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親繁殖　劃地自限

賴清德將於5月20日就任中華民國第16任總統，他任命的候任行政院長卓榮泰，近日也積極籌組新閣，迄本文截稿前，已陸續分四波發表並介紹各部會首長閣員，只剩下最後一波的國防、外交、陸委會等國安人事未有官宣，但人選也基本定案，如此先確定閣揆，再分批發佈各部會首長，有別於以往歷任總統一次搞定的組閣方式，堪稱頗有創意，只是各界關切焦點，仍集中在人選是否適當及未來政策走向。

先談閣揆人選。賴清德於1月13日勝選後，政界陸續傳出新閣揆人選，包括徵詢現任院長陳建仁續任的意願，這應是傳聞，即使真有徵詢也屬禮貌性質，陳建仁在去（2023）年1月以卸任副總統身分降格出任閣揆已屬勉強，基本是為蔡英文填補承擔2022年敗選引發的政治權力空隙，如今好不容易可與蔡同時卸任脫身，豈有戀棧之理？而賴清德新人新政，自有其「國王的人馬」等著上場，應無真心留任陳建仁。

最早傳出賴清德有意自企業界覓才，和碩董事長童子賢是首選，其後又陸續傳出前文化部長鄭麗君、前交通部長林佳龍、前行政院副院長沈榮津等人，尤其由沈榮津組成財經內閣一度是熱門話題，甚且幾乎已成賴心中最佳人選，最後卻由前民進黨主席，近年在政壇不甚活躍的卓榮泰出線，頗出一般意料之外。

童子賢素以企業人士身分遊走藍綠之間，在大陸也有事業投資，不願淌政治渾水，原因不難想像；鄭麗君過去僅有不分區立委和青輔會主委、文化部長資歷，在政界分量仍嫌不足，她的婉拒應係有自知之明。林佳龍則素有大志，且是正國會派系中生代最強領導人，與賴清德為潛在競爭者，主觀上雖有意更上層樓，自不為賴所接受，以免養虎貽患，尾大不掉。沈榮津資歷夠，能力也足堪勝任，卻看淡名利，無意再踏入仕途，更不願站到藍綠白政治紛爭第一線，算是急流勇退，見好就收。

相較之下，卓榮泰就成為賴政府現階段最適合、也最順理成章的閣揆人選。他的優勢主要有三：

一是兩人素有長期合作與共事經驗，卓深獲賴信任。不只是曾同為立法院同事，2018年賴北上組閣時，就力邀卓出任行政院秘書長，期間卓展現高度調和鼎鼐的協調能力，兩人合作無間。2019年卓出任民進黨主席，在處理蔡、賴黨內初選過程中立場超然，態度公正，並沒有特別偏袒蔡，深獲賴的肯定讚許，後來賴雖初選失利，兩人仍維持密切關係。

二是卓榮泰雖在民進黨內屬大哥級人物，但除了早年從政係出自謝長廷系統外，並無明顯派系屬性，在黨內人緣甚佳，也沒有什麼政敵，是各方人馬都可接受的甘草型人物。

更為關鍵的因素是，卓既不是黨內派系首腦，更沒什麼政治野心，不會對賴的領袖地位造成威脅，更不可能挑戰2028年總統大位，他是賴可以絕對放心的人，賴提名卓出任閣揆，猶如阿扁之提名張俊雄、游錫堃，馬英九之提名陳冲、江宜樺，或蔡英文之提名林全、陳建仁，在貫徹總統意志與執行政策上，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等於總統自兼行政院長，賴清德可以完全掌控，也落實現今行政院長等於總統幕僚長之憲政法理。

