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眼裡中國是怎麼超越美國的

趙國材
(政治大學外交學系兼任教授)


1977-1981年吉米.卡特擔任美國總統,40年前,正是在卡特僅有的一屆總統任期內,美國與中國正式建交,實現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美中關係正常化。他卸任後,致力推動中美關係友好發展。

卡特成為美國迄今最長壽的美國在世前總統。於2019年1月舉行的一場紀念美中關係正常化40週年的活動上,他就中美貿易摩擦表示:「我認為從長遠來看,美國人民會發現,與中國好好相處對我們自身的繁榮、我們自身的和平與美好的生活至關重要。」

卡特寫了一封信給川普,就處理中美關係提出了一些建議,建議川普召集六位非正式但「受人尊敬」的中國問題顧問,由他們組成的專家小組在幕後協助改善與中國的關係。

川普給卡特打電話

川普剛上台時,對華政策基本上是不屑一顧;他認為貿易戰爭很簡單,只要對中國施壓,一切成果都能輕易獲得。

川普並指責前幾任美國總統最大的問題就是對中國太軟弱了。上台兩年多,一年來,經過艱難曲折的美中貿易談判,如今看來曠日持久,美國的貿易繼續出現巨大逆差,而且美國經濟也不像川普想像中那麼好。

川普通過這些貿易談判,越來越感受到美國前總統卡特當年決定與中國建交是明智的,川普內心深知中美利益深度的鉤連,這種與中國打交道的經驗,卡特比較豐富。所以他選擇與卡特打電話。

4月13日晚上,川普總統罕見地首次給卡特打電話,他一直喜歡卡特和第一夫人羅薩琳.卡特。川普與卡特之間的關係可追溯至後者的白宮歲月。1980年卡特在謀求連任但最終敗給雷根的大選期間,當時已成為紐約著名地產開發商的川普向卡特提供了當時允許的最大金額的競選獻金。

川普告訴卡特,他並代表美國人民表達對卡特夫婦良好祝願。川普非常擔心中國超越美國,而卡特的回答是並不擔心那個時刻到來。

川普跟卡特聊聊中國,這是他們第一次交談。兩人在就川普的對華貿易立場及眾多其他問題進行了一場非常好的電話交流。他們談論了正在進行的美中貿易談判等一系列問題,在兩人的通話中,川普非常擔心中國正超越美國,令他感到不安。

卡特說,他知道川普擔心中國或將超過美國成為世界頭號經濟超級大國。卡特還說:「我並沒很擔心那個時刻到來,但這讓川普總統不安,我不知道為什麼。」

「中國是怎麼超越美國的?」

卡特4月14日在家鄉一所學校上課時,透露出與川普的通話。卡特對聽眾稱,川普在與他通電話時說,川普感到中國正在走到美國的前面。

川普向卡特請教:「中國是怎麼超越美國的?」卡特表示認同川普的說法,但並不擔心。他反問川普說:「你知道原因嗎?我在1979年便對華外交關係實現正常化。你知道從那以後,中國發動了幾次戰爭嗎?」卡特說:答案是「零」,而美國卻一直在打仗。卡特用數字來印證自己的觀點。他表示,美國在242年的建國歷史中,只有16年沒有打仗,美國堪稱「世界歷史上最好戰的國家」。

美國總是想迫使其他國家採用美國的原則,希望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其他國家。當前也有人質疑川普在收取駐軍費、歐洲等盟友的保護費和加增關稅,以及挑起與中國的貿易戰。

卡特說,相比之下,因為沒有戰爭,中國得以投資基礎設施和教育體系。卡特指出,美國已經浪費了三萬億美元在軍費開支上,中國沒有將一分錢浪費在戰爭上,中國把資源投到高鐵等項目上,而不是國防開支。這就是他們在各個方面正走在我們前面的原因。

卡特還補充道:「我認為,不同之處在於,如果拿出這三萬億美元用於美國的基礎建設中,很有可能還剩下兩萬億美元。我們會有高速鐵路。我們的橋梁不會倒塌。我們的道路會得到妥善維護。我們的教育體系將和韓國或香港地區一樣好。」

