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龍」破產－－腐爛的美國資本主義

美國第七大公司，恩龍公司於去年十二月二日宣佈破產，這個破產案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恩龍成千上萬的員工馬上失業，退休金一夜之間煙消雲散; 然而二十九位恩龍高級主管在市場還未全然知情之前脫手十一億美元數額的股票，他們仍然是千萬富翁。

恩龍的破產主要不是因為衰退或管理經營不善，而是由於多年來以欺騙的手法運作，在短短數年之間從一個中型的天然氣開採公司搖身一變，成了九○年代最熱門的能源交易仲介公司，恩龍做假帳、灌水，把利潤抬上去，債務藏起來，最後終於再也隱瞞不住，就像一個毒瘤一樣，爆炸出來！恩龍破產成了美國資本主義九○年代最有象徵意義的一個案件。

恩龍破產最醒目的是它和小布希幕僚的關係深厚，是小布希的班底，早在一九八八年恩龍主席萊伊 （Kenneth Lay）就為了替老布希捐款和布希家族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而恩龍是一個最依靠政治影響來賺錢做生意的公司。在小布希競選總統時恩龍的萊伊是最大競選經費來源，他個人捐獻了六十二萬三千美元，恩龍公司的飛機做為總統競選備用，在小布希就職典禮上恩龍又再捐了二十萬美元。

但是小布希近日堅決否認他和萊伊有深厚交情，《華爾街日報》也用財政部長歐尼爾（O’Neil）拒絕介入恩龍倒閉事件來辯護，表示美式民主制度「健全」，政治獻金太多了，反而得不到什麼好處。歐尼爾和副部長艾伊姆（Eoims）決定讓恩龍破產，萊伊的幾次三番打電話都是對牛彈琴。

就因為小布希和萊伊，白宮其他幕僚人士和恩龍公司關係太深厚，如果布希膽敢介入，幫忙拯救恩龍逃脫破產的命運，那麼恩龍事件就可能成為埋葬小布希政治前途的另一個「水門案」，小布希是很現實的政客，當然不會動一根汗毛。

但是事實上在小布希上台之後，恩龍公司已經開始得到很重要的回報：

－－聯邦能源管制委員會的主席人選是由小布希遴選，萊伊的親信，前德州能源管制委員會的主席伍德（Pat Wood）。原來的代主席赫伯特（Curtis Herbert J.）在電視上對記者說萊伊對他表示：能改變對電力放鬆或不受管制的看法，不再持反對意見，就可以支持他繼續當主席。當赫伯特拒絕這個建議時，不久就被迫默然辭職，而讓伍德當上主席。

伍德在德克薩斯州積極推動能源的不受管制，這個政策上的改變讓恩龍能一夜之間改頭換面成了最大的能源交易商，伍德當聯邦委員會主席對思龍幫助很大。

——在副總統切尼制定能源政策時，萊伊是他唯一公開點名做為顧問的。在小布希能源方案上萊伊和切尼會面了六次之多，這個方案內容對恩龍直接有利益的是：

（一）鼓勵對國家電力有更大的自由交易、買賣炒做，（二）三十五億美元給天然氣的開發和分配，（三）認定一個聯邦政府特別行動小組迅速批准天然氣管道的許可證。

恩龍不僅用大筆獻金買通小布希／切尼班底，同時對凡是有影響力、委員會的參眾議員成員都捐獻了大量金錢，在二○○○年一年之中大小選舉，共捐了二百四十萬美元，可說是很慷慨的。

據《紐約時報》一月十二日報導，一九八九～二○○一年參眾兩院得到恩龍捐款美金二萬元以上的有：

參議員哈契森（Ray Bowls Hurchison），德州，共和黨，九萬九千五百美元；參議員葛蘭姆（Phil Ghram），德州，共和黨，九萬七千三百五十美元；參議員勃恩斯（Conrad Burns），蒙大拿州，共和黨，二萬三千二百元; 參議員舒姆（Charles E. Schumer），紐約州，民主黨，二萬一千九百三十三美元；眾議員貝瑞森（Ken Berrstsen），德州，民主黨，四萬二千七百五十美元; 眾議員傑克森李（Sheila Jackson-Lee），德州，民主黨，三萬八千美元；眾議員巴藤（Joe L. Barton），德州，民主黨，二萬八千九百零九美元；眾議員迪雷（Tom Delay），德州，共和黨，二萬八千九百六十美元；眾議員佛洛斯特（MantinFrost），德州，民主黨，二萬四千二百五十美元。

恩龍獻金主要對象，除了本州的參眾議員之外是能源委員會和其他有影響力的議員們，這個巨額獻金給恩龍也帶來了一定的好處。

葛蘭姆這位曾競選過總統的德州參議員，是極力主張自由市場不要任何政府管制的，對於能源不受管制這個問題上，葛蘭姆在德州和參院都出了很大力氣。這正好符合恩龍的利益，而溫蒂．葛蘭姆（Wendy Ghram）在出任聯邦貨物/商品委員會主席時曾簽定了一個法律把能源交易不放在管制項目之內，這就大大的幫忙了恩龍公司。溫蒂一九九三年下台之後就被請到恩龍董事會做為理事之一。

去年眾院提議的「最低稅額替代方案」（Alternative Minimum Tax），是給大公司退稅的方案，金額達二百五十億美元，小布希積極支持，恩龍因此可以拿到二億五千四百萬美元的退稅。

