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人二度保釣記

既然有1990年的第二次保衛釣魚台運動，就說明了1971年的第一次保釣運動並沒有成功。豈止沒有成功，簡直是拿了零分（借用第一次保釣老將王君感慨語）。後之視今，亦由今之視昔。若干年後，也許還會掀起第三、第四次保釣運動，他們對前兩次的保釣將會怎樣的評價？曾經積極參與兩次保釣的筆者，預測他們對海外保釣的評語將是：在效果上，前兩次都是零分；在運動規模上，第二次遠不能和第一次相比；但在策略上，第二次較第一次正確。因為，第一次最主要的口號是「外抗強權，內除國賊」，而實際上，聲討國賊者多，譴責強權者少，結果保釣沒有成功，反而加速了內部的分裂。第二次汲取了第一次的教訓，基本的策略是對外（日本）而不對內（台海兩岸政府）；而且在標語、口號方面，不僅限於「保衛釣魚台」和「反對日本軍國主義復活」，更顯示了日本經濟侵略野心的一面。因為在美國土地上遊行示威，主要策略應在於爭取美國人民的同情和支持。美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越南在哪裡，誰會關心釣魚台的歸屬？日本軍國主義復活，對美國人民也無切膚之痛。美國的軍火財團為了開闢財源，美國政府為了減輕協防日本的負擔，為了制衡中共，恐怕還歡迎日本加速建軍哩。唯一能扣緊美國人民心弦、激起美國人民共鳴的，就是加強揭發日本人世界性經濟侵略的野心！

兩次保釣的效果幾乎都是零分，責任是在於參加保釣的人士嗎？當然不是！歸根結蒂一句話，因為兩岸政府太窩囊，在日本人面前都挺不直腰桿，使得艱險狡詐的日本人在中國（台海兩岸）明欺暗騙，得心應手，雖然海內外民氣高張，也只能徒呼負負。不知道其他保釣人士的心情如何？筆者個人的感受，可以概括為兩句話：「知其不可而為之，求吾心之所安耳！」

保釣的重點，不在於短期的集會、示威和遊行，而在於長期的持續的努力。長期努力的目標又可分兩方面：一事不斷揭發日本的醜惡面目，特別是要和美國人民的利益結合起來；一是繼續對台海兩岸政府施加壓力，使它們不敢放棄保國衛土的重任。筆者借用兩句成語和愛國保釣的朋友們共勉：「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

第一次保釣是由美國華人同胞發起，台港同胞紛紛起來響應；第二次剛好相反，是香港同胞和美國華人同胞響應台灣同胞所發起的保釣運動。

據筆者所知，居留美國東、西、南、北六大都市的華人，都先後響應了第二次保釣。這六大都市是：東部的紐約和華府，西部的舊金山和洛杉磯，南部的休士頓和北部的芝加哥。

由於筆者參加了紐約的保釣，所以對這部分敘述較詳，對於其他城市的保釣，則敘述較略。

在11月11日示威遊行的前夕，由紐約保釣聯合行動委員會、哥大同學會和哥大松社聯合主辦了一次「釣魚台問題討論會」，作為「暖身運動」，由丘宏達、陳慶兩位教授主講。兩位主講人的論點不同：丘氏抱著「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消極心情，認為釣魚台已於1972年5月隨同琉球一併由美國「歸還」日本，在國際法方面，日本人佔了便宜。這項領土主權之爭，將來只有交由國際法庭裁決，捨此之外，似無他途。至於中國所操的勝算，丘氏認為最多只有50%。

陳慶的論點比較積極。他除了使用醒目的圖表簡介釣魚台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外，並認為保釣前途仍大有可為。他主張解鈴仍是繫鈴人，海內外華人和兩岸政府，應透過各種渠道，對美國政府施加壓力，迫使當初將釣魚台行政權（不是主權）移交日本的美國政府表態，承認釣魚台為中國領土。只要中國人團結一致，鍥而不捨，道路雖然遙遠，前途仍然是光明的。陳氏強調，不到最後關頭，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時，中國不宜輕率地將這項領土糾紛提交國際法庭裁決。

紐約的保釣示威遊行大會，於11月11日下午1時在紐約市中心區「時報廣場」舉行，參加者四百餘人，會中宣讀了給海峽兩岸政府領導人、民意代表和政黨負責人公開信，以及給日本政府的抗議書。

