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鬆貨幣政策的利與弊

一、前 言

為挽救新冠疫情造成的經濟下行，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在2020年3月，先後兩次將基準利率降至0%-0.25%，期待藉著低利率刺激經濟成長。但在寬鬆的貨幣政策以及財政補貼、減稅政策下，卻使美國的通貨膨脹從2021年開始顯現。據美國2022年10月13日公布的9月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年增率達到8.2%，高於市場預期的8.1%；排除糧食、能源成本後的核心CPI，也達到6.6%，高於市場預期的6.5%，也高於8月的核心CPI年增率6.3%。事實上，美國政府為了壓抑居高不下的通貨膨脹率，聯準會已在美東時間9月21日宣布升息三碼（0.75%），而在目前通膨壓力仍居高不下情況下，高層官員有可能在11月的會議中再提升三碼。

二、美國通貨膨脹的原因

美國的通貨膨脹來自兩個因素，即需求拉動與成本推動 。

1.需求拉動的通貨膨脹

所謂需求拉動的通貨膨脹，也即一個社會因總需求超過總供給，造成物價不斷上升的現象。美國為了解決新冠疫情造成的經濟下滑趨勢，採取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及財政補貼、減稅政策，導致需求大增。形成的原因：

以貨幣政策來說，從2020年5月到2021年3月，美國的貨幣供給M2年成長率超過20%。如同經濟學家弗利德曼（Milton Friedman）所言，通貨膨脹就是一種貨幣現象。其次，由財政部代表美國聯邦政府發行的國債，目前已高達31兆美元，美國為全球最大債務國，其占GDP的比例達122.85%，雖然比例小於日本的288.31%，但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規模太大。因此，就貨幣數量學說來看，美國的通貨膨脹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再次，美國市場上並沒有足夠的財貨及勞務。當美國疫情解封後，需求大幅上升，但因疫情造成供應鏈斷鏈，財貨、勞務配合不上需求的增加，因此造成了通貨膨脹。此外，在財政政策上，美國政府也有很大的疏失。當時，川普政府為了要挽救新冠疫情帶來的民怨及經濟下行風險，自2020年4月起，啟動財政赤字3.1兆美元，給予工資及貸款業務上的支持。而拜登（Joe Biden）政府上台後，繼續採取財政刺激政策，推出1.9兆美元的紓困方案，其中5,000億美元以現金方式發送，為社會創造了更大的需求。

2.成本推動的通貨膨脹

所謂成本推動的通貨膨脹，也即一個社會因生產成本提高，所引起的物價不斷上升的現象。成本推動通貨膨脹造成的原因通常包含了：工資提高、企業提升利潤、進口成本上升。形成的原因：

1.就美中貿易戰來看：從川普政府一直到拜登政府，美國對從中國大陸進口的數以千計產品，課徵報復性關稅。據穆迪公司（Moody's）估算，美國消費者承擔了報復性關稅的92.4%。2.就供應鏈瓶頸來看：由於世界各國受到新冠疫情影響，以美國為出口市場的供應國，它們對美國的出口量受到制約，而美國政府卻因預算赤字帶動需求大幅增加，導致供給無法配合。3.美國港口設備不佳、工會力量龐大：美國碼頭工會為了維護勞工工作權，港口設施現代化因而受阻，導致運輸效率低下，貨物嚴重塞港。尤其，美國工會影響力大，一旦勞資談判不順，引發罷工潮，除造成塞港亂象外，也可能導致貨櫃置放港邊，影響貨物適時地運送到進口商手中，形成貨物供不應求，帶動物價上升。4.中國大陸的清零政策：以2022年來看，中國大陸對美國出口的產品金額約為6,832億美元，勞務出口為323億美元，因此，中國大陸是美國最大的進口來源國。當中國大陸實施清零政策時，必然導致出口能量受限，進而影響美國市場的物價。5.美國廠商趁火打劫：有些寡頭企業，特別是能源產業，趁著石油供不應求，從而過度哄抬價格，造成相關產業成本上升。6.工資上升：拜登的1.9兆美元紓困方案，使一些人不急於找工作，造成勞動市場缺工；而雇主為了搶人，只好提高薪資，並把增加的工資反應在產品成本上，最後形成薪資與物價螺旋性上升。7.俄烏戰爭造成通貨膨脹加劇：俄烏戰爭開打後，拜登下令禁止進口俄國石油，但拜登上任時，就禁止開採國內的石油和天然氣並撤銷加拿大Keystone XL油管計畫，所以，雖然美國從俄國進口的石油，大約只占美國石油消費的十分之一，但美國國內的石油仍然供不應求，造成美國油價不斷攀升。

