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反擊與反戰示威

紐約遇襲的「911」事變，無疑是新世紀以來令舉世震驚的頭號大事件。在這場慘絕人寰的恐怖襲擊中，造成至少六千人喪生，數以千億計美元的損失，比起這些有形的損失更為可怕的是，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的國家和人民開始遭受到一種心靈上的莫名的恐懼的威脅，這種由心靈恐懼而產生的無形損失，其價值將無法計量，儘管美國總統小布希發佈宣言：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恐怖分子徹底殲滅，誓為蒙難者討回公道，不抓獲幕後策劃者，決不罷休。近一個月來，美國已經調集海陸空三軍精銳勁旅，約同英國盟軍，大舉向中東進發，以伸張正義為名，討伐恐怖襲擊的首犯疑凶本．拉丹和庇護他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為消滅恐怖主義及其基地打一場持久的「新戰爭」。美國為首的盟軍向阿富汗發動的大規模的武力反擊，也於十月七日凌晨拉開帷幕。

固然，美國本土遇襲，數以千計的無辜民眾喪生，同時令美國及「自由世界」國家的人民陷入惶惶不可終日的心靈恐懼之中，誰也無法預測恐怖襲擊的災難何時何日將會降臨頭上，所以懲罰肇禍元兇，打擊恐怖主義活動，為無辜喪生的平民百姓報仇雪恨，討回公道，也是情理之中，天經地義的。正因如此，美國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及本．拉丹的恐怖活動基地發動的反擊也獲得世界許多國家的支持與同情。但是，用發動大規模的報復戰爭的方式來制裁恐怖主義，是否能達到打擊本．拉丹為首的恐怖分子和阻止其恐怖活動之預期目的呢？即使是美國本土的人民甚至死難者的親屬，對小布希總統發動的這場大規模的報復戰爭及其結果皆不乏持批評態度者，

自從小布希總統宣佈發動反擊的「新戰爭」以來，在美國本土乃至全世界各國便有不同的聲音，有人認為：恐怖分子對美國發動如此殘酷的襲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我們非常同情死難者，美國的反擊是正義的，這場仗要打，應該打，必須打，否則，死傷者的血債向誰去討？冤向何處伸？日後的世界秩序怎樣維持？但也有人認為：恐怖分子的暴行確實令人髮指，深惡痛絕；但在痛定思痛，萬分激憤之餘，還得冷靜思考，用報復的心態，以戰爭的方式來制止恐怖、暴力，以暴治暴，暴更暴；特別是美國政府還未提出確鑿證據證實本．拉丹為恐怖襲擊真兇之前，便發動這場大規模的攻擊，等於製造一場以暴易暴的恐怖戰爭，其結果將會激起回教世界的反感甚至同仇敵愾，最終釀成大規模的，乃至全球性的宗教戰爭，後果將不堪設想。據此，反戰論者在痛定思痛之餘，堅決反對小布希政府發動的這場「新戰爭」。

最近，隨著局勢的日益嚴峻，反戰的聲音越來越強。在美國本土的哈佛、麻省理工學院等近百所大學的師生，以及在德國、英國及泰國均有反戰示威，在中東及東南亞等回教國家如巴基斯坦、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等地的學生，其反戰之聲甚至演變為反美示威。

反戰論者認為恐怖分子固然邪惡，但美國也應反省及檢討其中東政策。美國的霸權心態，以及他至為偏頗以色列，沒有公平對待巴勒斯坦人，為中東國家的部分恐怖主義思潮提供了土壤。而小布希上台後所展示的一系列強勢作風和咄咄逼人的姿態，更令回教世界反感，甚至有挑起種族仇恨之虞，從而進一步激發了恐怖思潮的擴張。

美國今天的遇襲，部分原因也是由於昨日種下的惡果。所以，美國政府必須認真檢討其中東政策，廣泛傾聽民意和國際的呼聲，真正以文明世界的理性思考和理智的行為來消除民族仇恨，方能徹底消滅恐怖分子剷除恐怖主義思潮產生的土壤。