中國已經擁有1.8萬英里的高鐵。卡特反問道:「美國擁有多長的高鐵?」聽眾們回答:「零」。卡特接著說:「我並不是將美國與中國進行不利的對比,只是因為恰好昨晚川普打來電話,我才指出這一點。」

華府通過戰爭獲得高收益

關於美國領土的獲得:有些是靠帝國主義的擴張侵略戰爭搶奪得來。美國國民全體上下都處於一種狂熱的擴張主義思潮中,而這種擴張思潮最終推動了美西戰爭,1819年美國從西班牙手中奪得佛羅里達地區;美墨戰爭,1843年夏美墨戰爭,墨西哥戰敗,割讓德克薩斯地區給美國;1846年5月至1848年2月美墨戰爭,墨西哥戰敗,美國又從墨西哥手中奪取23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1898年美西戰爭完成了美國的海外擴張,奪取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進而控制加勒比海地區。根據《巴黎和約》,西班牙完全放棄古巴,割讓波多黎各和關島等原殖民地給美國,西班牙須以2,000萬美元的代價,把呂宋(菲律賓)賣給美國。西班牙自此完全喪失美洲殖民地。

有些是花錢買來的,例如:1803年法皇拿破侖把200多萬平方公里的法屬路易斯安納地區賣給美國。1816年美國購買得丹麥西印度群島,1867年美國用720萬美元從沙俄購得拉斯維加斯地區。

一個靠搶奪和購買起家的美國最終怎麼就變得熱衷於戰爭了呢?起源於「美國天定命運論」的主張:

1.美國的建立是必然的上天安排;

2.美國的領土擴張也是必然的,西半球必然屬於美國;

3.傳播美國的民主制度和思想是必須的,是在拯救世界。

也正因為如此,美國上下擴張主義思潮非常狂熱,在利益集團的推動下,美國傳播媒體也開始大肆宣傳擴張,推動戰爭,大發戰爭財。

美國以前飽嘗戰爭的甜頭:南北戰爭完成了國家的統一。通過「八國聯軍」,美國獲得「門戶開放、利益均享」;第一次世界大戰,美國戰勝德國;第二次世界大戰,美國戰勝德國和日本,控制了整個歐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也控制了日本、琉球、南韓、東南亞。

美國的軍事基地遍及世界,美國通過軍隊駐軍造成了空前的影響力,世界上的所有帝國,包括羅馬帝國、波斯帝國、阿拉伯帝國、奧斯曼帝國都不及今天美國霸權的輝煌。雖然並非是美國一家主導,但華府都是通過控制這些國家發了大財。

許多華府既得利益者都認為眼前戰爭是近期的損失,但總體看來,通過戰爭收穫巨大的利益。這一批人在華府的政界、傳媒界、軍界、戰略界、經濟界、軍火工業界、學界的勢力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華府製造的委內瑞拉危機

華府一箭三鵰,片面取消《伊朗核協議》、控制拉美地區、制裁馬杜羅、製造委內瑞拉危機。

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博爾頓拿著向媒體展示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上面草書了美國正在計劃派5,000軍隊進入委內瑞拉。現在,美國南部戰區司令公開表示,軍隊已做好一切準備,只待總統一聲令下就可介入委內瑞拉,如果馬杜羅在今年底不能下台,那麼委內瑞拉就要變成第二個敘利亞。

在國際法上,主權國家一律平等,平等之間不相管轄。一個美國將領、一個戰區司令,使用武力威脅一個主權國家--委內瑞拉,該國總統馬杜羅道:「你如果不下台,你的國家就變成敘利亞那樣戰火連天,所有城市變為廢墟。」

在委內瑞拉問題上,中國的立場是明確的,支持委內瑞拉朝野通過對話協商,尋求政治解決方案。中國主張,國際社會應在堅持不干涉他國內政等國際法和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的基礎上,多做有利於維護委內瑞拉穩定的事情,為解決委內瑞拉問題提供建設性幫助,而不是相反。中國也會繼續支持委內瑞拉政府維護國家主權、獨立和穩定的努力。中國和歐盟密切關注委內瑞拉不斷演變的形勢,願同其他各方一道,推動由委內瑞拉人民決定的政治、和平和民主解決。

