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政壇明星馬英九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五日，國民黨籍台北市長候選人馬英九，在競選的最後衝刺階段，以驚人的爆發力，力克有現任市長優勢的民進黨頭號戰將陳水扁，以七六點六萬餘票（領先對手七點八萬票）當選新一屆台北市長，引起島內外關注。

馬英九一九五○年生於香港，原籍湖南省衡山縣。台灣大學法律系的高材生，美國哈佛大學博士。他是蔣經國晚年最欣賞的「青年才俊」之一。一九八一年七月學成返台後，曾任「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兼蔣經國英文秘書、「國民黨中央黨部副秘書長」等職，曾深入參與有關島內政治革新和兩岸關係法案的起草工作，被輿論界譽為島內「思考台灣及中國問題最精密的頭腦之一」〔註1〕。

馬英九是典型的技術官僚。他形象清新，忠於職守，遠離政爭，在民眾中有較高聲望。他「忠黨愛國」，具大中國意識，一心想為發展兩岸關係做出貢獻。自李登輝主政後，馬英九雖出任過「研考會主委」、「陸委會副主委」、「法務部長和政務委員」等職，但卻越來越遠離兩岸關係問題的決策核心。

一、成長背景

在台灣外省籍第二代人中，明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失根的一代，他們雖然繼承了父輩的「忠黨愛國」熱情，卻將其用到幫派任俠上面，像竹聯幫、四海幫等這些由外省籍第二代組成的黑道組織。另一類則是在國民黨「反共愛國」政策的薰淘下，接受完整的中西正規教育，加上嚴格的傳統家教造就的一批「黨國棟樑」，馬英九就是其中「最完美的代表人物」。

（一）馬父的精心培養。其父馬鶴凌是政大出身，抗戰時在重慶投筆從戎，在救國團和知青黨部任職多年，但官運不佳，最後在「國民黨中央黨部考紀會副主委」職位上退休。他早已體認到自己的實力不夠，所以將全部心血傾注在唯一的兒子馬英九身上，「就是希望能夠針對這個時代的需要，充實他的條件，使英九能夠站在第一線」〔註2〕。

馬英九求學過程中，馬鶴凌就經常給他講述外祖父追隨孫中山先生北伐、父母為了抗日投筆從戎的經歷，向其灌輸「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國家民族至上觀念。馬英九讀高中二年級時，為引導兒子文科發展，馬鶴凌在知青黨部自己的辦公室與馬英九長談了兩個小時，以台灣修建石門水庫的經過為例說服馬英九。他說：「國家沒有建造大型水霸的專家，但從法國請來十二個工程師，石門水庫就修好了。不過，政治是當家的事，國家搞不好，不能請外國人來當總統。」〔註3〕

馬英九赴美求學時，馬鶴凌更是動了一番心思。馬英九因成績優異，除了申請到中山獎學金外，也得到其他獎學金，而馬鶴凌讓兒子只以中山獎學金赴美。他說：「就是要給英九扣緊國民黨這頂帽子」，「保持住國民黨的純正血統」〔註4〕。

在做人方面，馬鶴凌引用曾國藩的一段話作為馬英九的座右銘：以天下之至誠，勝天下之至偽；以天下之至拙，勝天下之至巧。這種「尚拙」、「尚誠」的為人處事觀念對馬英九有很大影響，使其養成待人誠懇、做事踏實的作風。

馬英九自幼就在父母的指導下，背誦《唐詩三百首》、抄寫《古文觀止》、《論語》等，這對馬英九頭腦中形成中國傳統的「忠孝」觀念和民族國家觀念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馬英九在高三時就加入了國民黨，他曾理所當然地表示「忠黨愛國」已經成為他內化的價值觀念。〔註5〕

馬鶴凌要求兒子不要有任何玩物喪志的不良嗜好，只鼓勵他打球、跑步健身。至今跑步成了馬英九工作之餘唯一的運動，完全沒有世家子弟的不良習氣。

馬鶴凌希望兒子成為「青史留名的一代名臣」。馬英九在「法務部長」任內積極查賄、掃黑，就有黑道揚言對他下毒手。馬英九的母親和四個姐妹都勸他不要干了，唯獨馬鶴凌堅決支援兒子幹下去，他說：「文天祥和鄭成功只活了三十九歲，英九已經多活了五年了。諸葛亮死時五十四歲，英九也只差十歲」〔註6〕。他對獨子寄予很高期望，曾表示：「我是以國士培養他，要他有名臣風範，要活在別人心裡，活在歷史上」〔註7〕。

