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全球驚慄的911驚爆事件

九月十一日的黃昏，從莫斯科的電視新聞中看到坐落於美國紐約曼哈頓的世貿大樓與華盛頓首府的五角大廈遭受「巨型巡弋飛彈」爆破的實況轉播，令我瞠目結舌。驚心動魄的景象如不經意的看會以為又是好萊塢的科幻戰爭新片在打廣告。在一流的危難救援處理下，兩座貿易大樓的垂直崩塌葬送了超過六千名無辜的生命，包括約五十五國的公民，實是浩劫。直覺上，美國政府為洗清這奇恥大辱必將報復，但若稍有不慎，擦槍走火，第三次世界大戰恐怕就是在劫難逃了！

返美途中在阿姆斯特丹機場經歷了幾番通關人潮排成數條約一公里的長龍的場面。轉機的旅客受足了脫班的恐慌與焦慮的煎熬。各航空公司的地勤服務人員更像熱鍋上的螞蟻，試圖瞭解、判斷旅客通關遲滯的情況回報。偌大的機場陷入茫然的混亂。所幸再無安全問題發生。美國的大陸航空公司率先宣佈將閒置百分之二十的員工以為因應，華爾街的股市一星期之間跌至谷底，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對現實的關懷方式與911事件的震撼力。筆者以為，縱然美國的報復行為不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戰，區域性戰爭所造成全球物流遲滯與商務減少的相乘效應也足以造成全球長期的景氣蕭條與社會動盪，對美國人民尤其不利。美國人民對其國家的外部作為所引發的報復行為應該有所覺醒。

911事件的宿命追根究底是偏向精神層次而非物質層次的問題，與文明及文化特質息息相關，因此非常難處理。人類歷史證明，科技，尤其是軍事科技的強盛不代表文明，雖然它會是文明的副產品，但不應是主要產品；美國向來是全球武售第一大國，在物質資本掛帥的美國沒有大思想家哲學家會產生，其思維模式不言可喻。相對的，物質經濟條件的落後也不代表野蠻。古希臘若沒有柏拉圖、蘇格拉底、亞里斯多德等大哲學家探討人倫與自然的本位關係，道德的價值，塑造出希臘神話式的人神觀與美學，續有羅馬先賢承續希臘文化，建立議會制度，實行菁英領導，西方世界的自由民主法治的基礎也難以奠定。大家應該先認清這個基本價值概念。

如今美國歷史教科書能標榜的先民文化是南美的馬雅文化、北美的印地安文化和北太平洋沿岸的愛斯基摩文化。可諷的是這些被標榜的原住民卻早在殖民主義的風潮下以及北美新大陸的開發階段被趕盡殺絕。殘留的也被迫改變了姓氏與信仰，完全被征服同化；連像樣的紀念館也找不到，何謂崇尚人權與宗教自由？從十字軍東征至今，無論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或阿拉的聖靈，從哲學的角度詮釋，是否早沉浸在異教徒的血海與冤仇之中，而非教徒為他們建造和謨拜的清淨的聖殿之內？歷朝歷代，宗教的不寬容所帶來的浩劫尤勝過種姓間的爭鬥、歧視和不平等，古今中外皆然。

不幸的是，野心家與政客依附宗教以騙取其資源與信眾來從事政治、軍事、經濟甚至文化上的鬥爭，已成為假民主政權運作的常規。藉宗教自由和民主正義的聖名當侵略的口實，亦成為顛覆政權的慣技。雖然他們也不斷努力創造如「地球村」、甚至於「知識經濟」等新名詞(公元前二○○○～前五○○年，在中亞、希臘、中國所創造出的早期青銅與鐵文明時期，就是「知識經濟」的成就。)來降低市場區隔的阻力，但不排除藉外交、經濟或軍事力量干預外國內政，迫其開放市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因為美國對開發中國家以及第三世界的外交政策既缺乏長期一致性，亦常缺乏真正人道或正義，無視道德規範而進行威迫利誘，只要符合「美國利益」，即使與盜匪或叛國集團合作也未嘗不可。南美洲的長期動亂、貧富懸殊與開發落後即反映了此一居心。美國在全球常四面楚歌，問題的癥結如出一轍。

