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麻生首相的右派意識起作用

李中邦
(台灣日本綜合研究所總編輯)


9月1日晚間,福田康夫突然宣佈辭去日本首相的職位,這是繼2007年9月12日安倍之後,連著兩年,兩位首相做不滿一年就自動黯然下台。9月22日日本自民黨黨內選舉,現任幹事長麻生太郎以高得票率擊敗其他四位競爭者--小池百合子(前防衛相)、石原伸晃(前政調會長、石原慎太郎的長子)、石破茂(前防衛相)、與謝野馨(經濟財政相),成為自民黨新任總裁,9月24日,再經自民黨佔多數的參眾兩院指名選舉,成為日本的第92任的新首相。

由於福田是近年少數與中國大陸關係較好的日本首相,任上策劃「強化日美同盟與推動亞洲外交共鳴,推動可帶來更好成果的積極地亞洲外交」,在與中國的外交尤其有不少的實質進展,與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互訪、協助四川賑災、東海天然氣田共同開發談判、出席北京奧運開幕等(當然,這也遭到親美派的批評)。於是,一旦福田突然辭職,換成過去發言屢有爭議的麻生,即擔心會不會影響稍稍融洽的東亞情勢。

出身世家而有侵華的DNA

麻生1940年生於福岡縣飯塚市,出身政治世家,父親麻生太賀吉也是眾議員,外祖父吉田茂。學習院大學政治系畢業後,曾留學美國史丹佛大學、英國倫敦政經學院。1976年蒙特婁奧運,是飛靶射擊(clay pigeon shooting)的日本代表隊選手之一,獲得第41名的成績,1979年當選福岡選區的眾議員,一度橫跨政商界,因為他同時是家族事業「麻生水泥」的社長(總經理)。

當選首相之前,麻生的黨政資歷其實是頗完整的,黨裡面歷練過政務調查會長、幹事長,政府要職則做過經濟企劃廳長官、總務相、外相等。

麻生之所以會讓部分亞洲國家有點擔心,主要是他的背景、過去的某些發言和作為。其外祖父吉田茂是戰後初期任期頗長、在美國為主的盟軍指導下領導日本走向民主法治的著名首相,可是一般人大概都不太瞭解,事實上,吉田茂戰前亦曾參與過在中國擴張日本勢力的計畫--1906年吉田茂從東京帝大畢業後,考取外交官,被派到天津,從此時到1927年底遭解除奉天(遼寧省)總領事的職位為止,大約20年間,雖然中間曾改派到歐美國家,但駐留中國的期間總共達11年之久,一直圖謀強硬擴張日本在滿蒙的權益。開個玩笑,麻生身上有侵華的DNA、有侵略性的DNA哩!

至於發言惹爭議,涉外的部分多在肯定日本對台灣、朝鮮的殖民統治,計有:2003年5月31日在東京大學學園活動(學園祭)上說「創氏改名是朝鮮人所期盼的」,意即說殖民統治朝鮮半島時,朝鮮人是很希望拋棄朝鮮本名而改用日本的姓氏、名字,這說法讓韓國人相當光火。

2006年2月4日,在福岡市演講,說日本在殖民地台灣努力實施義務教育,使「台灣教育水準提高很多,正因為提升了識字率等,現在也成了高教育水準的國家」,稱讚前輩們做得好。言語間似乎仍存有殖民統治者的傲慢,且未顧到被統治者的感受。

另外還有,2005年12月25日接受韓國《中央日報》專訪,被問到二戰時家族企業「麻生炭礦」遭質疑有強征韓國勞工的嫌疑,麻生滑頭的敷衍說「戰前的事情不大清楚,如果有那種資料,會提供出來」。

右翼「日本會議」裡的高幹

當外相時,2006年3月9日在參議院上說台灣是「民主主義成熟,經濟面也是信奉自由主義的法治國家,和日本有共同的價值觀」,台灣的媒體報說日本外相稱台灣是「國家」,暫且不討論這話語意上是否真有要稱台灣為「國家」的意思或僅是話語順口套上的名詞,就當他是真,讓本地傾獨人士聽得格外興奮,他真的是愛護台灣而這樣說嗎?未必,應該是以切割台灣和大陸為出發點,利用台灣,刻意說獨派喜歡聽的話,他當外相如此說,當首相之後還會這麼說?