（二）時勢將馬英九造就成一名「忠貞」的國民黨員。整個七十年代，台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社會人心浮動。而深受中國傳統家教和「反共愛國」教育影響的馬英九，則表露出其「堅貞的黨性」和「對中華民國的真誠感情」。一九七一年十月二十五日，台灣被驅逐出聯合國的消息傳到台灣後，一向規行矩步的馬英九飲酒、落魄，他串聯台大、政大、師大等學生代表共同發表《我們的呼籲》宣言，「藉以喚起民心，共赴國難」。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九日，日台「斷交」，馬英九和一批台大學生去松山機場遊行示威，圍攻日本特使椎名悅三郎。他咬破手指書寫標語，又趕到日本「大使館」抗議。他高舉抗議牌的照片出現在台灣各大報紙上。

一九七五年四月，馬英九在哈佛進修博士期間，蔣介石的死訊傳到美國。馬英九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設立了一個小靈堂，放上一張蔣介石在盧山宣佈抗日的照片。他表示：雖然別人看不見，但表示我對民族英雄的懷念」〔註8〕。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六日，美台「斷交」，馬英九應邀擔任波士頓反共華僑組織「中華公所」發言人，頻繁接受美國新聞媒體的採訪赴各大學社團演說，強烈反對美台「斷交」。當時他連博士論文都寫不下去了，「國家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念什麼學位！」〔註9〕

（三）保釣運動激發了馬英九的「民族意識」。一九七一年一月，他獲美國國務院邀請，做為「亞太地區學生領袖代表」訪美七十天，正趕上美國東西海岸華人留學生掀起大規模的「保釣運動」。青年學生高喊著「釣魚台是中國的」、「日本無恥，美國無理」等愛國口號，高唱「滿江紅」歌曲，場面十分感人，馬英九的「愛國熱情」油然而生。一九七四年八月，馬英九赴美留學時，海外的「保釣運動」已分成左右兩大派，他加入了親國民黨的右派學生組織「全美中國同學反共愛國聯盟」（簡稱「愛盟」），並在其機關刊物《波士頓通訊》任兩年主編、三年主筆。為維護國民黨的立場，馬英九經常與「台獨」分子和左派學生辯論，因此被校方視為「職業學生」。但保釣那段日子顯然對馬英九產生很深刻的影響。一九八○年，其博士論文《怒海油爭：東海海床劃界及外人投資問題》及一九八六年出版的著作《從海洋法論釣魚台列嶼與東海劃界問題》，就是在保釣運動影響下完成的。他在書的自述中即言：「在紐約大學讀碩士時，開始以公法及經濟法並重的態度研究國際法；到哈佛讀博士時亦復如此，博士論文就反胦了我這個方向；對少年時期的心願也算有了交待。一位研究中國哲學的老友，曾把保釣運動視作國內知識份子民族意識再覺醒的嚆矢（起點之意）；我十五年的心路時程，或許可以作此說的一個註腳。」〔註1０〕

（四）受到蔣經國的賞識和重用。美台「斷交」的前後幾年內，馬英九幾乎放棄學業，全身心地主辦《波士頓通訊》。他的幾篇被《中央日報》轉載的文章，受到時任台「行政院長」孫運璇的欣賞，並批示下發有關部會傳閱。因此，國民黨上層都知道在美國台灣留學生中「有個愛國的馬英九」。一九七八年六月，他以筆名王紹陵發表的長文《勇者的證言──追記索爾仁斯基的哈佛演說》，在《中央日報》連載三天，受到蔣經國的讚賞，讓秘書室主任周應龍查證「王紹陵是誰」。一九八一年九月，馬英九獲博士學位半年後，周應龍力邀馬英九返台，任「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兼蔣經國英文秘書。馬英九不但有學歷、口才，而且為人謙恭，從不招搖，深得蔣經國的喜歡，稱讚他是「沒有缺陷的年輕人」〔註11〕，「國家難得的人才」〔註12〕，經常親切地以「英九」直乎其名，對其關心的程度「真像對親子一樣」，態度也始終和顏悅色，信任有加。蔣經國晚年極為關注的《動員戡亂時期國安會法》、《動員戡亂時期集會遊行法》與《動員戡亂時期人民團體法》等三大法案在立法過程中，馬英九是唯一的全程參與者。一九八四年六月，蔣經國力排眾議，破格提拔年僅三十四歲的馬英九任「國民黨中央副秘書長」，負責政黨「外交」，欲改變國民黨予人老化的印象。由於從政時間短，年紀輕，又無政績，有的老黨工背後說他「簡直是坐直升機上來的」〔註13〕。