例如，九月底發生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的一連兩天的反戰示威，數千名反戰者打鼓唱歌，揮動巨型傀儡，在華盛頓街頭遊行抗議，呼籲美國政府在受恐怖襲擊事件之後自制，確保世界和平。來自貝滕多夫(Bettendorf)的反戰示威者莫什豪澤(Scott Morschhauser)說：「這該是質問總統的時候了。」這位三十七歲的男子高舉一幅巨大的美國國旗，旗上的星圖給代表和平的符號所取代。他指謫政府的報復戰爭說：「在危急時期所作的決定，在十年或二十年後會有反響。」

這場有數千人參加的反戰示威大致上以和平的方式進行，示威者唱出「不要再殺人、不要再有戰爭、不要再有暴力」之類的歌，負責統籌這場遊行活動的華盛頓和平中心(Washington Peace Center)的協調員拉莫斯(Maria Ramos)表示：「我們來此向恐怖襲擊死難者表示哀悼。」接著她又指摘政府把刑事叫作戰爭行動，是抬舉了刑事。反戰示威者認為應將恐怖分子緝拿歸案，交國際法庭審辦，而不是用報復的戰爭方式來處理。

與華盛頓舉行大型反戰集會遊行的同時，洛杉磯、倫敦、巴塞隆那和雪梨等城市也有反戰示威。而發生在巴基斯坦白沙瓦的反戰示威則演變為反美示威。示威者譴責美軍空襲。一名參加示威的阿富汗難民說：「這是一場回教徒與非回教徒之間的戰事。所有回教徒必須參與聖戰，反抗美英。」示威者一面高喊口號：「殺死美國人」，並且又焚燒美國總統小布希的假人像。

在恐怖襲擊的肇事地點紐約市，近日以來反戰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反對美國實行報復行動的人士，指「911」事件不應繼續帶來無辜者傷亡，原本定於九月二十二日舉行的反全球化集會，也轉變成反戰示威。

一些反戰團體則在互聯網上發表反戰聲明，專供反對報復行動人士簽署的網頁紛紛設立，在這上面簽署者不乏名人。其中包括美國前司法院長克拉克和底特律主教岡布爾頓組成的一個非正式反戰網絡，近日也已轉化成一個反對以暴易暴的大聯盟，名為「國際回聲」(International Answer)，該聯盟在網上呼籲「制止戰爭，消除種族主義」(Act Now to Stop War and End Racism)，並計畫在週末於紐約舉行通宵集會。

不久前在紐約聯合廣場的喬治華盛頓像前舉行的反戰集會，一個名為「猶太種族和經濟公義」組織的統籌人謝特納說：「我們一定不可把集體懲罰跟公義混淆，暴力不應帶來更多暴力。」

在恐怖襲擊中獨生子遇害的福德海姆大學教授羅德裡格斯表示，他在獲悉報復行動後大為詫異，「不分青紅皂白的報復行動有害無益」。

此外，德州大學教授詹森上周起也於大學校園組織反戰行動，為許多阿富汗人提供單程機票逃難。反戰人士計畫利用週末前往白宮，反對軍事行動。一個主張「追求和平及公正」並要求小布希總統停止採取報復行動的網站在成立的短短幾天內，便有十三萬人上網簽名，其中許多簽署者皆為各行各業的精英，甚至是名人。他們認為不報復才是勇氣的表現，停止連鎖暴力現象才是真正的勇氣，報復行動只會殺害更多無辜民眾，無異於恐怖活動。

其中美國加州科爾特馬德拉市的科寧表示：「全球十億回教徒中，只要有一成人同情本．拉丹，那麼美國大打出手，每殺一個恐怖分子，就可能令三、四個溫和回教徒轉向極端。出兵是弊多於利的。」

菲律賓馬卡蒂市的布朗納則認為：「我擔心美國一旦報復，會激發潛藏於六十多國的恐怖分子起來發難……我擔心當我們對阿拉伯人的仇恨累積，會令局勢惡化，在不同宗族和膚色的人之間製造巨大鴻溝。」

