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扁虛應林義雄的伎倆

壹、前 言

公投對於台灣人民而言，是一個既陌生卻也耳熟能詳的名詞。說它陌生是因為從一九九○年代，公投成為台灣政治運動中，一個重要的象徵性後，迄今十餘年，從未舉辦過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公投。所以究竟公投會為台灣帶來何種影響，台灣社會無人敢準確斷言。但公投對於熱中政治的台灣民眾而言，卻又是近幾年來，最熱門的議題，幾乎只要稍具政治常識的人，皆能對公投朗朗上口，什麼核四公投、統獨公投、WHO公投、娼妓合法化的公投，甚至連地方是否要興建垃圾焚化爐，都想訴諸公投。如此看來，台灣的公投訴求，似乎已經到了公投無所不投的程度。

眾所皆知，近幾年來台灣公投議題的提出，主要源自於民進黨黨綱的揭示，以及其後在該黨政治人物不斷的奔走呼號下，才得以成為現階段台灣社會矚目的焦點。民進黨之所以如此熱中公投，主要是想藉此與台灣獨立這一高度政治性，且極具爭議的議題相互結合。既然公投與台灣獨立對於民進黨如同車之兩軸，而且公投已成為民進黨立黨之政治圖騰，更是民進黨一貫念茲在茲欲完成的職志，所以本文主要集中在民進黨如何面對公投議題。至於國民黨對公投的態度，當然也是本文要觸及的。

貳、民進黨的公投理念與策略

民進黨反對核四以及追求公投，已經成為該黨的兩大柱石，也就是外界所戲稱的神主牌位。對內，兩個神主牌位被視為是真理的象徵，也是民進黨黨德的最高準則，更是支持該黨試圖建立台灣公道與正義的希望所寄。對外，這一看似顛撲不破的武器，也是該黨獨賣的專利，讓民進黨在歷次的選戰中，只要一祭出這個公義與良心的大纛，即能享受勝利的果實。在二○○三年六月二十日，美國在台協會包道格（Douglas H. Paal）發表美國反對台灣舉行公投以前，似乎所有的台灣民眾都深信民進黨追求以該黨創黨的最終理念──公投。但從包道格反對公投後，民進黨的態度急轉直下，公投如同核四問題，突然不再成為民進黨的護身符，進而可能是該黨執政的燙手山芋。其實分析民進黨對公投理念與策略的反轉，可以從工具性與目的性切入，以探討該黨當前所面臨的公投困境。

一、目的性：其實民進黨的公投如果不與該黨所朝思暮想的台灣獨立相互掛勾，則公投不過只是工具性而已。簡言之，公投與台獨是一體兩面，雖然公投也涉及到其他政策，如核四公投、WHO公投，但實際上，民進黨最重視的還是想要以公投達成台灣獨立的最終目標。

如果民進黨的黨綱是其政治的最高指導原則，則黨綱所標示的台獨是其政治追求的終極關懷與目的。台獨對民進黨而言，不但具有目的性、理想性，甚且可以無限上綱到不可侵犯的神聖性。在民進黨黨綱中「天字第一號」的基本綱領，其第一條即明白指出，要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但如何實現獨立建國，民進黨主張制定新的憲法。不過民進黨也強調當台灣共和國與新憲完成後，應再透過一定的程序，取得法律的確認，此即為民進黨基本綱領中所說：「基於國民主權原理，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及制定新憲法的主張，應交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

上文所列民進黨的台獨黨綱，雖然為其贏得一定比例台灣民眾的支持，可畢竟這些選票尚不足以為該黨取得總統寶座。為了祛除絕大多數台灣人民的疑慮，以爭取中央的執政權，民進黨於是在西元二○○○年的台灣總統大選之前，提出了一項所謂的《台灣前途決議文》，試圖淡化台獨的色彩。所以在決議文主張中，清楚指出：「台灣是一主權獨立國家，任何有關獨立現狀的更動，必須經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的方式決定。」同文中接著又表示：「台灣應盡速完成公民投票的法制化工程，以落實直接民權，並於必要時藉以凝聚國民共識、表達全民意志。」