在蔣經國身邊的近七年中，馬英九深知蔣晚年對政治革新和兩岸關係的思考，因此，在蔣死後參與有關法案設計時，他都「能緊緊扣住蔣經國晚年的政治理念」。

二、受人注目的「政治明星」

從擔任蔣經國的英文秘書起步，馬英九可謂仕途順暢，深受朝野的肯定。除了討人喜歡的儀表外，更主要的是他有獨特的從政哲學和本領。

（一）不結黨營私，保持技術官僚的中立色彩。在政海翻騰了幾十年的馬鶴凌傳授給兒子的從政秘訣是：切勿介入政爭。馬英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父訓發揮得淋漓盡致。李登輝上台以來，國民黨內爭不斷，但馬英九始終與各派系保持一定距離。一九九二年底，李、郝政爭激烈之時，任「陸委會副主委」的馬英九私下表示：「我們這種燒成灰也是國民黨人，看到黨內這種亂象，實在令人心痛！」〔註14〕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在國民黨的十四全中評會上，馬英九痛批黨內賄選嚴重，但語氣和緩，沒有人攻擊他與非主流唱和。他十分動感情地表示：「我是有二十六年黨齡的黨員，我有義務表達這樣的意見，我覺得這樣做是為黨好，為國家好」。〔註15〕與會者曾七度鼓掌，第二天他的發言成為各大報的頭條新聞。而馬英九在未拉票的情況下，仍以第六高票當選中央委員。

（二）外圓內方，溫和理性，不易樹敵。他與民進黨的陳水扁、謝長廷等人就「統獨」和「修憲與制憲」問題曾多次交手，他在辯論最激烈時也不易動氣，更不會進行人身攻擊，而是以理服人。陳水扁稱他是「可敬的對手」，民進黨前秘書長張俊宏公開表示：「他令人印象非常的好」。〔註16〕

（三）形象清新，善於辭令。在台灣政界新一代技術官僚中，馬英九算得上是「理想政治人物的典型」。他學有專長，謙虛內斂，善於揣摩對手的心理。言談間既無國民黨老一代的霸氣，也沒有僵化的教條和口號。外國記者稱他是「國民黨稱職的推銷員」。他任「國民黨副秘書長」期間曾赴英國訪問，為在與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握手時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自我介紹說：「首相閣下，我是來自擁有七五○億美元外匯存底，卻不知如何運用的中華民國台灣」。〔註17〕評畢，果然引起撤切爾夫人的注意，立刻介紹工業部長與馬英九認識。韓國前總統盧泰愚對馬英九讚譽有加，感歎當時韓國的政界找不到這樣的人才。

（四）對台灣女性選民和青少年有異乎尋常的吸引力。大多數台灣女性認為他是「集智慧與魅力於一身」，「雖在官場仍不失學者風範、運動家毅力及詩人氣質」。島內女性在票選「最有魅力的男人」或「白馬王子」時，馬英九總是名列榜首。他是台灣青少年崇拜的偶像。據民進黨民意調查中心一九九六年八月底針對十六～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所做的調查，國民黨內最受歡迎的政治人物是馬英九，以百分之三十四的支援率高居榜首。一九九五年台灣「總統」選舉期間，馬英九成了自行參選的陳履安、林洋港競相爭取的對象，都希望借助他清新的形象吸引婦女和青年的選票。

