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金磚擴容的國際影響

2023年8月24日，金磚國家（BRICS）峰會假南非舉行第十五屆峰會的第二天，五國領導人一致同意邀請阿根廷、埃及、衣索比亞、伊朗、沙特阿拉伯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為新成員，2024年元旦生效。據主辦國南非的卸任官員說法，已有超過40個國家表示有興趣加入，其中超過20國已提出正式申請。這意味著，在接納南非14年後，BRICS再次開始接納新成員。而因金磚五國在這次峰會上就金磚擴容通過了一份為納入新成員列出指導方針和原則的文件，或將有更多國家被金磚國家集團吸納，進而擴大「全球南方」的國際影響力。

本屆BRICS峰會有50多國元首參加，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認為，金磚擴容是金磚國家合作的新起點，將給金磚合作機制注入新活力，突顯邀請新成員加入集團將增強金磚集團的集體影響力。峰會閉幕時所發表的共同宣言，強調繼續推進金磚國家本幣合作、支付工具和平台的研究，程度不一地降低美元成為金磚國家集團主要貿易計價工具的角色。

中印俄三個金磚大國間複雜的關係能否理順，將是BRICS能否成為挑戰現行國際金融秩序的關鍵因素。都柏林聖三一學院發展地理學家帕德雷格‧卡莫迪（Padraig Carmody）教授說，「通過金磚集團，中國正試圖使自己成為全球南方國家的主要代言人，呼籲改革或推翻現有的國際秩序。」但是每個金磚國家都是各自地區的大國。印度又是中國在亞太地區的競爭對手。印度一直與美國等國合作，遏制中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

針對中印關係，作為「金磚」概念的提出者奧尼爾（Jim O'Niell）在接受BBC中文訪問時判斷，中國急於擴大BRICS，象徵意義大於實質，也非中國的首要任務。而中印關係的現況，將使北京尚難把BRICS轉變為中國的G7。奧尼爾表示，即便中國和印度都是全球南方的擁護者，「習近平試圖將金磚集團轉變為他自己的『七國集團』？我想印度人可不會答應！」

其次，在如何對待西方的問題上，BRICS也存在分歧。總部位於倫敦的智庫查塔姆研究所全球經濟與金融項目主任克里昂‧巴特勒（Creon Butler）說：「俄羅斯將金磚五國視為其對抗西方的一部分，幫助其克服西方因入侵烏克蘭而對其實施的制裁。」雖然中俄關係目前是「上不封頂」，地緣政治因素與國家利益的矛盾卻常使中俄關係時常淪為無法建構令人信賴穩定友好關係，因利而來，無益分手。而南非、巴西和印度等國家則認為反對西方將不利於前述國家的安全和繁榮。

金磚五國的人口全球占比將近四成，六個新擴容國家的全球人口占比是4.8%，約是現有金磚五國的八分之一左右，11國人口全球占比為44.7%。金磚五國的GDP合計為27,653,367百萬美元，六國新擴容國家的GDP加總是31,041億美元，大約是金磚原始五國GDP的11.23%。

在2022年GDP增長率方面，金磚五國成員國的經濟增長較新擴容六國表現穩定。在金磚五國中，各國的經濟增長速率也相當分化，中國和印度的增速相對較快，近年來平均增長率保持在6%以上，巴西和南非卻增長緩慢，平均每年1%左右，而俄羅斯則因俄烏戰爭，經濟上陷入困境。其中，中國在金磚國家中的比重越來越大。2001年，中國占BRICS的經濟體量約為一半；目前，這個比例已上升到70%左右，貿易總額也達到相似水平。

在新擴容六國中，除了兩個西亞產油國外，阿根廷、伊朗、埃及、衣索比亞等四國雖有個位數的GDP增長率，二位數甚至三位數的高通膨，早已抵銷各國有限的GDP增長，其中，兩個人口上億的非洲國家2022年的GDP增長雖然超過6%，也較世界（3.4%）與非洲GDP增長均值（3.8%）為高，然埃及的通膨率高達37.4%，衣索比亞的通膨率也有28.2%，遠高於該國6.6%、6.4%的增長率，伊朗的GDP增長率只有2%，通貨膨脹率卻高達39.8%，阿根廷的GDP增長率為5.2%，通貨膨脹率更飆到124%。

2009年是美國爆發的次貸危機引發金融海嘯席捲歐美的一年，就在這一年BRICS舉行第一次峰會；第二年在中國促成下，南非加入「金磚五國」BRICS的S正式入列。作為一個整體，BRICS的分量愈著，2001年，BRICS在全球GDP中占比約8%，G7占65%；時至今日，BRICS的GDP占全球26%，G7降到43%。在此長彼消下，當時就有分析認為，BRICS將快速成為新興勢力。

經濟學人智庫（EIU）全球貿易首席分析師馬志昂（Nick Marro）認為BRICS擴容「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應對美國的壓力。」因為長期以來，以美國為首的多邊反中聯盟一直是中國政府最大的挑戰之一。習近平試圖通過加強與非西方國家的關係來對沖這一問題。

BRICS人口32.4億，擴容後的金磚國家集團人口將突破36億，GDP總和達27兆美元，擴容後則可望突破30兆美元。但是根據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的數據，在聯合國主要金融機構IMF中，BRICS僅擁有15%的投票權。這個事實讓BRICS成員對現有國際經濟秩序不滿，希望改革現有國際經濟秩序，進而給予金磚國家符合其全球經濟貢獻的相應權力。

論及金磚國家集團的前景，馬志昂認為，金磚國家現有成員和潛在成員之間巨大的經濟差距，「從集團內部的分歧來看，該集團的發展前景充滿挑戰，儘管如此，BRICS的擴大可以為更多的發展中國家提供一個機會，使它們能夠更好地獲得彼此間協調的外交或財政支持」。而近年來「一帶一路」倡議受挫，BRICS設立的新開發銀行（NDB）和 「應急儲備安排」（CRA）的量能與世界銀行的投入和影響力相距甚遠，新開發銀行成立迄今僅向超過100個項目貸款330億美元。

澳洲國立大學亞太學院講師宋文笛也就金磚國家集團的未來提出其個人的推測，指出倘若金磚國家集團要尋求突破，或可能會圍繞在中亞周圍，為中國的「一帶一路」和俄國的歐亞經濟聯盟尋求接軌和資源共享方面創造機會。因為，中國長期或可享有實利，而俄羅斯則短期內無需付出額外成本，還可以由此宣示金磚有所進展，但是實際上最後誰需要為此買單則是戰略模糊。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針對金磚擴容表示：「這是一個非常多樣化的國家集團……在關鍵問題上有著不同觀點」，看來美國目前似乎不擔憂BRICS的擴大。二戰後的國際秩序因俄烏戰爭激變，習近平政府則希望建立一種「介入更少」的國際體系，使一個主權政府不必屈從於其他國家的人權定義，亦即「主權優先」、「互不干涉」、「相互尊重」的符合自身利益的秩序安排。

就BRICS擴容後對國際社會可能產生的影響而言，至少有兩點值得持續關注。首先，中國挾其強大的經濟實力，受到很多不喜歡美歐式西方體系的發展中國家青睞。這也是BRICS極為重要的原因，它可以成為吸納某些國家的重要平台。

BRICS擴容接納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這兩個中東國家的決定，則會進一步加大北京與俄羅斯進一步加大插旗中東事務的機會，進而導致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無法如同過去一般地主導中東議題的走向，甚至出現脫離西方控制的情況。若然，將對中東區域國際關係產生長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