三是卓榮泰從政以來雖乏突出政績，也沒什麼政治聲望，屬平庸之才，但比起一般綠營政客，相對形象清新，人品亦無重大缺失，私生活也還算嚴謹，前些年因與某頗有顏值的卸任女立委關係匪淺，私下曾被圈內揶揄為「台南女婿」，但從沒曝光，未損傷其社會觀感，這對較具政治潔癖的賴清德而言，十分重要。相形之下，比起屢傳澳門酒店等桃色風波的鄭文燦，卓榮泰在這方面更顯優勢。

自提名卓榮泰組閣以來，在野陣營對其最普遍的定位是「安全內閣」、「保守內閣」、「小圈子內閣」等，充斥「沒有新意、格局不大、不可期待」等語。

筆者基本認同這些觀點，唯揆之西式民主制度運作，這又是極為自然與可以理解之事，美國上世紀80年代雷根總統上台，「加州幫」大行其道，老少布希當選，「德州幫」雞犬升天，這在美國政壇亦屬習以為常，不足為奇。

在贏者全拿的遊戲規則下，賴清德儘管只有40%的民意支持度，仍然如同考上大學「由你玩四年」一樣，在四年任期內，完全可以全權主導內閣人事佈局，差別就在啟用什麼人？擺在什麼位置？包括個人行事風格與社會觀感期待的不同而已。

就已公布的新閣部會首長人選，外界多以「獨、老、南」形容，「獨」是指大多係台獨意識，「老」是指大多閣員年齡偏高，「南」是指大多出身南部地區，特別是賴清德所屬的「台南幫」成員。其實這種小圈子現象，早就出現在過去蔡英文執政八年的政府當中，只是「於今尤烈」而已。

過去「蔡英文時代」所用之人，除了她自己偏好與考慮派系平衡外，人才大都出自民進黨智庫「新境界」基金會，現今賴清德承繼之餘，又加上鄭麗君的「青平台」基金會成員，以及賴在副總統任內成立的所謂「讀書會」成員，構成卓榮泰新內閣組成的三大來源。

「新境界」成立於2007年，由黨主席林義雄首創，歷任黨主席皆為董事長，啟用之人多出自「新境界」固可以不論，「青平台」基金會成立於2010年，則頗具世代交替與個人色彩，主要獲得鄭麗君夫婿沈學榮以從事電子業雄厚財力的全力支持，依其申報所列鉅額財產高達六、七億之譜，足以支撐人才培育與平時活動之運作經費所需。成立宗旨在使台灣「再民主化」，永續經營，提升社會「暖實力」及個人「軟實力」，立意堪稱宏偉，鄭麗君也藉此擴大其在民進黨內影響力，賴清德順勢拉攏之。

「讀書會」則為賴清德2020年就任副總統後，個人成立的類如智囊團組織，每一至兩週在其仁愛路官邸集會，議題包括文教、外交、國防、財政、金融、環境、能源、科技等組別，成員涵蓋產官學界各領域專才，由卓榮泰居中聯繫，與賴清德緊密聚會討論，似為將來執政預作準備。此次公佈的內閣新成員如教育部長鄭英耀、經濟部長郭智輝、數位部長黃彥男、國發會主委劉鏡清、金管會主委彭金隆、國科會主委吳誠文等人，幾乎都是「讀書會」成員，該組織發揮類如西方「影子內閣」的作用，堪稱近年台灣政壇罕見的新生事物。

準勞動部長何佩珊，現任行政院副秘書長，出身柯建銘國會助理，在民進黨陣營中默默奉獻二十多年，並非來自智庫菁英或影子閣員，她的脫穎而出，除了給柯總召面子外，還有提攜後進、鼓舞基層的政治用意。

新任部會首長閣員中，較受關注的有教育與經濟兩部。準教育部長鄭英耀是澎湖人，政大教研所博士，是繼潘文忠後第二位科班出身的本土教育部長，與過去多數擁有洋博士學位的部長不同，但能成為「國王的人馬」，必是其來有自，教育界素知鄭為意識型態強烈之台派教育首長，早期曾在謝長廷高雄市長任內借調為教育局長，向來與綠營接近，2016年起出任中山大學校長迄今，八年來培養不少在職「研究人才」，包括陳菊、潘孟安等人，被譽為綠營學術大本營，與台大國發所教授陳明通之善於「量販」學位，可謂南北遙相呼應，他上任後必定奉行民進黨本土教育政策，不可能有任何重大變革，期待調整108課綱，至盼教育撥亂反正的有識之士，可以及早死心。

