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兩岸關係的低潮?

湯紹成
(政大國關中心美歐所所長)


日前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在會見台灣和平統一參訪團時,做出了對於兩岸和平統一的一些論述之後,引來台灣反對一國兩制的聲浪,台北期待甚高的馬習會也破局。加上台北對於香港學生運動的支持,遭至北京駁斥,雙方好似已經不顧友好的氛圍而相互批判與指責,此乃2008年以來少見的現象,當前的兩岸關係是否真的已跌入谷底?

近日來,由於台灣的學運、香港的動亂多少對兩岸關係以及台灣的台獨勢力產生一些影響,因而藉此次台灣統派人士來訪的機會,再度澄清一些近來可能產生的疑慮。

首先,此次是近年來北京當局首度如此盛大歡迎台灣的統派團體,總共24個團體近60人。由於馬英九主張不統,而北京如此高調接待統派團體,自然有其高度的針對性。

再者,自2008年以來,由於兩岸關係趨於緩和,北京也在和平統一的政策前面加上了和平發展的階段,以期降低敏感度,進而創造兩情相悅與水到渠成的結果。但是,這些年來,兩岸相關人士對和平統一的立場日益模糊,是否只要和平發展即可,統一以後再說?所以北京有必要加以強調,以免造成誤會。因而在此次會見時,習總第一點講話就提及國家統一與民族復興,和平發展也與和平統一有其必然的聯繫。

第三、以往甚少對台灣提及的「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此次又再度出現,乍聽之下好似舊事重提,但仔細推敲,這是否可視為是北京對台政策尺度的緊縮?因為北京明知此政策目前在台灣的接受度低,也可能是對於馬政府的示警?以往雙方關係氣氛良好,因而有些敏感的議題多提無益,只要心照不宣即可。但因今年3月太陽花學運,服貿協議擱淺與兩岸關係的發展受挫,北京方面早已心生不滿,為何馬政府如此無能?若不做出適當的表達,豈不以真心換絕情?如何自圓其說?

尤其,習總也在此次提及,台灣人民也要理解大陸13億人民的心理,這是否也代表北京對於一些事務不滿情緒的發抒?若與今年2月連戰訪問大陸時,習總所提的一中框架、和平發展與和平統一,以及5月宋楚瑜訪問北京時,習總提出兩岸一家親,兩次都未提一國兩制,故此次的說法確實比較直接與坦率。

近年來北京確實對台甚少提及一國兩制,此次再度被強調,因而使人聯想這是否與香港的情勢有關。由於香港近來的動盪,使得一些意見認為,一國兩制已名存實亡,若北京不加以突顯,那是否真的將任由發展甚至假戲真做?所以這不僅是提醒台灣,同時也是針對香港,以顯現北京推行一國兩制的決心。

第四、習總還提出心靈契合的概念。其實,這也可能與香港有關,因為這對台灣而言甚為遙遠。而香港雖已回歸多年,但仍有些人另有所思,因而這只是形式的統一,必須要在手連手之後還要心連心,才算真正的統一。此心靈說或可視為是針對港台一石兩鳥的作為。

第五、就是遏制台獨。由於近年來北京也與一些綠營人士交往,甚至也提供一些優惠措施,因而造成與藍營交往有熱情無行情,因為來的人太多了;相對的,與綠營交往雖無熱情但有行情,易言之,若能邀約綠營人士參加活動乃功勞一件,故使人產生藍營能綠營也能的印象與氛圍。尤其在對於台商的服務方面,綠營也能與北京講上話而替台商排難解紛,已強化了其民意基礎。

尤其在選舉過程中,一些綠營選民甚至揶揄藍營候選人,綠營人士已經超越藍營人士在北京的影響力,你們主張兩岸和解與統一的已無市場,我們主張獨立的反而更有前途。當藍綠對抗如此激烈,北京反而與對手示好,因而也有必要加以澄清北京堅定反獨的立場,以期劃清界線,實際作為與效果如何,有待觀察。這豈不就像台灣與日本簽訂漁業協議一般,看在北京眼裡當然只能張隻眼閉只眼,以免傷害大局,因而兩岸一些結構性的差異與歧見,一時還難以解決。

第六、近來香港占中事件甚為嚴重,因而逼使台北必須表態,否則政府將難以自處。但以台灣當前對民主的理解,以及與北京在價值與意識型態方面的歧見觀之,馬政府必定無法支持北京對於香港的立場,因而才有馬英九在雙十國慶文告中所謂以民主憲政為主軸,要走民主自由的道路,以及共同探索大陸政經改革的最佳方案等論點。但其講話中不斷有炎黃子孫與中華民族的說法出現,這應仍屬於人民內部矛盾的範疇,而北京卻以台灣不應對香港說三道四回應,將此做出負面解讀,甚至有超出人民內部矛盾之嫌,顯見雙方之間已有一些不顧顏面的氣氛,此乃2008年以來所僅見。

總之,習總此次的講話,不只是針對台灣,同時對香港的立場有再度澄清與強化的積極作用。雖然一些理念只是加以重複,但是在此時間點提出,確有相當意義。在習馬會破局之後,兩岸領導人對於香港情勢針鋒相對的發言與立場,確實是前所未見。因此,是否雙方都要等到11月底的地方選舉之後再重新開始,還是乾脆等2016年重新洗牌後再說,仍有待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