911不幸事件發生後，全球多數政府領袖與人民對此事件罹難者與受難的家屬表示哀悼與遺憾。受美、英掌控的傳媒體系全球同步炒作的影響下，呼應撻伐之聲四起，使得將受報復的地區未戰已產生數萬無辜的難民。動武至今難民已增至數百萬。嚴冬將至，他們真正的慘劇料將遠比科索沃難民問題嚴峻。是誰在威脅著他們的生命？他們的損傷與命運又豈僅是國際金錢或糧食援助所足以彌補的？911事件的手段 ─自殺機 ─本是二戰結束前日本空軍發揮「武士道」悲情的創作，企圖運用共同消耗戰術絕地反攻。料想「靖國神社」必供奉著這些「民族英雄」的衣冠塚，弔祭著他們。而這些被小布希與西方國際輿論詛咒著的劫機犯或「恐怖份子」又何嘗不是阿富汗的菁英、烈士與與民族英雄。兩者本質類同，境遇卻大相庭徑。究竟何謂「正義」﹗

對於小布希以強硬的態度表達報復的決心時卻引用一些諸如「聖戰」、「無限」報復、「不必受聯合國約束」、「不限用核武反擊」、「不是同志便是敵人」、「擒凶不論死活」等不恰當的、情緒化的蠻橫字眼。不經國際法庭審判定罪即動用「私刑」、撲殺人犯、以暴制暴，是民主正義嗎？正義是真理還是強權的口實？

911事件不屬軍事事件而是政治事件。落後地區用劫機的手段實施此一奇襲戰術，圖以解決或報復無解的爭端與仇恨，該要如何化解？政治性問題能靠軍事手段解決嗎？若國際恐怖組織或地下政府再用極端手段反擊，進行撲朔迷離的「都會恐怖游擊戰術」來對抗人命關天以物質為重心的先進國家，僅求同歸於盡、兩敗俱傷，又如何消彌？尤其是911事件反映了「傳統」戰爭遊戲規則以外的破壞和嚇阻效果，造就了「無限戰爭」的概念。顯然先進國家對此一「無限戰爭」的恐懼尤甚於對其所謂「流氓國家」擁有核武的潛在威脅。或者為此小布希才宣稱不限用核武反擊，圖以「無限報復」的概念反制。問題在於這樣能解決問題嗎？還是亂源會隨戰事像癌細胞一般的散播、轉型、加劇？

其次，這次的劫機爆破事件不尋常的地方在於無組織出面負責。然而美國卻不假思索的就鎖定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政府所袒護的集團，並迅速的集結大軍壓境。僅從決策的時效研判，此一大動作顯示出美國軍事幕僚對二十一世紀中亞地區的戰略與戰術佈置方案早已備妥，躍躍欲試。如此斷然集結重兵，再找罪證，恐怕執行既定的戰略與戰術的目的的企圖，掩蓋了美國政府欲緝拿真正元兇歸案制裁的正當性。實施震攝性心戰避免戰區漫延料為此舉的主要考量。不論來日真正動武的規模，或者是美國使用新世代核子武器的必要性與正當性如何，美國不但已經在「以戰養戰」的戰略下開發了大規模的新戰略武器，並欲藉此新戰區的地理特質擴充其對此型突發性衝突的反制與佈局能力。

誠然，這次小布希團隊迅速反應處理危機本來的確表現得身手不凡，對國人作了交代，提高了初期支持度，達到了嚇阻作用，更提供了盟國參與的適當的說服力，故小鷹號也功成而返，續執行其他區域的監視任務，讓印度洋艦隊繼續整合訓練。問題在於，如果美國政府的目的僅是在借題發揮達到練兵與耀武的目的，配稱為「無限正義」和「自由堅忍」嗎？日後，美國人民或國際輿論會繼續高度支持這樣的擴武行為嗎，還是會有受騙的感覺？其實美國介入中亞開發建設利益的進程較日本遲緩十年左右。藉區域戰爭重新洗牌、改變遊戲規則，以圖後來居上，擴張勢力範圍，同時循例向弱小盟國強索保護費發戰爭財，一石數鳥，應才是美方戰略家的如意算盤。而英國的布萊爾卻如惡靈般的圍在小布希四周狐假虎威，好似跳樑小丑的四處穿梭，不外想重拾其殖民東印度時期的舊夢。日本軍國主義圖藉參戰死灰復燃，亦不外是等著瓜分利益。