儘管民進黨的《台獨黨綱》，或者是修正後的《台灣前途決議文》，對於台灣獨立議題，有不同程度的轉變，但民進黨始終皆能以義正辭嚴的氣勢，藉由目的性，理想性和神聖性，來合理化公投的正當性，似乎公投是解決台灣內外政治、經濟的萬靈丹。這種視公投為台灣「天山雪蓮」，非以號稱「蔡公投」的民進黨立委蔡同榮莫屬。

這位終身夢寐以求實現公投的蔡同榮，簡直把公投當作是台灣的「倚天劍」、「屠龍刀」，似乎只要台灣有公投，所有問題即可迎刃而解。建立「台灣共和國」要靠它，所以蔡同榮說：「落實『新台灣人』理論是建立『新台灣國』，而建立『新台灣國』最民主、最和平、最有效的方法是公民投票」；對付中共也要靠公投，所以蔡公投表示：「具體而言，公投法如能夠通過，就好像拿了一支寶劍架在中國這只帝國主義怪獸的頭上，使其不敢對台灣輕舉妄動，否則就必須面對來自國際的輿論壓力」；補救代議政治也要靠公投，所以蔡公投又說：「凡是重大政治議題，如牽動憲政體制等非代議政治可以決定者，應以直接民主方式決定」；甚至連解決核四爭議也仍非公投不可，所以蔡公投大聲疾呼：「如果用公民投票的方式來決定核四是否興建，台灣人民有足夠的民主素養，來接受任何投票的結果。以公民投票方式是決定核四興建與否最民主、最和平、最有效的方法。」

二、工具性：民進黨十餘年來，不遺餘力所推動的公投法、以圖完成台灣獨立，以及核四存廢問題，給予台灣民眾的刻板印象，似乎無庸置疑是公投的理想性、乃至神聖性，包括與民進黨對立的國民黨、親民黨等在野人士，雖也對民進黨一味炒作公投頗有不滿之意，認為該黨不過是譁眾取寵，不顧國家安危，欲奪取政權的把戲而已，但國親兩黨從未曾質疑民進黨以公投尋求台灣獨立的最終決心與勇氣。換言之，民進黨給予社會大眾的印象，是公投的目的性、理想性格，遠遠凌駕於工具性格之上。這也就是十幾年來，每當民進黨高喊公投時，國親兩黨無論在朝與在野，且都無法提出充分的正當性理由，來反對民進黨此一崇高的人民當家自主大纛，最後雙方在公投議題的攻防下，國親兩黨經常處於下風，幾無招架餘地。

但把民進黨的公投工具性，徹底呈現出來的，則是今年六月二十日，報載美國在台協會處長包道格對民進黨的一番關切任何形式公投的談話。這對民進黨而言，無疑是破其「金鐘罩」的一項罩門。台灣政治無論朝野，向來以美國為馬首是瞻，既然美國表態反對與關切任何形式的公投，亳無疑問勢必為民進黨帶來極大的壓力，形成騎虎難下的窘境。而一向堅決公投的國民黨，見機不可失，乃見風駛舵，一改先前逢公投必反的心態，決定大力支持公投，而於七月上旬召開立法院臨時會議，解決公投立法問題。

面對此一民進黨從未評估的局勢，該黨竟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回應。其後在立法院的臨時會，雖然以戰術性的策略，阻擋了在野兩黨的公投立法，但功不掩過，民進黨公投的神聖性、理想性與目的性，卻是在這短短的數個月裡，幾乎蕩然無存，尤其是民進黨長期所訴求公投與台灣獨立掛鉤，竟然在此時退縮，而不敢堅持原則，同意蔡同榮的原始公投版。對此，民眾可謂是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點，民眾才猛然了悟原來民進黨人士對公投都是色厲內荏，公投只不過逢場作戲，當不得真。至此，民進黨公投的工具性原形畢露，無所遁形。