準經濟部長崇越集團董事長郭智輝，是出身高雄大寮的企業家，身價百億，在工商界被譽為「斜槓經濟人」，創辦企業橫跨半導體、光電、環境工程、生技醫療等領域，甚至涉及養殖、大健康產業，可謂多角化經營，曾被「哈佛商業評論」評選為「台灣CEO100強」，頗具傳奇性，被視為是此次新閣的一大亮點。

針對近年激烈的中美貿易戰、科技戰，台灣究將如何自處與因應，郭智輝曾在訪談中提出「以華制華、以夷制夷」的創新概念，引發爭論。筆者原本懷疑他如何與民進黨的「抗中保台」基本國策取得平衡？或究竟能在民進黨政府中待多久？在得悉他的出身經歷與政治背景後，這些疑慮就顯得多餘。

至於內定的國防部長顧立雄，是最近七、八位軍人部長以來的首位文人部長，能否罩得住三軍部隊，各界頗多懷疑，只有名嘴于北辰預測他會是有史以來「最有實權的國防部長」，原因竟是因顧曾諮詢于有關「義務役延長一年的利弊得失」，如此邏輯，令人噴飯。

唯客觀而論，顧立雄應是蔡八年總統任內跨界培養最為積極用心的一位政務官，他一路從黨產會主委、金管會主委到國安會秘書長，幾乎無所不能，表現顯然都令長官滿意，甚至據聞美方也樂見顧出掌國防部，這就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能耐與為官韌性。

顧立雄與蕭美琴都已被中共列為頑固的「台獨分子」名單，並將予「終身追究」，如今卻被賴政府賦予攸關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責大任，豈非一大諷刺？或者是台美當局刻意為之？

林佳龍被遊說同意出任外交部長，應是極其無奈又痛苦的決定，一則當前台灣外交處境艱難，邦交國動輒斷交，很難有政績表現，二則施政著力點不及於內政，易與國內政治生態脫節，不利未來前途發展，這些負面因素，相信林佳龍心知肚明，但與其預估未來四年可能沒有政治舞台，倒不如暫時將就，伺機再出發，林乃不得不接受這項絕非善意的安排，搞政治搞到這地步，直教人唏噓感慨不已。

內定陸委會主委的邱垂正，有八年政務副主委資歷，熟悉民進黨兩岸政策與實務運作，屬於內部擢升，可以無縫接班，但他將和前任邱太三那樣無所作為，只是年紀不大，僚氣十足，令人生厭。

內定接掌海基會董事長的鄭文燦，算是暫時性的政治酬庸，蓋以其現今副閣揆的資歷，很難安排適當位置，唯畢竟鄭還年輕，未來尚有機會復出，不宜與前幾任的洪奇昌、張俊雄、田弘茂、張小月和李大維等待退或養老人士相提並論。

轉任國安會秘書長的吳釗燮，是二度重做馮婦，毫無新意可言，除了顯示綠營面臨國安人事的斷層危機外，也再次印證賴政府用人圈子確實越劃越小，而吳的留戀權位，毫無愧色，甘之如飴，令人無語。

要言之，在延續蔡英文內外政策與既定路線下，即將開始運作的賴清德新政府，絕無法開創新局，尤其兩岸關係只能是「蔡規賴隨」，台海兵凶戰危引信未除，和平遙遙無期，卓榮泰新閣自然只能算是近親繁殖，劃地自限，未來兩岸人民福祉與民族復興偉業，只能寄望北京或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