美國的報復戰爭打響後，義大利坎波巴索市的保利埃略則十分無奈的表示：「但願美國的軍事行動，不會荼害了那些本已在捱饑受餓的無辜人民。」

以上反戰人士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中國古語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時下的局勢的確令人憂心忡忡，美國的報復戰端已開，「首犯疑凶」本．拉丹不但毫髮無損，反而一再露面宣稱：「今後美國將會永無寧日」。而整個「自由世界」則陷入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慌之中，百業開始陷入蕭條；那廂則死傷平民數字與日俱增。難道世界末日真的要來臨了嗎？

本文截稿之際，據北美各大報載：全球各地的回教徒在美國空襲阿富汗以來首個週五祈禱日爆發大規模反美示威。在巴基斯坦的示威者跟警察互相開槍駁火，最少有兩人受槍傷送院，被視為美國文化象徵的美式連鎖快餐如肯德基、麥當勞等更被示威者放火焚燒。

在伊朗，示威者向巴基斯坦領事館擲石，表示對巴國協助美國的憤怒。與此同時，有二萬人擠進首都德黑蘭街頭示威，爆發了美國空襲阿富汗以來的最大反西方活動，回教世界的教長同時呼籲美國停止轟炸。示威民眾從德黑蘭各處的清真寺出來，遊行至巴基斯坦駐當地的代表處，他們攜帶象徵小布希總統的布偶，以及寫「美國是大魔頭！」、「美國去死！」的反美標語。

部分回教徒組成的志願兵團甚至發出更尖銳的聲浪，高呼他們要加入聖戰，對付美國和它的盟國。雖然，伊朗的回教政府協助武裝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北方聯盟，但伊朗領袖譴責美國領導的攻擊。他們擔心持久的衝突，可能掀起難民潮湧進伊朗，也可能引來民兵或其他組織乘機滋事。

在全球最大的回教國家印尼，位於南蘇拉威西省的肯德基快餐店疑遭炸彈襲擊；日惹市的示威者則封鎖麥當勞和必勝客餐廳。同日，馬來西亞美國大使館門外有大約三千人示威，他們大喊「打倒美國」和「全能的神」等口號。大馬首相馬哈蒂週五重申反對美國攻打阿富汗，並表示：「我不認為這有助打擊恐怖主義。」

另外，在孟加拉首都達卡亦有超過五千人參加示威，反對美國攻擊阿富汗；印度新德里有數以千計回教徒在禱告儀式結束後參加大型示威，而在海德拉巴，數百名示威者與警方發生衝突，至少有七十五人受傷；土耳其伊斯坦堡聚集了兩千名回教徒高呼反戰及反美口號，抨擊政府支持美國，要求政府下台。

在泰國，則有回教組織於週五呼籲罷買美、英貨品，而阿富汗的伊斯蘭教士則在週五禱告儀式期間號召回教徒向美國發動聖戰。

在全球回教徒反美示威活動中，要數巴基斯坦最為激烈。回教激進分子週五在南部城市卡拉奇跟警方衝突，向警方拋擲石塊，燒燬汽車，還放火焚燒一家美國快餐店；警方則用警棍、催淚彈還擊，並向空中鳴槍示警。示威者在街頭與警方對峙數小時，其中有七名示威者受槍傷，另有數人受輕傷，示威者大部分是阿富汗難民和同情他們的回教教派。

自美國於七日凌晨開始空襲阿富汗以來，巴基斯坦多個城市連日爆發示威和暴力事件，至週五回教徒的祈禱日達到高潮。巴基斯坦幾大回教政黨領導人還呼籲週一（十五日）全國大罷工，抗議巴基斯坦援助美國轟炸鄰國阿富汗。隨著美國連日來的密集轟炸，越來越多的阿富汗難民湧往巴基斯坦，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也是巴基斯坦爆發反美示威最為激烈的原因之一。