對小布希揮兵的真正動機提出以上理性的懷疑，是因為其言行充滿了矛盾。通常，解鈴尚須繫鈴人。美國人民尤其應該瞭解，911悲劇的導火線是以色列巴勒司坦問題在小布希上台後擅改前期外交策略所致。近半世紀以來巴勒斯坦的青年和孩童一直在用石頭、投石器等自殺的行為捍衛他們的家園，對抗著子彈、機槍、裝甲車、炮彈與飛彈。其以卵擊石，螳臂擋車，猶如以色列的先祖赤手空拳的對抗著羅馬彪悍的正規軍。這兩件史實同樣符合「自由堅忍」、「無限正義」的原則。故「以阿和談」實系「鬧劇」。它提供阿拉伯世界、猶太教世界與同情支援後者的，包括美國社會內部依附猶太教與基督教勢力的大政客與大資本家們，一個不落幕的政治舞台與大買賣。除新武器發展與實驗外(小如殺傷力似小消耗力卻很大的塑膠子彈)，爭議地區的稀有礦產卻在日以繼夜的開採外售著；死海已盡枯竭，西奈山區地層已到處崩塌形成涵洞。又有多少人知曉其間的利益瓜葛？

爾來巴解青年對以軍進行自殺性的突擊事件層出不窮，美國人民真在意嗎？近期小布希在以巴問題上鬆手，任由以軍俎殺巴解的核心份子並進佔緩衝區，能叫回教世界的基本教義派坐視其兄弟一一成為烈士，坐視巴勒斯坦聖地的猶太化嗎？美國和以色列之間所作的利益交換到底為的是什麼？美國的武售和參眾院的利益集團若不靠鼓動政府發動一連串的有計劃的有勝算的戰爭或區域衝突，從中取得相對性競爭優勢、利益與新市場，是否早已山窮水盡？

連美國的小朋友都能理解，當殖民主義風靡歐洲的世紀，西班牙、葡萄牙與英國的艦隊所虜回的奴隸與滿倉的金銀珍寶固然使其國富兵強。但這是多少慘無人道的屠族掠地與古文化毀滅的代價所造成的？美國人民在國家危機時給予政府及總統最大的支持與授權固然表現了民主政治的風範。但在同時，美國的知識份子是否有勇氣省思並進而提出呼籲：今日強大的美國猶如昔日強大的西、葡、英。他們在國境外所幹的黑勾當在面對世人與歷史家的公斷時，是否仍代表著智慧、公理和文明，亦或是醜陋、貪婪、偽善和野蠻！在哀傷與盛怒下，無知的美國民眾被政客用民主自由與忠誠的教條震懾而唯唯諾諾；盲目的報復性犯罪與非法拘拿調查在「國家安全」的大帽子下開鍘，又造成了這座「大融爐」舊創復發，恐怕已形成了百年無法修補的大破洞。

欲作為世界的領導者，奉勸美國的智庫人士與學研機構的專家們應該開始嚴肅思考美國人民的文明教育與文化養成問題，並加強監督政府的外交政策運作體系，而非加強愚化人民、管制人民，淪為秘密警察國家。美國政府更應正視其國內及全球示威與反戰的理性訴求。反省如何避免讓美國人成為以巴、巴爾幹、印巴等區域間矛盾衝突、冤冤相報、血債血還的一環；避免讓美國人民，包括國際社會，俱成為其國家領導人錯誤決策的代罪羔羊！

從上述事件的背景與美、英擴武及濫炸行動判斷，美、英的攻擊行動仍極可能激發民族與宗教戰爭。以美國的社會現狀與養尊處優的人民欲對抗一無所有的第三世界所發動的無限城市游擊戰的攻勢，至少需要兩代的時間作心理建設。此外還得準備犧牲可觀的民主、安樂與自由，並願意賠上區域經濟萎縮的代價。玉石俱焚恐怕不是急功近利的「小布希集團」腦袋中想要美國人民堅忍與尋求國人對其外交政策支持的初衷。奉勸美國決策當局不妨多研究中國久遠的文化與文明歷程；行王道則近悅遠來，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子強調「無為而天下治」。孫文主張「濟弱扶傾」。「兵遠迎必有傷」，中、印、巴、俄的後院前庭有事就應由他們去妥為料理。否則受難者的骨骸恐得從興都庫什山排到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