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經濟發展樞紐：粵港澳大灣區

區域經濟發展不均衡，導致城鄉差距日益擴大，所得分配不均，影響社會穩定，以致尋求區域經濟均衡發展，一直是中國主要經濟工作任務。進入21世紀特別是2010年以來，中國區域經濟佈局主要是藉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設置和擴圍，一方面，藉各種制度改革的試點，推展至全中國，激勵中國經濟體制改革和普及化；另一方面，則藉區域經濟佈局推進各地區經濟發展，其中，長三角、京津冀和粵港澳大灣區（後簡稱大灣區）是中國的發展重點。

惟過往10餘年來，在中國積極推動下，擁有地緣經濟優勢的大灣區快速發展，目前已擠身全球四大灣區之一，甚至超越紐約灣區和舊金山灣區，與東京灣區並列。顯然，大灣區不僅是中國經濟增長的引擎，更是亞太地區經濟發展的樞紐。在中國制度型對外開放政策，以及在美國二進宮總統川普的經貿保護主義和地緣政治衝擊下，中國在亞太經濟將扮演更積極角色，大灣區勢將發揮更大作用，中國如何在體制機制和產業分工結合上，推進港澳與廣東各相關城市的融合發展，是關鍵所在也是挑戰。

一、中國的區域經濟佈局

改革開放初期，以經濟特區和沿海開放城市為主的沿海經濟發展戰略，吸引外商投資、引進先進技術，推進了中國經濟增長，但是由於區域間資源稟賦的差異，以及社會經濟的急劇變遷，加劇區域經濟差距，所得分配不均，以致近年中國經濟發展策略的擬具，便需兼顧經濟增長、區域均衡發展，乃至於跟緊鄰國際經濟體融合的決策思維，而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設置便是個明顯的例證。

2013年9月上海自貿試驗區正式掛牌，2023年11月1日新疆自貿試驗區正式設立，全國32個省市自治區共設立22個自貿試驗區及海南自由貿易港，形成了覆蓋東西南北中的改革開放創新格局。12年來，中共推出一系列首創性實踐，實現了突破性進展，一大批改革開放制度創新成果複製到全國，充分發揮了自貿試驗區作為改革開放試驗田的作用。為進一步推進自貿試驗區的引導作用，2023年12月國務院印發《全面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推進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高水平制度型開放總體方案》，主動全面對接高標準規則，進一步加大壓力測試力度，深化國內相關領域改革，推進高水平制度型開放。新疆自貿試驗區的設立，主要在進一步完善自貿試驗區總體佈局，把自貿試驗區的制度創新優勢和新疆的區位優勢疊加起來，為新疆乃至整個西部地區的發展注入新活力，推動對外格局進一步完善。

中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區域發展基礎和條件各異。促進區域協調發展，以提升區域經濟發展效能，是極其必要的。依中共的規劃，推動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向著更加均衡、更高層次、更高質量方向邁進，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長江一體化發展等一系列重大區域戰略穩步推進，東西南北縱橫聯動發展的格局，有助中國經濟增長和區域的均衡發展。

2019年中共推出協調諸多區域的規劃方案，包括支持河北雄安新區全面深化改革和對外開放、大灣區發展規劃、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推動中部地區崛起新局面、西部陸海新通道總體規劃、黃河流域生態保育和高質量發展，以及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等。

儘管改革開放政策推展後，珠江三角洲與香港「前店後廠」發展模式，推進了經濟增長，而大灣區的構想和概念也是從「泛珠三角洲經濟區」、「深港灣區」、「大珠三角城市群」等概念逐步發展而來。2015年3月，「一帶一路」文件中首次提出要深化與港澳台合作，打造粵港澳大灣區。2016年3月，國務院《關於深化泛珠三角區域合作的指導意見》，提出「攜手港澳共同打造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世界級城市群」，並納入「十三五規劃」，強調推動大灣區和跨省區重大合作平台建設。2017年3月，「粵港澳大灣區」首度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並提升至國家戰略層次，與京津冀、長三角經濟區等同。「十四五」規劃（2021-2025年）強調，「積極穩妥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2024年7月中旬「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決定》表明，「推動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地區更好發揮高品質發展動力源作用」、「深化粵港澳大灣區合作，強化規則銜接，機制對接」，反映出大灣區建設在國家發展的戰略性位階。