一九九六年五月和十二月，《自立晚報》先後兩次就「今後兩年誰是台灣政壇最重要的政治人物？」的問題，對朝野三大黨四十八名政治人物進行民意調查，馬英九均名列第一，陳水扁居次。

三、兩岸關係自有主張

在兩岸關係問題上，馬英九反台獨，主張兩岸漸進統一。他認為「政府制訂大陸政策要有『吾土吾民』的情懷」，「台灣優先，並兼顧十二億人的利益」。

馬英九不贊成「急統」，「因為現在並不具備統一的條件」，「會給台灣人民帶來巨大損失」。他更反對「台獨」，認為在處理兩岸關係問題上，台灣「決不可忽視中共與大陸人民的態度，『台獨』或許可學術辯論話題。但在全中國人都反對『台獨』的情況下，它根本禁不起現實實驗」。他從台灣的現實利益出發進一步分析指出：「在台灣，有些人希望是一個獨立的『中華民國』，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在台灣的每個人都抵擋不住中國大陸的經濟誘惑」。「假如我們由世界經濟集團化的角度來看，未來台灣的前途，是單打獨鬥，還是利用大陸人士及資源，合力發展，才能創造所謂中國人的二十一世紀？」

他反對「一國兩制」，稱「這會使台灣香港化」。「有關兩岸的統一模式，將來由兩岸統一協商機構依據兩岸人民的共同願望協商解決，現在言之過早」。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一日，已沒有任何官銜的馬英九，以民間學者的身份，對目前台灣當局的大陸政策提出了直率的批評。他指出：「政府的戒急用忍應該檢討」，「雖然這項政策只限制部分經濟活動，卻使得整個兩岸交流活動的氣氛都不對了，不但規劃中經貿特區計劃叫停，連毫不相干的大陸學歷認證都受到影響」。「行政院長蕭萬長在戒急用忍的大帽子下，在兩岸關係上也不敢有太大的作為」，但以蕭萬長的財經背景，不能不「正視大陸在二○二○年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的事實」。馬英九希望李登輝「能在未來兩年任內，在兩岸關係上作出宏遠的規劃，在歷史留下貢獻」。

馬英九曾對友人坦陳其志說：「知識分子要為國家盡一份心力，要登車攬轡，澄清天下」〔註18〕。台灣已封筆的名政論家阮大仁先生盛讚馬英九「是台灣少見的『大陸型』政治人物，格局很大！」〔註19〕一九八六年四月，馬英九蔣經國之命，草擬開放台灣民眾赴大陸探親政策。因事屬機密，並無文件號，他就把該文件定名為「穎考專案」〔註20〕。馬的古文底子很深，穎考叔是《古文觀止》中《鄭伯克段於鄢》篇的鄭國掌管疆界的大夫，他出主意規勸鄭莊公與結怨的母親重歸於好。現兩岸因內戰而分裂，他為改善兩岸關係出點子，自比穎考叔，頗有深意。

馬英九從政以來，大部分職務都是上面安排的，唯有一九九一年五月台「行政院長」郝柏村組閣時，他主動要求辭去「研考會主委」而專任「陸委會副主委」。他認為，「今後五年、十年、二十年，大陸政策是我們生存發展的關鍵，我們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能把資源流失」〔註21〕。外界為他的職務調降叫屈，而對其知之甚深的台前「司法院院長」施啟揚則私下品評說：「馬英九參與大陸工作，純是出於理想、抱負，從不計較個人名份」。〔註22〕

馬英九曾對台灣處於困境的統派伸出援手。他曾受統聯重要成員王曉波之托，經時任「副總統」的李登輝批准，從獄中救出生命垂危的老一代左統派政治犯陳明忠；曾出力為台灣抗日先烈王敏川平反；曾協助當時在北京大學任教的陳鼓應的妻子返台探親等，其目的就是要為反「台獨」增加一點力量。〔註23〕

一九九九年三月初，馬英九訪問香港。他表示，他在香港出生，在台灣長大，和香港的淵源很深，因此，他有「優越的地位」推動台港關係。「對於一國兩制，目前不必那麼早做評估，但應先行推動台、港的民間或半官方交流，在這方面，台北市願促成其事」。〔註24〕

