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島核污水排放未阻斷中日對話

日本東電今（2023）年8月24日啟動福島核災污水排海，此項排海作業長達30年。日本經產省2019年規劃排入海洋或蒸發後排放進大氣等核廢水解決方案，但兩年多來，日本政府未考慮蒸發排入大氣的建議，執意以成本較低的排海方式處理，引發日本漁民及其周邊國家的海洋核污疑慮，更導致中、日另起爭端，使中日關係雪上加霜，執政聯盟的公明黨代表（黨魁）山口那津男在訪中前夕，北京以「時機不合適」喊卡。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堅持核廢水排海是科學問題，不應政治操作，對於中國的強烈反對，將盡全力使專家以科學為根據，進行討論。日本外相林芳正7月在雅加達會見中國外長王毅時要求，「從科學觀點因應福島核處理水」。對此，王毅回應指出，核災產生的污染水異於核電廠正常運作排放的廢水，不能相提並論，何況全球未有核災污水排海先例，缺乏共同認可標準。中、日分歧過大，短期難以妥協。

福島核污水雖經多核素去除設備（ALPS）處理，但無法去除氚等放射性物質。「綠色和平」等國際環團認為，如「碳14」會殘留水中，並輕易累積於食物鏈，長期攝取可能傷害DNA。日本大分大學輻射風險評估專家甲斐倫明指出，控制核廢水的稀釋濃度與排放量為關鍵，核廢水排海影響健康雖不大，但不能說零風險，此為科學爭議所在。

大陸海關總署進出口食品安全局7月7日先行重申禁止「一都九縣」的食品輸入，及對日本其他地區的食品，特別是水產品嚴格稽核，實施100%查驗。8月24日，岸田內閣啟動排海，中國全面暫停日本的水產品進口，而港、澳亦同步禁止日本10都縣水產品進口。

中國是日本水產出口最大單一市場，日本去年的水產品出口額為3,873億日元，其中對中國的出口額達到871億日元。大和總研研究員岸川和馬表示，日本半數的水產品出口到中國、台灣及香港，漁民將損失50%的海外銷售額，是「重大打擊」。但相對陸、港、澳的管制措施，台灣食藥署認為沒有足夠證據證實食品中的氚危害人體，僅鎖定日本13種水產品加強監測。未來無法輸往陸、港、澳的日本漁獲是否低價出口台灣？台灣消費者不能不提高警覺。

日本共同社8月民調顯示，認為排海使形象受損的受訪者高達88.1%，而認為政府對此說明「不充分」的比例亦達81.9%，可見日本民意不滿岸田內閣急就章，溝通不足。岸田在爭端中維持對中國溝通，爭取理解；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與尹錫悅政府達成協議，即時共享排海資訊，針對韓國的不安，同意首爾當局派專家定期視察福島的IAEA辦事處。

福島核污水排海爭端難脫外交角力，但不應成為「挺中」或「親日」的政治試劑，排海的事主若換是北京，蔡政府會凡事相信科學嗎？然而，民進黨對日本「善意」格外有感，常錯將日本當成「我國」，在大家指責日本不是時，為日本挺身而出，無怪謝長廷被戲稱「助日代表」，近日蔡政府力挺福島核污水排海再添一例。北京反對日本的事，民進黨非得閉著眼睛贊成不可，否則即是「與中唱和」。

蔡政府不見外交向美、日傾斜的韓國尹錫悅政府不敢逆民意而行，強調並非支持日本核污水排海，且禁止進口福島周邊海域的水產品。民進黨的仇中戀日，東亞，甚至全球絕無僅有，令人嘆為觀止。

8月26日，中華文化總會、農業部與日台交流協會在台北總統府外舉辦第二屆「台日水果夏祭」，行政院長陳建仁高呼，感謝日本民眾喜歡台灣水果。

其實，台灣水果在日本消費市場能見度不高。筆者到日本時，常光顧日本超市或傳統市場，在餐廳用餐看到熱帶水果亦會隨口探詢產地資訊，香蕉、芒果、荔枝、龍眼多從中國大陸、東南亞與南美洲進口居多，少見台灣的優質水果，台對日農漁產品貿易始終存在逆差。民進黨政府愛為日本塗脂抹粉，騙了台灣「戀日症」患者。

數字騙不了人。蔡英文主政後，兩岸關係惡化，大陸禁台灣農產品，重創去年農產品外銷，蔡政府將農產外銷主力轉移日本，但去年外銷日本的香蕉、芒果、蜜棗悉數衰退。台灣農產品拓展日本市場不易，多數靠政府補貼，台灣不是（CPTPP）成員，輸日農產品難與零關稅的東南亞成員國競爭。2022年農產品總出口值52.2億美元，較前一年衰退7.8%，農產品貿易逆差逾151億美元，屢創新高。

據農業部資料，《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協商時，為維護農民權益，馬政府要求排除農產品，繼續管制大陸部分農產品進口。至於陸方則在未附帶任何條件下，將18個稅項農產品列入早收清單，給予台灣免稅，並於2011年起分年調降關稅，自2013年起全部降至零關稅，提供台灣農產品新商機。2014年台灣對大陸農產貿易轉為順差，一時成為台灣農產品第一大出口市場。