簡言之，公投如同政治光譜，光譜的一方是工具性，另一方則是目的性。在二○○三年六月，包道格反對公投之前，民進黨的公投訴求偏向目的性，也就是理想性與神聖性。但是包道格的一席話，與國親兩黨的反將一軍卻，使得民進黨公投主張的本質完全呈現出來，就是公投的光譜急速朝工具性傾斜。經此一役，民進黨的公投訴求，即完全脫下了虛偽的外表，不再是那麼神聖不可侵犯，而是可以被質疑，甚至是被嗤之以鼻的。

參、國民黨的公投理念與策略

事實上，國民黨一開始即對公投議題，抱持消極應對的態度。國民黨的公投主張，無論從理念與策略，皆顯現不出目的性與工具性。故而當民進黨不斷以此一法寶在政治版圖上攻城略地之際，國民黨的回應呈現幾個階段的反應：

第一階段全力反對公投法：當一九九三年，蔡同榮在立法院提出「公民投票法草案」，國民黨於院會二讀時，完全封殺該法案。國民黨所持的理由是：憲法規定人民有選舉、罷免、創製、復決之權，並未提及人民有公民投票之權，如用「公民投票」名稱恐有違憲之嫌。國民黨此時搬出憲法的正當性來對付公投法。

第二階段研擬公投法：但從一九九六至二○○○年，也就是李登輝總統在任的最後四年，國民黨開始嚴肅思考公民投票的可行性。所以前國大秘書長陳金讓乃在一九九六年四月表示，第三屆國代必須思考四項議題：中央體制調整、國會改選、立委任期以及公民投票。

其後在一九九九年初，時任副總統的連戰更提出「研究將公民投票制度化」的講稿，試圖打破民進黨的公投專賣。但是由於國民黨傳統的價值觀，故對於公投議題，還是抱持模稜兩可的態度，直到二○○○年總統大選失去政權，公投法一直未能定案。

第三階段力主公投法：上述兩階段的國民黨，在公投議題上可謂是一路捱打，幾無任何積極性的對策。但在二○○三年六月以後，國民黨卻一反常態，反守為攻，直逼民進黨的公投核心，決心全力支持民進黨的公投訴求，尤其是蔡同榮的公投版。不過報載最後國民黨因是否要逐條表決民進黨的公投法，與民進黨以戰略性手段，要求國民黨全部同意蔡同榮的公投法等技術問題，竟未能與民進黨完成此次的公投法。但這也顯示出，儘管國民黨已對公投法採取開放的胸襟，但畢竟還是缺少臨門一腳，也證明政治謀略還是凌架於公投法本質之上。

肆、結 語

已故民進黨大老黃信介有一句名言：「統一隻能說不能做，台獨只能做不能說。」對於民進黨而言，在二○○三年以前，台獨公投是能說又能做，有其目的性，又有工具性。但二○○三年以後，台獨公投是只能說不能做。不但是台獨公投如此，恐怕連核四公投、WHO公投，都不能如民進黨之意了。而今後的公投議題，對於民進黨而言，勢將如核四公投對陳水扁的意義，只是虛應林義雄先生吧了！

對於國民黨而言，原本在公投議題居於下風，大可藉此次的立法院臨時會扳回一城，可是最後卻為德不卒，只因技術性的問題，即放棄先前大事大非的承諾，令人有虎頭蛇尾的感覺，無怪乎有人直批國民黨人士皆是一群色厲內荏之徒。不過從這次立法院臨時會，觀察國民兩黨對公投反反覆覆，甚至畏首畏尾的態度，正可以套用一句對聯來形容朝野兩黨：上聯是年年和平統一，下聯是歲歲台灣獨立，橫批：皆大歡喜。兩黨歲歲朝朝，耗費多少民脂民膏，大演公投立法的無聊戲碼，可是苦的卻是台灣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