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扁的「新中間路線」

郭承啟
(香港《明報》記者)


選總統 急著解台獨套

距離公元2000年的總統大選,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但濃濃的選戰煙哨味已四處可聞,一方面是各個可能的參選人,提出各種似是而非卻又令人難以理解的名辭;另一方面則是耳語滿天飛,日前總統府向媒體放話說,陳水扁透過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向北京傳話,表示自己不會貿然宣佈台灣獨立,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一場社會總動員的選戰,看來即將展開,其中陳水扁因鮮明的台獨立場,刻正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最值得觀察。

從今年農曆新年以後,台灣出現一種最見不得人的行業,那就是「總統」這項行業。要不要選總統,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有「要」或「不要」,可是目前最被社會討論的四位總統候選人:連戰、陳水扁、宋楚瑜、許信良,前面三人是最具實力的,但是問到他們是否選公元二千年的總統,總是支唔其辭,顧左右而言他,創造一些連自己都不一定聽得懂的語言。之所以會產生這種現象,說穿了,還不是這三位有心角逐總統的人士,欲以這些模糊不清的語彙,來掩飾自己的弱點。

陳水扁迄今尚未正式表態要參選下屆總,但是大概沒有人會認為他不選,而且台北政壇也多評估他的實力強勁,要不是因為他的台獨立場,以及偏執的個性,公元2000年的中華民國總統,如果是陳水扁也不會令人感到異外。陳水扁也很清楚他自己的缺點,所以接二連三喊出「新中間路線」、「新領袖主義」,希望能讓不支持他的選民對他有不一樣的看法。

陳水扁想淡化台獨色彩的主觀意圖,外界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他的對手更不會就此善罷干休,為了突顯陳水扁的台獨弱點,總統府先後兩次對外放話表示,陳水扁曾多次托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和台灣的「中國統一聯盟」,向北京傳達善意,表示他絕不會輕易宣佈台灣獨立。

或許有人會解讀說,總統府這一次的放話,根本不是在抹紅陳水扁,反而是在為陳水扁的台獨解套,因為藉此剛好可以證明,陳水扁雖然是主張台獨,不過在處理兩岸問題上,卻是相當的務實和負責任。所以在台北政壇有一陰謀論的說法,表示這次總統府的放話,根本是李登輝在背後運作的,目的就是要扶陳水扁一把,好在下屆總統大選時,讓自詡為「約書亞」的陳水扁,能夠真正接「李摩西」的班。李登輝真正的想法,他若不說是很難查證的,不過朝為陳水扁解套的方向思考的人卻實不在少數。

另外一個「總統府高層」

像陳水扁的兩岸政策幕僚東吳大學副教授郭正亮就是持這樣的論點。持這種看法的人,基本上說起來並沒有錯,而且也似乎言之成理,但問題是,再不懂選舉的人應該看得出來,總統府這次放話的目的,當然不是要「抹紅」陳水扁,顯然是要激化向來支持他的台獨基本教義派,迫使陳水扁回過頭來鞏固他的鐵票,而無法擴展中間選票。

郭正亮認為,就台獨基本教義派而言,連、宋、陳、許四人相較,除非他們在明年的總統大選能夠推出自己的候選人,否則陳水扁是他們唯一的選擇,所以總統府的放話反而會是弄巧成拙,是無法達成目標,一方面台獨基本教義派不會因此轉向支持其它三位可能的參選人;另一方面,還可能幫了陳水扁的大忙,因為一些原本擔心陳水扁會搞砸兩岸關係的選民,會因此對陳水扁改觀。

這種推論是完全一廂情願的。

首先,總統府這次放消息的管道和過去有所不同,向來機要室主任蘇志誠扮演「總統府高層」這個角色,對記者表示此次「總統府高層」非他這個「府」,而是有另外一個「府」。據瞭解,這次是總統府公關室副主任、連戰的發言人丁遠超所放出的消息,一開始外界之所以會指向蘇志誠,主要是因為《自由時報》向來是蘇志誠放話的重要管道,而該報記者鄒景雯更是蘇放出「獨家」新聞的管道,這一次又剛好是透過鄒景雯放話,才會造成如此大的「誤會」。