不過,前述的「口不擇言」是小case,下面這背景更值得注意。--麻生太郎是「日本會議國會議員懇談會」(簡稱「議員懇」)跨黨派組織的前會長,該會有自民黨、民主黨等的國會議員248位,參與總裁選舉的小池百合子、石破茂都曾經或現在是裡面的高階幹部呢!日本國會跨黨派組織很多,不足為奇,但前面有「日本會議」四個字就得留意了。

什麼是「日本會議」?簡單的說,就是日本最大最強的右派(翼)組織。它在日本47個都道府縣均擁有某種形式的團體,是日本最大的右派組織(推估25,000人)〔注〕。會長為三好達,前最高法院院長,實質核心人物是事務總長花島有三。活動目標年年更動,這些年大體有:1.修改憲法,2.修改教育基本法,3.推動(首相)正式參拜靖國神社,4.反對修改皇室典範(不許出現女性天皇),5.批判「gender free」,6.救出被綁架日本人受害者,7.反對夫妻可不同姓法案等,幾乎皆屬日本最右的意識方向,機關刊物《日本(no)息吹》,「日本會議」的政策主張都會透過「議員懇」裡的會員在國會裡進行遊說,過去「思考日本前途與歷史教育年輕議員之會」,八木秀次的「新歷史教科書編纂會」、「救出被北韓綁架的日本人全國協議會」都與之有很深的關係。

「日本會議」在言論活動上尚欠缺廣泛的影響力,但集會的組織動員、向議會陳情等遊說活動則有很大的力量。其另一特色是,「日本會議=宗教右派」,跟右派(翼)宗教關係非常密切,如「靈友會」(200萬人)、「崇教真光」(50萬人)、「佛所護念會」(165萬人)、「解脫會」、「念法真教」、「新生佛教教團」、「神社本廳」(8萬座神社)、「東京神社本廳」、「倫理研究所」。

1997年5月30日「日本會議」由「守護日本國民會議」與「守護日本會」統合而成,再透過後者讓這類宗教團體合流,參與集會的尚有「軍恩連」、「響應英靈會」。現今支撐「日本會議」組織和財政的,正是這些右翼宗教團體,其核心為「東京神社本廳」及在它上面的「神社本廳」。「日本會議」有極嚴格的神秘主義,外界不容易瞭解全貌,可說是秘密宗教組織和日本最大右派(翼)組織的結合體。在日本,是一極為強大的勢力。連續三位首相皆是「日本會議」旗下「議員懇」的成員--安倍、福田、麻生,除了福田僅為會員,未任幹部外,安倍、麻生均是領導級的幹部,因此麻生和安倍一樣,被視為大右派。

國際局勢可能牽制麻生

凡此都出自麻生個人的背景和意識。但是客觀的國際情勢轉變,未必允許麻生完全照著以前的調調去做。畢竟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日本最大出口對象,日本經貿跟中國的經濟關係越來越密切,大陸的國際作為,經常不經意的救了日本農業,譬如:7月下旬在日內瓦舉行的世界貿易組織(WTO)多哈回合談判,過去一向由歐美制訂國際規則,這次中國和印度帶領新興國家掌握主導權,雖然談判破裂,但也使得日本農業避免遭受打擊,因為現在有高關稅保護的砂糖、澱粉等產品,要是多哈回合談判成功,北海道、沖繩(琉球)等產地大概都會受到嚴重的打擊,正因為談判破裂,米、乳製品、砂糖等都維持現狀,進口品要課高關稅,多哈回合談判失敗,自民黨農林族、農林水產省、外務省幹部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再者,中國這些年斡旋關於解決北韓核武問題的「六方會談」,使朝鮮半島局勢不致失控,又協助日本營救被北韓綁架的日本人,如今又傳出北韓領導人金正日中風,健康出狀況,如何避免該地發生危機,更是得繼續仰賴中國。

反觀,原是帶動世界經濟火車頭、日本奉為老大的美國,由次級房貸問題引發的一連串金融危機,一一穿越太平洋,傷到日本。所以,日本產業界若要擺脫被美國拖累,就要更重視中國。

總體說來,依麻生太郎過去的發言和作法,中國、韓國和絕大多數的台灣人民恐怕心裡面都不會欣賞這個人,如果麻生不能像安倍那樣,上台後立刻改變以前的態度,改善跟中國的關係,而倣傚小泉一味的只抱住美國的話,那麼日本又會回到如小泉政府使日本在亞洲孤立的時代。

〔注〕日本著名右翼人士石原慎太郎、家瀨英明(日本李登輝之友會副會長)等皆是裡面的幹部或顧問。中西輝政是「日本會議」創立當時即與之合作的國際政治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