二、大灣區發展規劃和主要政策措施

為推進大灣區建設，2019年2月18日國務院公佈《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簡稱《規劃綱要》），提出以香港、澳門、廣州、深圳四大中心城市作為發展的核心引擎。其戰略定位有五：1.充滿活力的世界級城市群；2.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3.「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支撐；4.內地與港澳深化合作示範區；5.宜居宜業宜遊的優質生活圈。

根據《規劃綱要》，大灣區建設分「兩步走」，第一步：到2022年，大灣區綜合實力顯著增強，粵港澳合作更加深入廣泛，區域內生發展動力進一步提升，國際一流灣區和世界級城市群框架基本形成。第二步：到2035年，資源節約集約利用水平顯著提高，生態環境得到有效保護，宜居宜業宜遊的國際一流灣區全面建成。

大灣區在現代產業發展體系方面有四大發展目標：1.加快發展先進製造業。2.培育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3.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4.大力發展海洋經濟。在此一產業發展體系下四大中心城市便有各自的經濟和產業分工。

2023年12月21日，中共發佈《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總體發展規劃》（簡稱《前海規劃》）、《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總體發展規劃》（簡稱《橫琴規劃》），為前海和橫琴的高質量發展指明了方向，為大灣區合作提出明確方案。12月25日，中共更發佈《粵港澳大灣區國際一流營商環境建設三年行動計劃》（簡稱《行動計劃》），進一步將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置於重要戰略地位。

《行動計劃》提出的主要目標：經過三年努力，大灣區與國際通行規則相銜接的營商環境制度體系基本建立，共商共建共享體制機制運作更加順暢，市場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達到世界一流水平，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充分釋放，市場互聯互通水平顯著提升，在全球範圍集聚和配置各類資源要素的能力明顯增強，營商環境國際競爭力居全球前列。

大灣區由香港、澳門及廣東省九個城市（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東莞、中山、江門、肇慶）組成「9+2」的經濟區。香港、澳門、深圳、廣州被定位為大灣區的中心城市，各具有經濟和產業的特色，其他七個城市則被定位為重要節點城市，具有區域特色優勢產業競爭力突出，與其他城市功能互補。

香港的產、經定位為國際金融、航運、貿易中心和國際航空樞紐、強化全球離岸人民幣業務樞紐地位、建設亞太區國際法律及爭議解決服務中心等，打造更具競爭力國際大都會。

澳門則定位為世界旅遊休閒中心、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台，促進經濟適度多元發展，打造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

廣州則要充分發揮國家中心城市和綜合性門戶城市引領作用，全面增強國際商貿中心、綜合交通樞紐功能，培育提升科技教育文化中心功能；著力建設國際大都市。

深圳則要發揮經濟特區、全國性經濟中心城市和國家創新型城市的引領作用，加快建成現代化國際化城市，努力成為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創新創意之都。

三、大灣區成為全球四大灣區的動源

2024年12月23日，廣東省社會科學院與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聯合發佈《粵港澳大灣區藍皮書：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報告（2024）》。報告指出，截至2023年底，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總量已突破14萬億元人民幣（約1.92萬億美元），超越紐約灣區的1.8萬億美元和舊金山灣區的1.38萬億美元，與東京灣區並肩而立，登頂全球灣區第一梯隊。大灣區GDP從2018年10.8萬億元人民幣躍升至2023年14萬餘億元人民幣，增加3.2萬億元人民幣，相當於再造一個深圳。

在世界經濟發展史上，對全球經濟增長產生推進作用的三大灣區包括舊金山、紐約和東京都有的共同特點，就是各自圍繞著一個超級城市為核心，在科技創新發揮主導作用，聚集大量科技企業。

