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濫情理盲,重建國族認同

一個「天然獨」的告白(上)

林徑深
(北京大學碩士畢業生)


我出生於1997年,這意味著,我和同齡台灣青年都經歷過李登輝所推動的台獨教育改革。我們這代學子在「九年國民教育」中,前六年(小學階段)被灌輸「我是台灣人」的觀念,後三年(初中階段)又被引導著認識一個「對立於台灣的中國」,所以幾乎無一例外,很「自然地」長成了一批「天然獨」(其實是「教育獨」)。

提升好感不等於重建認同

作為一介關懷政治的台獨青年,有感於「對岸國家」的「虎視眈眈」,我曾在高中一年級的「國防課」期末心得寫下「我相信只有全體人民一致的保台共識,……能保衛國土不受侵害」;又在全台爆發「太陽花學運」(2014年)時滿腔熱血地擘劃職涯藍圖--高中三年級考入政治學系,畢業後接著考取台灣外交官一職,在外歷練幾年後回島繼續積累政治經驗,再在中年競逐台灣總統大位;為了一步步實現這一宏大計畫,我又堅定地在大學二年級雙主修一門外語專業。以上種種,全肇因於自幼錯亂的國族認同。

聽到這裡,可能有些大陸朋友或台灣長輩忍不住想:「兩岸同胞同根同源、同文同種,本就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沒有什麼力量能把彼此割裂開來。年輕人被一小撮台獨誤導了不打緊,只要多去大陸走走看看,多和大陸人接觸,必然越走越近,越走越親。」誠然,「多去大陸走走,多和大陸人接觸」很可能增加台青對「中國」的好感,使台青在談及「中國」時,能提出一些關於風景名勝和人文風情的感性經驗,或者未來到「中國」求學讀書、求職創業的「美好願景」(或「理性算計」)。不過,提升好感不等於重建認同,因為絕大多數台青在「瞭解中國」時,他們腦子裡的「中國」和「台灣」是兩個互斥的概念,他們把中國當成一個不包含「台灣」的「外國」來瞭解。換句話說,對台青來講,瞭解中國其實和瞭解美國、日本、澳大利亞沒有本質區別。瞭解過後可能會喜歡,也可能不喜歡,但無論評價高低,都不影響中國、美國、日本、澳大利亞是個「外國」的「事實」。

充滿bug的「作業系統」

這樣一種錯亂的國族認同,正是台獨教育的結果。假如我們把台灣小孩比喻為一台台出產年份各異,出廠配置不一的電腦,進一步可以想像,每個小孩具有不同轉速的CPU(腦力)、不同效能的音響和顯示卡(表達能力)、不同容量的硬碟(記憶力),以及不同數量和版本的軟體(知識和技能)。台獨教育的威力在於它作為一套充滿bug(蟲,電腦遇到程式有著缺陷或者問題的代稱)的作業系統,總是在電腦開機後首先載入,導致硬體和軟體間無法正常溝通,硬體無法發揮出最大性能。之所以說「充滿Bug」,是因為台獨教育的目的是讓代代台灣人相信「海峽兩岸,一邊一國」,而「海峽兩岸,一邊一國」又是從歷史、文化、法律上論述不通的政治主張,所以台灣教科書只能偏重專題設計,淡化線性敘事,以便於模糊因果、顛倒是非。於是,絕大多數受台獨教育毒害的年輕人嚴重欠缺線性思考與結構化思考能力,並且,一旦他們想調動腦力來思考或談論兩岸關係的前世今生,腦袋就必然「卡Bug」,表現得呆若木雞、張口結舌、異常激動,徒有照本宣科或情緒宣洩,無法以理服人。由此可知,台獨教育的目的是反教育的,從結果上說,台獨教育非常「成功」,但也極其反智、失德。