大陸過去買了一堆台灣水果等農產品，台灣社會，特別是民進黨政府何時辦過宣傳活動，表達感謝？大陸買叫「統戰」，包藏禍心，不買叫「打壓」，脅迫外交。對日本，則大肆內宣，突顯台日友好，藉日本指責大陸不遵守貿易秩序，管外交的吳釗燮意有所指表示，「不像有些強國動不動威脅恐嚇台灣，甚至禁止我們的水果，和台日關係完全不一樣，這個也要禁、那個也要禁，到底在禁什麼？」

沒錯，ECFA早收清單中出口銷量大的台灣水果幾乎成為民進黨政府「仇中」、「抗中」動員下的犧牲品，但日本並非消化台灣水果的外銷市場，台灣水果難以藉「感情」衝破日本的農產品貿易障礙。「民主鳳梨」猶似日本夏日煙火秀，眨眼即逝，鳳梨輸日業績難與當年出口大陸相提並論，日本的嚴格農產品檢疫未對台灣水果網開一面。蔡政府相挺核污水排海換不到日本「惠台」。

岸田首相9月6日參加在印尼召開的東協與日中韓（東協＋3）首腦會議，同月9-10日出席印度新德里舉行的20國集團（G20）峰會。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首度缺席G20峰會，派國務院總理李強與會，「習岸會」落空。

中日關係近來因福島核污水排海問題再陷谷底，不僅素來友中的山口那津男8月底的訪中取消，在「東協＋3」首腦會議上，李強與岸田針對核污水排海言詞交鋒，氣氛尷尬。中日未安排場邊首腦會談，日本外務省官員表示，目前不具備舉行正式個別會談的氛圍。

《日經亞洲》指出，東協峰會中岸田與李強「互嗆」，岸田不滿北京禁止日本水產品進口，批評中國「特立獨行」。岸田堅稱福島「核處理水」，「從科學的觀點來看沒有問題」，李強則指責日本排放「核污染水」，關乎全球海洋生態環境。岸田雖未與李強舉行一對一會談，但兩人在會前站著進行簡短的交談，雙方聚焦核污水排海問題。

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松野博一正面評價岸田與李強的交談，表示兩國圍繞福島核處理水排放等問題不斷進行對話，極為重要，對構建富有建設性且穩定的雙邊關係深具意義。有別於「東協＋3」會談的針鋒相對，在G20峰會上，中國並未針對福島核電廠核污水排海批評日本。對此，岸田內閣正慎重分析中國對日外交的意圖。

其實，福島核電廠8月24日啟動核污水海排後，中國旋即出現民眾的「反日」活動，但大陸官方無意讓民間的「反日情緒」擴大，節制網路社群對核污排海的議論。9月3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在日本駐中國大使館附近未見抗議示威活動。種種跡象顯示北京無意核污水海排觸動中國人敏感的「反日」神經，使處於低潮的中日關係更形困難。

在美、中競爭方興未艾之際，操作「反日牌」，不利中國的周邊外交。大陸駐日本大使吳江浩表示，當前兩國關係面臨「複雜困難局面」，但中日關係的「重要性沒有變」，《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確定的「和平友好合作大方向不能變」。大陸官方主辦的「2023中國節」9月9日在東京開幕，北京不願核污水激起民族主義，阻斷恢復不久的雙邊觀光旅遊。吳江浩有意向日本傳遞核污水排海爭端降溫訊號，「歡迎更多日本民眾到中國實地領略中國的發展變化」，以觀光交流助中日關係改善。

岸田在結束G20峰會行程的返國記者會表示，「將在重視對話的同時，通過雙方的共同努力，構建具有建設性的穩定關係」。中、日仍將持續包括政府高層在內，開展多層級緊密溝通。岸田指出，「第一次與李強總理會面，認真傳遞了我的想法，這很重要」，日本正面評價雙方的非正式談話，無意看淡中日關係。因核污水爭端推遲訪中的山口那津男應會再擇期到訪，對此中、日皆正面看待，有意促成。松野博一表示，願為公明黨黨魁訪中再次協調；大陸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亦正面肯定公明黨長期堅持中日友好，表態高度重視與公明黨開展交流對話，願共同為中日關係改善發展作出積極努力。

外交向美國傾斜的韓國與中國的對話維持不輟，尹錫悅總統利用「東協＋3」及G20接連與李強會談，積極修補中韓關係，強調隨著北韓核武危機升高，須相對強化美日韓合作，此非針對中國，希望韓國輪值主辦的「中日韓峰會」如期召開。日、韓亦利用G20舉行場邊首腦會談，尹錫悅提出將切實推進中、日、韓峰會進程，岸田表態支持。中、日、韓擬於9月在首爾舉行外交高層官員對話，為年內舉行首腦會談創造條件。

中、韓首腦密集會晤，中、日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岸田，看在眼裡格外心急。日本「共同社」認為，對中外交是岸田內閣最大外交課題。岸田多次表達訪中意願，委由山口那津男先行，向習近平遞交親筆信，醞釀「習岸會」的氣氛。此外，岸田亦請託在大陸有特別人脈的自民黨大老二階俊博伺機訪問中國，協助恢復中日關係。岸田直言，「日中關係陷入困境，但不想停止對話」。中日關係因各種難題陷入停滯，岸田摸索打開局面的外交路徑，以免在對中關係上落於對話勢頭高漲的美國，儘快恢復因新冠疫情中斷的「首腦外交」。

中日關係難題橫亙，但不必悲觀，因彼此都認知雙邊關係的重要性，相互留有餘地，持續尋求對話，何況經貿往來依舊熱絡，拉住兩造不走上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