨力運補作業，將與美國及志同道合的國家合作。菲律賓期待日本及澳洲等美國的盟國介入，拉長在南海對抗中國的戰線。美國建構串聯馬尼拉至東京的安全聯盟，並矢言捍衛其盟邦在南海的權利，小馬可仕想藉美國的支持，乘勢打破中、菲的南海僵局。

中、菲南海角力，馬尼拉在力量上顯然居於劣勢，若美國成為其軍事奧援，將可擴大菲律賓對南海的控制，但此全然止於紙上談兵，忙於大選的美國民主黨政府目前無暇於此。小馬可仕雖得到華府的外交力挺，但美國在俄烏及以哈兩大衝突中分身乏術，在軍事上能仰賴拜登政府的地方可能有限。

伯恩斯大使指出，北京同意增加美中兩軍的溝通，彼此不希望發生意外、誤解或導致衝突。在中菲南海爭端中，美國的角色吃重，不僅加劇中美關係的對立，使雙方難以管控分歧，亦平添台海問題的不確定性，美國須與中國維持對話管道暢通。為此，美國國安顧問蘇利文今年8月27日展開任內首度，也是2016年以來首位訪問中國的白宮國安顧問，為拜登總統卸任前的美中領導人電話會談鋪路。

美國海軍新聞網站今年8月25日披露，美國海軍在太平洋的六艘航母8月下旬至9月中旬期間悉數暫撤太平洋地區。在中國海警船與菲律賓公務船於南海碰撞，印太局勢不穩定時，美軍此與突顯其航母編隊面臨中東局勢、例行維護及印太區域需求的多重壓力下備多力分。

美國企業研究所亞洲安全專家庫柏（Zack Cooper）認為，美、菲正「一點一點逼近」援引共同防禦條約第五條，即要求兩國「面對共同危險」。美國雖對中、菲在仁愛暗沙的衝突保持距離，避免捲入，但美國主導的密集「海事合作活動」演習可能使美國在爭端導致的擦槍走火中難以置身事外，升高美中衝突的風險。

在菲、加、美、澳四國「海事合作活動」演習同時，中共解放軍南部戰區在南海黃岩島附近海空域組織聯合戰巡。中、菲不斷升高灰色地帶行動，使南海成為較台海更接近衝突的軍事熱區。在去年11月的舊金山中菲首腦會談中，小馬可仕向習近平表示，「沒有人想開戰」，但印太各方近年來在南海的頻繁軍演解決不了爭端，只會升高緊張，不僅無法建構小馬可仕總統言下的「緩解南海緊張局勢的機制」，更影響東協的經濟發展。

對於南海爭端，2017年的「東協與中日韓」外長會談中，非主權聲索方的利害關係國呼籲「在軍事行動及擴大活動方面保持克制」，但如今「航行自由」猶似召喚「抗中」的潛台詞。惟有重回納入中國的東協架構內對話，將《南海行為準則框架》落實為具有國際法效力的《南海行為準則》才是正道《南海行為準則》在協助中國及東協防止在南海發生衝突，形成克制與信任。

仁愛暗沙本是暗礁，菲律賓不應以廢棄船艦坐灘方式變相常據該海域，此非依循國際法的應有作為，徒增滋擾與談判的困難。在南海爭端中，主權不可退讓，但海域可以共享，應在未來的《南海各方行為宣言》談判中議定南海的非軍事區化路徑，落實國際法及《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保障的航行與飛越自由，維護海洋生態，共享海域資源，使南海的國際水域開放性成為印太地區安全與繁榮的基石，而非戰端的火藥庫。面對南海爭端，美國軍事介入不具現實性，亦無助緊張情勢緩解。

南海擁有富饒的漁業資源、石油及天然氣，並承載全球三成海運的航道，為東北亞連結中東的交通線，不僅為美國視為其在西太平洋的戰略利益，日本更將其視為「海上生命線」，在外交上支持菲律賓挑戰中國，使之扮演美、日在南海利益的代理人。日本駐菲大使遠藤和強調，日本是「南海利害相關國」，並稱「反對靠武力單方面改變現狀的嘗試」，支持菲律賓及海上法治。美國駐菲大使卡爾森（MaryKay Carlson）今年8月31日亦表示，菲國巡邏船在其專屬經濟區進行合法行動，並譴責中國的行為是「故意衝撞」。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米勒（Matthew Miller）聲明，中國對不存在陸地的海域的「非法」主權主張，以及為行使該主張的攻擊性行動，正威脅所有國家的「航行及飛越自由」。較諸越南、印尼及馬來西亞等南海聲索國，菲律賓因美、日的奧援，對中國的態度最為強悍，漸捨外交對話，而以力量與中國在南海對決，北京因之不斷增加在南海菲律賓聲索區域部署船艦，展現實力與維護南海主權的決心。

因此，中美之間最大的風險已不再是台海，而是南海。菲律賓駐美大使羅慕德斯（Jose Romualdez）警告，菲律賓與中國船艦在南海發生的小衝突，隨時可能擴大，「下一個引爆世界大戰的『衝突熱點』是南海，不是台灣。」然而美軍下不下海，當然不會聽命於菲律賓這位駐美大使，俄烏與中東戰火尚未停歇，美國的軍工生產能力又日見衰退，能有多少餘力在南海「長臂管轄」，開闢第三個戰場，五角大廈中人心理有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