美國五大會計公司之一安德森（Arthur Anderson），是恩龍公司的查帳會計公司，恩龍宣佈出事就暴露了安德森協同蒙騙，並且下令摧毀文件種種違法的行為。

恩龍公司從一九九七年以來就做假帳，用種種手法把收入膨脹上去，而用許多人頭公司把債務隱藏起來，這種造假的收支表使恩龍股票一直上漲，使恩龍公司的評級見好，而能大量的向各大銀行貸款。

去年第三季恩龍紙包不住火，不得不報出六億一千八百萬美元的虧損，而後恩龍承認從一九九七年以來每年都虛報，多報了六億美元的盈餘。更有過之，報上揭露恩龍成立了九百個美國境外的子公司來逃稅，在過去五年之中恩龍有四年沒付過一毛稅。

如果安德森是恩龍的查帳會計公司，這個帳是怎麼查、怎麼做假的？

安德森協同恩龍操控（manipulate）利潤和收入數目，在記帳→現有收入→項目下，往往包括了還沒成交的能源公司和其他轉投資工具可能體現的利潤，這就把收入和利潤加了上去。

恩龍設了很多「合夥公司」為人頭公司，把資產／債務轉移出去，用這個手法使恩龍債務在收支表上消失。同時用來逃稅。

安德森不僅是查帳公司， 也是恩龍公司的做帳者，等於左手做帳，右手查帳，怎麼可能查得清楚。

安德森在恩龍出事之後就下令摧毀有關文件，而按照美國會計行業慣例，文件要保存六年，如有法律訴訟的要保存更久。

雖然安德森公司的行徑使美國商界大為驚訝，但據《華爾街日報》分析，這種行徑代表了會計行業的趨勢。最根本的問題在於會計公司對基本的記帳查帳沒有興趣而注重在爭取做顧問和提供其他服務來賺更多的費用。

安德森在恩龍公司所用的手法是各會計公司趨之若鶩的「創造性會計」（Creative Accounting），這種在收入上加水，而把損失做「特別損失」處理而不報在收支表之內的手法使淨收入不斷上漲，這種手法只要一個公司用了，其他公司馬上仿效。安德森不是第一家，也不會是最後一家。

因為恩龍事件使大家注意力再集中到會計公司的違法行為，今年一月十五日的《華爾街日報》提出要求紐約證券交易委員主席彼特（Haney L. ptt）主席，不能只要求各會計公司以自我制裁和自願合作方式來決定違規罰款事宜，要採取嚴格的制裁方式才能使會計公司回復到傳統的、正規的會計行業運作。

恩龍破產使公司員工退休金一夜之間變成零，原來高達八十五元一股的股票降到破產前的六十七分一股，但是由於員工退休金股票按規定不能賣，於是只有白瞪著眼，眼看著一生的積蓄化為廢紙，這對於失掉工作的員工是一個致命的雙重打擊。

這個把員工退休金以公司股票來代替的手法不只是恩龍，很多美國大公司都在沿用。這種做法對公司和股票持有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公司不必花現金付給員工退休金，而且可把大批股票保留在「可靠的手上」。但是對於員工來說是有很大的風險的。

一月十五日的《華爾街日報》提出來要求政府再度考慮立法給員工退休金更多的保障，在一九七○年以前國會對員工退休金的運作是有一定管制的（包括限制員工投資超過百分之十的本公司股票）：

－－限制員工在本公司股票投資占退休金百分之十～二十。

－－保證員工有權利把退休金進行多樣化投資。

－－公司要減少對員工退休金出售股票的「鎖定」。

－－對員工要進行有關投資的教育。

花旗和大通兩家銀行是恩龍的最大的兩個金錢後盾，過去幾年這兩個銀行不但給恩龍提供了巨額貸款，同時爭取到給恩龍各種各樣的投資服務，從恩龍賺了上千萬的費用。恩龍突然宣佈破產，花旗和大通銀行公開表示，在二○○一年第四季每個銀行要報損失四億五千五百萬美元之多。

去年十月當恩龍已經公開宣佈出事，大通和花旗銀行要給恩龍十億美元的緊急信貸，這就使人提出疑問，這種時候為什麼花旗和大通銀行還要給恩龍借錢，是不是因為它們在恩龍那裡賺了很多費用從而降低了對公司借貸審核標準，造成銀行鉅額損失。

這種左手借給你錢右手賺你費用的，又是一個利益衝突的例子。不僅花旗和大通銀行，其他和恩龍有來往的投資銀行一直到十月之後還是向投資者推薦恩龍的股票，使投資者以後很難信任這些「分析家 」的推薦。

一月十五日《華爾街日報》再提出來早在一九三三年國會通過的「格拉斯／斯泰格爾」（Glass-steagall）方案，把銀行中借貸業務和處理證券發行等業務分開，但是美國國會在商業銀行盡力遊說之下，在一九九九年把這個方案取消掉了，恩龍事件再一次表明這個舊方案的重要。

我們可以譴責恩龍的主席萊伊和他的高級主管，我們可以痛恨受恩龍政治獻金的政客們，我們可以拍桌大罵安德森會計公司，恥笑花旗銀行和大通銀行，當然，我們更可以同情恩龍員工，和無知的持股人。但是，恩龍所曝光的是一個腐敗的制度，不是一個獨立的事件。

有誰曾經說過，資本主義在歷史上發展生產力有它進步的一面，但是到了帝國主義時代，到了美國獨霸的後冷戰時代，美國的資本主義是很腐爛的制度，是全面反動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