經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總結出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台獨從未真正建構出一套經得住仔細推敲的國族認同敘事;壞消息是,數十年來台獨不斷向代代台青灌輸一套邏輯不通的敘事,並嚴重破壞他們的思考能力。這麼說來,重建國族認同似也不難,只要開始思考就好了。確實,從方法論上說,國族認同的重建基於思考,思考首重自省,自省必須徹底。然而,據我多年的認同轉變與台島生活經驗,面臨環境、能力和意志等三大關卡,台青的認同重建之路,困難重重。

重建認同之路的三大關卡

第一、早在台灣小孩遠沒有思考能力的時候,我們所讀到的教科書就灌輸著:台灣是個獨立的政治主體,生活在台灣島上的我們,就是台灣人。於是,「海峽兩岸,一邊一國」和「台灣人不是中國人」成為一整代台青腦中的「客觀知識」,台青對「台獨」價值的忠誠自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浸在全面「綠化」的台灣社會,往來皆為人造「天然獨」世代的年輕人,台青能察覺其國族認同的錯亂才怪。無從發現問題,談何思考問題?所以論重建國族認同,絕大多數台青首先缺乏合適的環境。

第二、除了缺乏線性思考與結構化思考能力,「天然獨」之所以難以轉變,脫不開其固化的概念和語言系統。國族認同的重建源於「問號」(即起疑),但只有「問號」延展為一個清晰的「問句」,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才蛻變為一個可供觀察思考,辨別是非對錯的「命題」,認同重建工作也才得以順利推進。人不可能脫離概念和語言去思考,「問句」如何形成取決於人對概念和語言的理解與使用。可怖的是,台獨教育早已向台青灌輸並固化一套錯誤百出的概念和語言系統,使得台青不假思索地認為「中國」互斥於「台灣」,去大陸就是「出國」,台灣史上有「清領」時期與「日治」時期,「民主=先進」、「中共=專制」、「恨中國=愛台灣」、「親中=賣台」。於是,即便一個台青對國族認同「起疑」,也難以在這套概念和語言系統的支配下叩問國族認同。

第三、即便台青具備利於重建認同的思考環境與不同尋常的思考能力,他們也未必具備思考的意志。國族認同決定每個人安身立命的三大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同時,國族認同確立了我和我群,也劃定了敵我友的邊界。國族認同的重建既是對這三大問題的刨根問底,也是對一切敵我友定義的推倒重來。因此,唯具備「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意志,才可能不迷方向、徹底反省,真正「在靈魂深處爆發革命」,實現刻骨銘心的自我改造。但「橫眉冷對千夫指」談何容易?重建認同本就是一趟背棄既有人際關係的孤獨苦旅,何況這般漫長的刨根問底中,往往連「我是誰」都不能確定,又如何挺起腰板「冷對千夫指」?相比之下,維持認同錯亂的現狀確實遠比「逆潮流而動」舒適多了。

要言之,絕大多數台青之所以無法重建國族認同在於:環境「綠化」不利起疑,用語固化不能思考,意志薄弱不願反省。正如《天下雜誌》2019年12月底公布的台灣國族認同民意調查所指出,自認「是台灣人(而非中國人)」的受訪者比例達61.9%,其中「是台灣人(而非中國人)」在30-39歲這個族群占了64.9%,在20-29歲中高達82.4%。由此證明,台青深受台獨教育毒害,國族認同錯亂而不改,實難突破環境、能力和意志三大難關。

且聽下回分解

言及至此,筆者只是嘗試指出一個大陸朋友和台灣長輩難以理解,甚至無法接受的事實,即:三通四流卅載有餘,兩岸同胞往來無數,台青「瞭解中國」的渠道愈發多元,人數日益增多。但是,基於台青多半未能(或不願)解決重建認同的根本問題,無論他們表現得再怎麼喜歡「中國」,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中國」終究是個外國,而不是祖國。

然而,重建國族認同的難度大、失敗率高並不意味著不可能成功,我的經驗已充分證明存在成功的方法與機率。為了進一步說明我所實踐成功的這套方法,證明台獨教育對台青的控制可被擊破,以下我將費點篇幅對「過去之我」進行剖析,盡可能向讀者坦露一個「天然獨」的所思所想與重建經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