儘管美國總統布希於週六（十三日）再次放話，只要塔利班政權交出恐怖分子頭號嫌犯拉登，美國便停止轟炸阿富汗的報復行動；但塔利班政權最高領導人奧馬爾表示：塔利班已決定「永遠不會交出拉登，誓死對抗美國和其他侵略阿富汗的國家，以「不成功，便成仁」為目標。並警告美英盟軍必須瞭解，阿富汗人的奮戰精神與阿富汗給我們的地利，將讓阿富汗成為所有入侵者的墳墓。這是視死如歸的精神，正好應驗了老子說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名言。隨著不斷有美國的飛彈「誤炸」阿富汗平民區，造就越來越多的無辜平民遭難。使美國發動的這場「無尚正義」的報復反擊戰爭逐漸失去了它的正當性，這也是為什麼美國的報復襲擊引起全球回教徒的反美示威的真正原因。我們同情遭恐怖襲擊而喪生的無辜平民，但我們更反對以暴易暴導致更多無辜軍民遇害。

除伊斯蘭世界外，基督教世界的歐美各國近日也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戰遊行。筆者寓居的加拿大，在鄰近紐約的多倫多市，昨日便有數百名示威者聚集在市中心美國大使館前，抗議美國空襲阿富汗，參加這次遊行的示威者不少是來自安省反貧窮組織。同日，卑詩省的維多利亞市也同樣有反戰示威。

在歐洲，德國多個城市週六（十三日）爆發了大規模的主題為「不要戰爭」、「為和平站起來」的和平反戰示威，反對美、英兩國對阿富汗所採取的軍事行動。在首都柏林，約三萬名示威民眾首先分別聚集在三個不同的地方舉行反戰示威及宣傳活動，然後行進至位於市中心的憲兵廣場舉行集會，活動是由德國多個和平組織、工會及一些左派政黨等百多個組織聯合發起的。在斯圖加特，約有一萬人舉行了類似的抗議活動。此外，波恩、北威州的伍珀塔爾以及下薩克森州的奧裡希等城市也分別有數百人舉行了反戰抗議活動。許多示威群眾認為，戰爭並不能解決衝突，反而會使衝突日益增多。他們強烈反對政府派遣德國聯邦國防軍到海外參與軍事行動。

至於瑞士，來自各地的六千名群眾週六下午在首都伯爾尼的聯邦廣場舉行反戰示威，要求美國立即停止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這場主題為「不要戰爭，要全球正義」的示威遊行和集會是由四十個民間組織組成的「反對戰爭和恐怖同盟」發起的。示威者還要求和西方國家軍隊離開阿富汗及其周圍地區，並要求瑞士聯邦政府同美國及其盟國的軍事活動保持距離。

在法國，執政聯盟之一的綠黨嚴厲譴責美國的軍事打擊行動。該黨總書記沃伊尼特說，轟炸不是對恐怖主義襲擊的最好答覆。他指出：「不區分平民和士兵的轟炸只會使塔利班政權更加強大。」

另外，在英國首都倫敦，大約二萬人聚集在市中心的廣場，高喊「我們不要戰爭，我們需要和平」的口號。還有人高舉「停止這場血腥戰爭」的標語，反對美英轟炸阿富汗。

一名遊行者說：「我們正向布萊爾和小布希傳達一個非常清晰的信息：我們認為他們應該結束轟炸了。」遊行中，有人試圖燒燬美國和英國的國旗，但沒有成功。大多數示威者都非常克制，採取了和平的方式。這是美英轟炸阿富汗以來，英國爆發的最大規模的遊行示威活動。在蘇格蘭，工黨議員格羅維也參加了反戰遊行。他表示，美英的軍事行動是「一種恐怖主義行徑，他們犯下了又一起屠殺暴行」。

概括地說，基督教世界的西方國家的示威活動與伊斯蘭國家稍有不同的是，集會的代表在發表演說反對戰爭的同時，也譴責各種形式的恐怖主義，他們一致呼籲通過政治和外交方式解決「911」恐怖襲擊事件後的危機，並要求國際社會對阿富汗難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他們的反戰示威表現出較多的人道關懷與和平理性的一面。這種充分體現出人性光輝的正義之聲，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士都應該給予聲援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