四、有志難伸，宦途多舛

李登輝主政後，馬英九雖很努力適應新環境，藉以實現自己的抱負。但遺老好當，遺少難為。蔣經國去世不久，馬英九就被調離「總統府」。為對兩岸關係有所貢獻，他曾甘願辭去台「研考會主委」，在黃昆輝手下降級專任台「陸委會副主委」。他不得不經常上電視照本宣科，念著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陸委會」聲明。〔註24〕

一九九一年底，馬英九當選第二屆國民黨不分區「國大代表」，是國民黨「修憲」小組成員。尊從「中央」的指示，馬英九多方奔走、遊說，傾全力向「國大代表」推銷「總統委任直選制」。但一九九二年三月十四日，「憲改方案」即將定稿時，李登輝與田弘茂等學者一夕夜談後，突然改變態度，主張「公民直選制」，使馬英九專業「政務官」的形象遭受沉重打擊，處境十分尷尬。當面對記者詢問時，他自我解嘲說：「我現在說的話，你還相信嗎？」由於意味深長，在記者間傳誦一時。〔註25〕

一九九三年二月，連戰組閣，馬英九明升暗降為「法務部長」，就是不能幹他所鍾情的「陸委會主委」。但在「法務部長」任內，因馬英九為改變國民黨的形像而認真查賄、掃黑，卻得罪了一些有黑道背景的國民黨「立委」、「國代」，動搖了「國本」，引起李登輝的不快，被迫離開了「法務部」，只在內閣中出任位高權虛的「政務委員」。他曾私下對部屬感歎：「好官難為」〔註26〕！但馬英九畢竟在台灣朝野有較高聲望，被譽為「掃黑千里馬」。一九九六年六月，台「法務部長」易人後，台灣朝野對李登輝非議之聲四起。不少報刊將馬英九揮淚離職的照片登在顯要位置，一些國民黨甚至民進黨「立委」、「國代」為馬英九鳴不平。民進黨籍「立委」葉菊蘭曾公開對在台「立法院」以「法務部長」身份作最後一次答詢的馬英九表示：「從政多年來，從未公開讚美一個國民黨員，但今天則是例外，我要公開來讚美你。」〔註27〕輿論的壓力，迫使李登輝不得不出面做出解釋。他說；「馬英九是一位優秀人才，國民黨對他有一套長期培養計劃，也即不排除有一天請他出來參選，為民服務，並不是他犯了錯誤才遭換位置。」〔註28〕

一九九七年四月，發生了白曉燕命案後，李登輝召開了高層治安會議，卻沒有通知身為台「行政院治安會報」召集人的馬英九。馬英九對友人無奈地表示：「可見我的重要性」。〔註29〕而自李登輝就任民選「總統」一年來，台灣發生了劉邦友命案、口蹄疫、颱風災害等重大事件，民間要求執政當局改革的呼聲日益高漲。一九九七年五月四日，數萬台北婦女、中產階級市民走上街，要求「總統認錯、連戰下台」。但並未引起李登輝的重視，仍醉心於推動國、民兩黨合流「修憲」、醞釀籌組「聯合政府」。面對政局的動亂，馬英九深感失望。「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一九九七年五月八日，馬英九發表了醞釀已久的辭職聲明；「改革阻力重重，人民積怨日深」，「若干情勢之演變，令人困惑，基層已有『為何而戰』的質疑」，對此，深表無力且痛心，決定辭職，也不再考慮參選台北市長。〔註30〕

五、力克民進黨頭號戰將陳水扁，當選台北市長

馬英九的辭職棄選聲明，震動了台灣朝野。多次民調表明，在宋楚瑜拒選的情況下，馬英九成了國民黨內唯一有希望戰勝陳水扁的人選。在一九九七年底縣市長選舉中民進黨的大勝，和陳水扁競選連任的強勁氣勢壓力下，國民黨和基層反「台獨」民眾產生了有如兵臨城下的危機意識。鑒於台北市獨特的選民結構，李登輝的親信，「考試院長」許水德提出：「台北市長選舉若勝選，國民黨一定要推出不親李的人」〔註31〕。人們不約而同地把目標鎖定在馬英九身上。特別是基層的民眾勸馬說：「大環境沒有變，就要靠你出來改變」〔註32〕一九九八年五月三十日上午，在國民黨內市長候選人初選登記截止日，馬英九終於同意參選了。馬英九的出征，使國民黨的士氣大振。儘管其競選班子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軍」，儘管馬英九是首次參加如此大規模的選舉，而面對的又是擁有現任市長優勢的陳水扁，但他以反「台獨」、維持現狀的溫和改革者的清新形象，得到台北市多數選民的認同。經過激烈的角逐，投票結果，馬英九以百分之五十點八九的得票率，超出對手五個百分點而獲勝，一舉拔除了陳水扁通往「總統」之路的最大橋頭堡，沉重打擊了「台獨」勢力的囂張氣焰。