俄羅斯向委內瑞拉派兵後,美國對中國的詆毀增多,而對俄國的責難聲反而小了。面對俄羅斯的突然出兵委內瑞拉,川普寧願被世人恥笑,也不作出過激舉動,而是尋求和俄羅斯「妥協」,甚至是利益互換。目的就是堅定地執行戰略退卻策略。但是,川普這樣做只是不願再盲目的損耗美國實力。況且,川普始終在抓住一條主軸,就是兌現競選承諾。

沒有吸取戰爭的教訓

華府今天有一批人並沒有吸取戰爭的教訓,他們還想通過戰爭手段繼續擴張。在這一點上,誠然,這一批人跟川普是有區別的。川普是商人出身,他當年反對越南戰爭,越南戰爭期間,川普逃過兵役,他現在為美國總統,不得不強撐著。為了獲得軍方的支持,獲得國防工業界的支持,獲得政界,包括他的共和黨保守派的支持,川普必須把大量預算投入軍隊。他可能也想遏制過多的軍事冒險。但是雖身為最高統帥,他能否左右美國政局,很難說。

那批美國的將軍們想通過戰爭增加自己的軍銜,軍火商想通過戰爭發大財,政客想通過戰爭博取名利,這些人的利益糾集在一起,表面上打的旗號都是美國的國家利益,所以卡特在這兒作出警告。現在世界上主權國家一年的國內生產總值(GDP)超過7,000多億美元的沒有幾個,而美軍的軍費開支就高達7,000億美元,等於那少數幾個國把一年的全部的GDP投入了國防開支。

美國只有兩個鄰國,東面是大西洋,西面是太平洋。華府處在一個全世界最安全的環境中,但是卻覺得自己最不安全,華府害怕什麼呢?究竟是誰的軍事威脅了華府?其他國家只要搞國防現代化,只要科技經濟發展太快了,那就是威脅美國的安全。華府,包括這一批圖謀發戰爭財的既得利益者,他們必須吃這碗戰爭飯,通過妄語說美國安全受到威脅,認為全世界很多國家都威脅美國安全,因此備戰或戰爭是不能免的。這一批吃戰爭飯的人欲借軍事衝突維持自己的利益、生存、發展,他們豢養的政客指望的是升官發財。華府以武力威脅別國,就成為這個集團或幾個集團的利益,當然不符合美國絕大多數老百姓的利益。

卡特公開發佈川普與其電話交談的內容,不僅僅表達不主張中美對抗這樣一觀點,更是把這個觀點說給那些美國政界、軍界、商界、國防工業界中想通過戰爭獲利、掌控美國政策走向的人聽的。卡特今天提出警告絕不僅僅是針對川普,而是針對整個美國政界。卡特有多年的政治經驗。他反復強調,中美之間必須合作,不能對抗。卡特也表示,他之所以這樣說不是從中國利益出發,而是從美國利益出發。

眾所周知,川普與其他美國前總統乃至其配偶的關係向來「冰冷」,他不但經常責罵前第一夫人、前國務卿--2016年大選中成為其手下敗將的民主黨對手希拉蕊,有時也不放過其丈夫、前總統克林頓。就在兩天前,前第一夫人米歇爾.歐巴馬還表示,美國人已成為一個「來自破裂家庭」的孩子,而川普扮演了「離婚爸爸」的角色。

一通電話的影響

這是川普與卡特兩位「總統俱樂部」成員間的首次通電話,上任以來,川普與卡特之間的關係比與任何其他前任的關係更熱絡。卡特曾在眾多事務上支持川普,尤其是在與朝鮮對話問題上。

就目前所知,這是川普首次就具體政策事務與一位前任總統接觸。白宮4月15日發表的一份聲明中證實了他們之間的這次談話。這些都能看出川普思想微妙的轉變,這個轉變不是很大,不是帶有根本性的、政策性的轉變,但是畢竟這些事實讓他越來越認識到卡特當年與中國建交,與中國人搞好關係,這對美國利益來說是正確的。也可以說,卡特對川普做了一個非常清醒的提醒。透過這通與卡特的電話溝通,川普的對華舉措真會有所調整嗎?其不善納言,一通電話對川普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係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它應該是很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