對大灣區而言，從珠三角過往所形塑的良好投資經營環境，吸引了騰訊、華為、大疆等大批科技企業，將為大灣區科技創新提供豐富的行業資源。然而，這與二次大戰後引領世界經濟增長的三大灣區相較，確實顯得薄弱。除此之外，有別於世界其他三大灣區，粵港澳具有「一個國家、兩種制度、三個關稅區、三種貨幣」的特殊情況，由於社會制度、法律體系、行業監管政策不同，三地的人流、物流、資金流的互聯互通仍有眾多阻礙，因此三地達成共同市場仍有很多難題。

在《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頒佈六年後，在政策指引和市場驅動下，大灣區發展獲得顯著的成效，主要因素為：

1.研發投入：大灣區研發經費投入、發明專利有效量、PCT國際專利申請量等主要科技指標均保持全國首位，全社會研發投入規模由2018年的2,586億元上升至2023年的4,220億元。 2.科技合作：截至2024年，粵港澳聯合實驗室建設立項數達31家。廣州超算中心打通全國首個超級算力直達香港的網路專線，服務港澳地區用戶近300家。

3.上市企業：截至2024年4月，港深兩地上市公司總數分別為2,609家和2,879家。截至2023年底，累計有288家廣東企業赴港上市，「深港通」交易規模突破人民幣（後同）75萬億元。大灣區已擁有25家500強企業，逾700家A股上市公司。

4.對外貿易：2023年廣東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進出口貿易總額30,403.5億元，佔全國進出口總額的36.6%，投資新設企業5,055家，增長134.6%。2024年中國進出口貿易同比增長5%，大灣區內地九市進出口增長10.1%。

四、融合分工並與國際接軌是當務之急

《規劃綱要》公佈六年來，大灣區的發展取得豐碩成果，但是在這看似亮眼的經濟數據背後，如何加速灣區內的融合和分工，進而發揮對國內其他經濟區的牽引作用，帶動全國經濟增長，並在體制機制上與國際接軌，使國家經濟金融體制融入國際體系，才能在亞太地區經濟運行扮演全球性灣區的角色。

從生活面看，大灣區的鐵公路建設已構建起世界級經絡通道。截至2023年底，大灣區鐵路營運里程已超過2,700公里，城市軌道營運里程達到1,373公里，地鐵與城際鐵路交織成一個密集的「複合網路」，加上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已實施貨物「一線」放開、「二線」管住的分線管理措施，正逐步形成「1日生活圈」。

在科技和產業融合方面，大灣區科創走廊與產業走廊成型壯大，構建起世界級的空間走廊帶。大灣區以深港河套、珠海橫琴為「兩點」，以廣深港、廣珠澳科技創新走廊為「兩廊」的科創空間佈局基本成型。截至2023年底，9個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在大灣區佈局，30個國家重點實驗室、31家粵港澳聯合實驗室、430家省重點實驗室在大灣區落戶。資料顯示，粵港澳大灣區已成為中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和創新活力最強的區域之一。「深圳－香港－廣州」科技集群創新指數已連續五年位居全球第二。

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設置，目的便是期望能藉制度創新並推廣至全中國。過去九年廣東自貿試驗區在投資貿易便利化、金融開放創新、粵港澳合作等領域累計形成制度創新成果696項，在全國複製推廣43項，佔全中國集中複製推廣成果的25.7%，超過四分之一。依廣東省的規劃，未來將強化大灣區與京津冀、長三角、海南自貿港、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等區域的對接聯動，推動區域間的協作；把握西部陸海新通道建設機遇，發揮對接東協橋頭堡作用，同時與海南合作，推動瓊州海峽協同發展。

大灣區是近年來中國發展最快速的區域經濟板塊，同時面對地緣政治急劇轉變，東南亞國家重要性日增的關鍵時刻，大灣區更應加速體制改革以與國際規則對接，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並推進中國經貿體制改革，這是中國面臨的嚴峻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