茲將三封信的內容摘要引述如後：

給台北當局的信中說：「……誠然，和平相處，是國際社會的最高行為準則，外交談判，是解決國際糾紛的正當途徑；但是，當帝國主義者蠻不講理、以武力相迫、咄咄逼人的時候，外交談判已經不切實際，只是逃避現實的一種遁詞。抑有進者，台北當局和日本並無正式外交關係，有何管道可以進行外交談判？對日商務問題談判，尚且『走投無路』，更何況此種涉及國家領土主權之大問題？明知外交談判為不可能，又何必用來作為掩飾？……」

給北京當局的信中說：「……中國政府一向反帝反霸，經常為第三世界國家仗義執言，今天本國領土釣魚台受帝國主義者霸佔，又豈能僅僅以『聲明』、『抗議』敷衍了事？......祖國政府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對付侵略者最有效的作法。當年保衛邊界的中印之戰，保衛珍寶島的中蘇之戰，凡我海內外華人，莫不交相讚譽，一致支持。在同一政府領導之下，既有保衛中印邊界、保衛珍寶島的光榮紀錄在先，又豈能在釣魚台主權方面，對日本妥協退讓、使國家民族蒙羞受辱於後？祖國政府已使海內外華人有『友好為重、主權為輕』之失望於先，又豈能再使國人有『貸款為重、主權為輕』之遺憾於後？假如無保釣之誠意與決心，又如何爭取台灣地區二千萬人民對祖國統一大業之向心力？……」

在給日本政府抗議書中，歷數一百年以來日本人對中國的侵略、迫害和侮辱。「中國政府一再強調顧全大局，強調『中日友好』，而貴國則一再對中國巧取豪奪，以怨報德……貴國一直為廣島、長崎的兩枚原子彈含怨在心，屠殺更是慘無人道。受原子彈制裁，正是軍國主義者發動侵略戰爭所帶來的苦果。假如貴國不知深切反省，狂妄之態復萌，我們擔心過去悲慘的歷史將會重演。更何況，貴國今天的經濟侵略是全球性的，世界上對貴國有反感的政府和人民愈來愈多，假如貴國依舊執迷不悟，繼續欺侮中國，我們三千萬海外華人，可以單就『經濟侵略』這一點出發，和世界各地對貴國有反感的人民聯合起來，和貴國周旋到底……」

華府方面，華裔人是兩百餘人，於11月11日中午參加了愛國保釣示威遊行，由美京中華會館主席李俊祺和中國民航負責人汪岷維代表，向日本駐美大使館遞交了抗議書。第一次保釣老將、現為「華人支援民運委員會」主席李德怡在大會中發表了演說。

舊金山方面，由陳珊珊、趙家齊、郭譽珮等人組織了「灣區保釣行動委員會」，於11月11日下午2時在日本總領事館前示威，參加者三百餘人。最主要最醒目的大標語是：「同胞們，團結起來，保衛釣魚台！」示威遊行時高唱《松花江上》、《中華民族頌》、《釣魚台戰歌》等歌曲。遊行終點是華埠花園角廣場，廣場上陳列了許多日軍侵華和釣魚台背景的圖片，吸引了大批美國友人的注意。

洛杉磯方面，由葉先陽等人組織了「一致保衛釣魚台行動委員會」，於11月11日下午3時在蒙特利公園市的巴恩斯公園示威遊行，參加者百餘人。和舊金山的示威一樣，遊行時也高唱《松花江上》和《釣魚台戰歌》（該戰歌作於1971年第一次保釣時）。

休士頓方面：「保釣聯合行動委員會」由劉虛心、徐瑜等人負責籌組，於11月10日在日本總領事館前面示威，參加者百餘人，向總領事館遞交了抗議書和簽名冊，簽名保釣者有二千八百餘華人。據報載，接見示威代表的是日本副領事和田博秀，在看到中文抗議書上的「南京大屠殺」字句時，和田說：「沒有南京大屠殺這回事」。

芝加哥方面，華人為保釣組織了「抗議委員會」，宣佈積極支持者有30個以上華人團體。抗議的行動包括：簽署抗議書，除派代表遞交日本總領事館以外，並在報上刊出。

以上所述的美國各地的保衛釣魚台運動，有兩個共同之點：（1）「槍口」對外，不「打」自己人，對海峽兩岸的政府只有善意的批評和督促，沒有惡意的攻擊和譴責；（2）呼籲兩岸政府消除前嫌，團結一致，聯合對外，為保衛國家的領土主權而共同努力。

1990年12月2日於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