三、美國如何應付通貨膨脹問題

1.就需求推動的通貨膨脹而言

1.聯準會提升基準利率：美國聯準會在2022年3月中旬調升基準利率一碼（0.25%），最近一次在9月13日又調升了三碼（0.75%），使目前基準利率到達3.25%。2.採取縮表政策：美國聯準會在2021年12月宣布，加快縮減購債的速度，從2022年開始，由每月減少150億美元，倍增至每月減少300億美元。3.簽署《降低通膨法案》：由美國總統拜登在2022年8月16日簽署此一金額4,300億美元的法案。民主黨人表示，法案將通過減少聯邦赤字，以對抗通貨膨脹。但事實可能是否定的，因為，該法案無法解決物價飆升的驅動因素，如食品、交通、房租等費用。4.採取「反向貨幣戰」：過去許多國家，往往採取本國貨幣貶值的方式，以擴大本國產品出口。但現在美國面臨通貨膨脹，需要進口產品以抑制國內的通貨膨脹，因此，美元升值將使美國進口商，可用相對便宜的價格進口產品，有助於抑制美國的通貨膨脹。

2.就成本推動的通貨膨脹而言

1.美國釋出戰備石油：美國能源部在2022年9月19日公布，拜登自3月31日宣布史上最大戰略儲油釋出計畫後，六個月內已釋出1.8億桶，等於每天釋出近100萬桶，占全球原油需求將近1%。2.向俄羅斯進口石油：拜登在2022年6月1日表示，因油價飆升，美國考慮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購買俄羅斯石油，而G7國家領袖也在9月2日同意對俄國石油及油品設定價格上限。然而，依據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發布的數據顯示，美國早在3月就已向俄羅斯購買了1,782.5萬桶石油。3.削減對中國大陸的報復性關稅：美國川普總統在2018年發動美中貿易戰，對自中國大陸進口的3,700億美元產品，課徵7.5%-25%的報復性關稅，而這些報復性關稅，幾乎都由美國進口商和消費者承擔了。因此，使消費者最有感的是，日常消費品的價格都上升了。美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估計，如果拜登政府全面削減關稅，將可使CPI年增率降低1.3%。以美國財政部長葉倫（Janet Yellen）為首的官員們認為，對中國大陸課徵報復性關稅，沒有戰略意義，卻增加消費者支出；但美國貿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卻認為，對中國大陸商品課徵報復性關稅，是一個很重要的談判籌碼，不應該放棄。因此，拜登決定先評估，對受影響企業的救濟方式，再確定是否取消對中國大陸的報復性關稅。4.放寬對歐盟的進口關稅：2021年10月，美國在G20高峰會宣布，放寬對歐盟進口鋼鋁的關稅，應可紓解供應鏈壓力、降低進口產品的價格。

四、結 語

當過多的貨幣追逐有限的財貨及勞務時，市場一定會發生通貨膨脹。目前，美國聯準會對抗通貨膨脹的方式是：提高基準利率，讓一般人民因貨幣貶值或借貸成本提高，而減少消費需求；使企業因市場借貸成本提高，而減少投資。美國用升息及貨幣緊縮的方式，抑制需求拉動的通貨膨脹；而用擴大供給來解決成本推動的通貨膨脹。

從美國聯準會在2022年9月21日宣布升息三碼來看，美國的通貨膨脹似乎仍令人擔憂。如從政治層面考量，即使聯準會因採高利率政策，有可能導致美國經濟走向衰退，但在拜登政府壓力下，聯準會應不會放棄以升息打壓通膨的方式。因為，根據過去的經驗，卡特總統之所以未能連任成功，就是因為通貨膨脹居高不下，造成他的支持率大幅下跌。聯準會或許會參考此一個案，寧可讓經濟衰退，也不能讓通貨膨脹居高不下，而影響到拜登的連任。

此外，目前美國並未發生停滯性通貨膨脹，但俄烏戰爭持續進行，美國對中國大陸的報復性關稅也未取消，因此，輸入性通貨膨脹仍可能繼續發生。而聯準會的高利率政策，將使投資者卻步，有可能導致經濟衰退。所以，美國的停滯性通貨膨脹，不排除有可能發生。如果美國將來面對的是停滯性通貨膨脹，則很難用單一的貨幣政策解決。因為，當政府提高基準利率以降低通貨膨脹時，會使企業主的借貸成本上升而不願投資，進而造成經濟更加衰退；但如果政府降低基準利率，採用寬鬆的貨幣政策，雖然可以推動經濟的成長，但又可能會使通貨膨脹更加嚴重。所以，如果有停滯性通貨膨脹發生時，政府應該採行擴大公共支出，同時也適度調升基準利率以抑制通貨膨脹，逐漸消除停滯性通貨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