既然話不是蘇志誠放的,所謂替陳水扁台獨解套的陰謀論也就不存在,因為或許李登輝有將政權交給陳水扁的意圖,但身為李登輝「欽定」的連戰是不可能有這種想法。那麼令人不禁要問,丁遠超的目的何在?應該是有多重目的。表面上,是連戰陣營要逼使陳水扁陣營和台獨基本教義派的群眾分裂,實際上是連戰陣營在事先為大陸政策打預防針,或許應該說是在防止未來選戰開打後,「棄連(戰)保陳(水扁)」的效應發生。

明年的總統選舉充滿太多不可預知的變數,各個可能參選的候選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和弱點,就陳水扁而言,台獨色彩當然是他最大的弱點。由於明年出見連戰、宋楚瑜、陳水扁、許信良四組人馬的可能性相當大,以四人的實力分析,連、宋、陳三人都有三成左右選票的實力,勝負的關鍵在於誰可以搶走對手的選票。而連和宋之間的外省籍和地方派系選票,能夠產生流通;連陳之間的選票互通則是那些具「李登輝情結」的本省籍年長者;至於宋陳之間,則有支持民進黨的客家籍與地方派系。

連戰要防李登輝「棄連保陳」

由於連陳宋三人的實力相距不大,除非在選戰開打後,出現不可預知的變數,否則三者之間的勝負不會太大,因此只要能夠拉走對手一部分的選票,大概就可以贏得大選,1994年的台北市長選舉,就是最好的例證。目前政壇不斷傳出李登輝表面上是「欽定」連戰接班,不過實際上是矚意陳水扁,連戰陳營在規劃整個選戰時,不可能不考慮到這個變數,雖然他們嘴巴絕對不會透露出任何的口風。

今天連戰最被外界肯定的是,個性穩定不會有不可預知的政策出現,尤其是兩岸政策上感覺起來會比宋、陳兩人稍微進步,連戰陣營現在先放出陳水扁一樣會透過李光耀向北京表達善意,目的想告訴台灣老百姓,想讓台灣過好日子,不管誰當中華民國總統,沒有北京的支持是很難作到的,所以末來連戰若當總統,在兩岸關係處理上會比李登輝更加開放。這麼一來,可以吸收那些強力反對李登輝的人;同時,可以防止在選戰開打之後,一旦省籍加上兩岸問題被某一候選人非理性地炒作時,李登輝際出「棄連保陳」,因為那些具「李登輝情結」的老一輩本省人,因連戰「半山」的身份,和對大陸的不夠強硬,只要李登輝乘選戰激烈之際,私下放出耳語說他其實是支持陳水扁的,那些具「李登輝情結」的選票很可能會流向陳水扁。

台獨色彩是陳水扁在總統大選的致命傷,是毋庸置疑的,就選舉的邏輯來看,陳陣營在認為台獨基本教義派別無選擇,一定會將選票投給陳水扁的情況下,如何降低陳的台獨色彩,才是他們勝選的憑籍,從陳水扁反對公投入憲、以及他的日本、南韓、外蒙、美國之行,不斷提出與大陸和平對話的主張,即可看出端倪。而這些主張是過去陳水扁大肆抨擊的。

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陳水扁的「轉型」似乎尚未得到社會廣泛的迴響和認同,一般人普遍覺得陳水扁用了太多專有名辭,根本是在玩文字遊戲,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什麼;而台獨基本教義派則是用雞蛋來表達最大的抗議,他從外蒙訪問返台在中正機場準備搭車離去時,建國廣場的人就用雞蛋丟在陳水扁的臉上。

左右逢源 陳水扁如意算盤

陳水扁是一位非當識實務的政治人物,為了贏得選戰,他隨時可以作很大的調整,然而這次的總統大選,則會涉及台灣未來的國家定位及走向,向來主張台獨的陳水扁想要一下子作出調整,看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會變成左右不是人,中間選民會認為他在騙選票,台獨基本教義派則會以為他「變質」,如何「左」「右」逢源,勢必會一直困擾著陳水扁,大家只有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