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坪島炮擊事件與3＋3東北亞權力結構

天安艦事件爆發使南、北韓關係極度惡化之後，又爆發延坪島炮擊衝突事件，兩韓的關係已經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加上美國派遣爭議已久的核子動力航空母艦與南韓實施大規模聯合軍事演習，局勢更趨複雜。緊接著美、日舉行歷年來最大規模的「利劍2010」聯合軍演。這些作為逼迫北韓進入全面備戰狀態，朝鮮半島因而陷入隨時爆發戰爭的危險局面。

針對北韓的反應，外界並沒有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看到北韓炮擊延坪島，就把所有的責任歸咎北韓，並揣測北韓可能會攻擊南韓首都。台灣大部分媒體引用美國情報單位的分析認為，北韓的攻擊行動，幾乎確定是北韓領導人金正日親自下令，其目的為樹立三子金正恩接班的正當性。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戰爭脫離不了現實，從現實主義觀點來看，戰爭的爆發是經由國家理性評估後，感到安全受威脅而採取的行動。所以任何一方在軍事攻擊前，首先必須考慮到根本威脅的因素何在，又要考慮能獲得的各種利益和戰爭帶來的後果，所以北韓的反應，決不是無端的作為。

延坪島炮擊事件只是兩韓之間發生的單一軍事衝突事件。由於韓戰結束之後，美軍並沒有與北韓協商，就以聯合國軍的名義，在朝鮮半島的西邊海上單方面畫線。長期以來，兩韓對這條界線爭議很久了，發生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海上軍事衝突。此次事件，導因於南韓軍方在爭議中的所謂「北方限界線」（NLL ： Northern Limit Line）海域，針對北韓進行實彈演習。北韓事先已致電通報南韓，希望不要在雙方敏感地區做刺激對方的行為，但南韓完全不理會，因而遭到北韓的炮彈反擊。如果北韓沒有採取實際的軍事行動反擊，等於默認該界線為南、北韓之間永久的海上軍事界線。

長久以來，北韓在美國經濟制裁下，發展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也針對美國的軍事威脅，自行發展核子嚇阻力量。北韓曾表示，具備核武不是為威脅其他國家，而是希望能逐漸消減傳統武力，將資金轉移至經濟建設以及提高人民的生活上，所以將2012年（北韓已故主席金日成誕辰100週年）定為實現經濟強盛大國之年，並為引進外資，已設立國際投資公司及國家開發銀行，訂立各種投資相關法律條文等，積極改善國內投資環境，擴大對外經貿關係，全心全力發展經濟。如果金正日希望讓三子順利接班，為他著想，必然會設法給予安定的國內外環境和繁榮的經濟。若無端製造與南韓的衝突，在國際上得不到任何外交支持，將讓金正恩無法在安定的基礎下專心發展經濟。

就在延坪島炮擊事件後，南、北韓互相指控，認為是對方的挑釁行動，國際社會皆譴責北韓之際，南韓軍方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又在延坪島附近針對北韓進行海上射擊訓練，讓北韓高度戒備，朝鮮半島再度陷入戰爭邊緣狀態。幸好此次北韓沒有進行反擊，其原因在於南韓稍微變更原先的敏感射擊地點，表面上北韓宣稱這種挑釁不值得回應，但實際上是中、俄向南、北韓不斷外交斡旋的結果。

延坪島炮擊事件暫時平息，留下來的卻是列強在東北亞的角力關係。2010年11月底延坪島炮擊事件時，南韓與美國要求中國向北韓施加壓力，希望中國在朝鮮半島安全問題上發揮應有的作用，但從中國的立場來看，該事件只不過是雙方的局部糾紛，所以中方明白表示，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中國既重視與北韓的軍事、政治關係，又不能不考慮與南韓的經濟、貿易關係。因此，中國不可能只為維持北韓的特殊血盟友好關係，而放棄與南韓的經貿利益，進而與南韓為敵。

雖然如此，中國為防止進一步衝突，終究還是派遣特使到首爾與平壤，並提議六方會談各團長緊急磋商，但遭南韓與美國拒絕；美國反而邀請南韓與日本三國的外長在華盛頓舉行會談，重新確認三國的緊密軍事聯盟關係。三國外長還提出有關五方框架的構想，要求包括中、俄在內的五方一致對北韓施加更大的壓力。為解決北韓核武問題，六方會談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解決途徑，美國利用兩韓海上衝突希望以多國力量制裁北韓，成功與否關鍵在於中國和俄羅斯是否願意一同站在美國的立場對北韓施加壓力。

俄羅斯對北韓的影響力，是中國以外，最具關鍵性的國家。從天安艦事件到延坪島炮擊事件，美國給中國很大的壓力，反而忽略了俄羅斯的存在。俄羅斯是六方會談的成員國之一，又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握有否決權。天安艦沉沒事件，南韓單方面找幾個國家，以「軍民合同調查團」的名義調查，下定結論為北韓的行為。對此北韓抨擊南韓，不敢以「國際名義」調查該事件，因此北韓將派團檢查南韓所查出的證據，但南韓國防部斷然拒絕，反而是俄羅斯派出由4名專家組成的潛艇和魚雷調查小組，到南韓單獨調查天安艦事件，後來調查報告僅交給美國和中國，並沒有交給南韓和北韓。這點充分顯示，俄羅斯也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除此之外，（2010年）12月上旬，美、日聯合軍演期間，俄羅斯兩架巡邏機飛入軍演預定空域，使原定的神盾軍艦反彈道飛彈訓練演習被迫中止。南、北韓的海上衝突，反而使美國與日本在軍事上更加密切合作，兩國針對北韓頻繁進行高科技配合的海、空聯合軍事演習。美國藉制裁北韓名義在朝鮮半島周邊擴張它的勢力範圍，使得朝鮮半島局勢緊張，而俄羅斯駐遠東部隊也已經進入戒備狀態，提高軍隊作戰準備。另外，過去聯合國安理會為北韓核子試爆和試射飛彈問題決議時，俄羅斯也表面上配合美國對北韓的制裁政策，但不完全對北韓施加軍事和經濟上的壓力，可見俄羅斯已默默介入朝鮮半島事務，與中國、北韓站在同一陣線。

以上種種事例，說明中、俄與北韓已形成無形的聯盟關係，利害與共是不爭的事實。

南、北韓的任何軍事衝突，牽動東北亞各國之間的軍事、政治、外交、經濟關係，其影響是全面性的。雖然現今複雜的經濟因素，不太可能再回到像以前冷戰時期的局面，但美國想以北韓核子問題以及天安艦沉沒事件、延坪島炮擊事件為由，結合南韓和日本，拒絕中國六方會談的提議，自行舉行美、日與南韓三方會談。對照上述的中、俄與北韓的緊密關係，明顯的促成了3＋3（中、俄、北韓＋美、日、南韓）的結構復生。

目前美、日與南韓和中、俄與北韓之間彼此之折衝，仍可看出3＋3基本權力結構的影子，東北亞的局勢似乎又回到冷戰時期舊格局的對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