這屆台北市長的選舉，是國民黨和民進黨的兩大明星的龍爭虎鬥，是這次台灣「三合一」（北高兩市長、兩市議員、第四屆「立法委員」）選舉的最引人矚目的焦點。因此，馬英九的當選，不僅對其本人的政治前途，也會對台灣政局，產生一定影響。

首先，這是馬英九所主張的意識形態和其代表的執政風格的勝利，是「公投台獨」和強人政治的一次挫敗。競選期間的多次民意測驗顯示，擁有族群背景優勢的陳水扁，其「預期當選率」始終高於馬英九十二個百分點以上。同時，陳水扁的四年市政表現也得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民意的肯定。由此看來，陳水扁之敗並非敗於選舉技巧和執政能力上，而是敗在他所主張的「住民自決」和強人作風上。表明民進黨的「統獨」和族群路線已無更大的發展空間。

其次，對推動國民黨的政治革新將產生影響。四年前，國民黨在台北的市長選舉中只得到百分之二十五點八九的得票率。這表明，過去多年來離開國民黨的選民，如今又把希望寄托在形象清新的馬英九身上，藉以改造國民黨，促其停止內鬥，成為一個「民主政黨」，一個「真正的中國國民黨」。

第三，使國民在二○○○年的「總統」選舉中處於有利地位。此次台北市長選舉被台灣朝野視為兩年後「總統」大選的前哨戰，若陳水扁大勝，勢必增加其政治資本，聲勢更加上揚，屆時國民黨「總統」候選人能否擊敗陳水扁，不無疑問。而這次陳水扁的敗選，就失去了台北市最大資源，使其政治規劃受到人力、物力的限制，大大削弱了其競爭「總統」的實力。

第四，對改善兩岸關係將發揮有益作用。馬英九自稱是「大陸製造，香港生產，台灣加工」，對兩岸三地都有感情。他長期投入兩岸關係的研究，又曾任台「陸委會副主委」，被友人私下稱為「中國部部長」。他有改善兩岸關係的「使命感」，上台伊始，就訪問香港，表明了其良苦用心。〔註33〕

〔註1〕〔註9〕〔註17〕〔註20〕〔註24〕台灣名傳記作家曾一豪著：《馬英九前傳》第三二八頁，第一五一頁，第一八九頁，第五頁，第六十四頁，第三三一頁。
〔註2〕〔註3〕〔註4〕〔註6〕《小馬是老馬的政治願望的化身》，《新新聞週刊》一九九六年六月十六日，二十二日。
〔註5〕〔註8〕〔註12〕〔註16〕《內斂仍然放光的政壇明星馬英九》，《遠見》雜誌，一九八九年八月號。
〔註7〕〔註11〕〔註18〕〔註19〕《馬英九慎行寂寞政治路》，《天下》雜誌，一九九五年九月號。
〔註10〕〔註23〕〔註25〕〔註26〕《新國會》月刊,一九九四年三月號。
〔註13〕《工商時報》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註14〕《中國時報》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二日。
〔註15〕《聯合報》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一日。
〔註21〕《聯合報》一九九一年五月三十一日。
〔註22〕《聯合報》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註27〕《中國時報》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六日。
〔註28〕《中央日報》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五日。
〔註29〕《中國時報》一九九六年六月九日。
〔註30〕《新新聞》週刊，一九九八年六月五八七期。
〔註31〕《中國時報》一九九七年五月九日。
〔註32〕《許水德的「棄李保馬論」奏效》，《商業週刊》一九九八年六月八日出版。
〔註33〕《聯合報》一九九八年五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