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圖以最低成本威嚇伊朗

進入2019年後，美國和伊朗的關係緊張度看起來在逐步升高。美國祭出經濟制裁、增加調動海空力量到波斯灣周圍、要求盟國扣押伊朗油輪等手段。伊朗則是擊落美國的無人偵察機、宣稱濃縮鈾即將達到協議的限度、威脅要封鎖波斯灣海運咽喉霍爾木茲海峽。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的對外政策基本上是依照斯皮克曼提出的想法，控制歐亞大陸濱海的邊緣地帶（包括一些海島和群島）以遏制歐亞大陸出現控制全部心臟地帶的工業化國家或者國家同盟。伊朗的地理位置在南亞和中東之間而且濱海，若伊朗親蘇（聯）或者親俄（羅斯），則美國就不能穩當控制這一段邊緣地帶。蘇／俄的勢力有可能經過伊朗進入印度洋，挑戰美國海權對歐亞大陸的大包圍。此外，伊朗早以盛產石油聞名，依照英國石油公司2017年的數據，伊朗已探明的石油儲量在中東居第二位，在全世界居第四位。伊朗的地理位置和石油資源都是美國維持霸權之時必須控制的要素。早在1950年代美國已經在伊朗操縱政變，復辟了巴勒維王朝。為了保證伊朗對美國儘可能多供應廉價石油，美國甚至曾經打算幫助巴勒維王朝建立核能發電廠，以減少伊朗火力發電耗用的石油。但是巴勒維王朝終究是逆反時代潮流，以至於在1979年被伊斯蘭教士領導的革命推翻。此後，美國與伊朗關係陷入對立，而且好幾次顯得很緊繃。美國支援伊拉克和伊朗打了一場持續八年的「兩伊戰爭」，以借刀殺人的手法屠殺伊朗人。

「兩伊戰爭」期間伊拉克積累了大量來自西方、蘇聯的軍火，引起美國兔死狗烹的動機。戰後，伊拉克和科威特發生債務和石油開採糾紛。美國起初表態不介入阿拉伯人之間的糾紛，伊拉克遂中計出兵佔領科威特。美國迅即宣稱伊拉克侵略並組成聯軍痛擊伊拉克並摧毀其大部分軍火，這就是1991年的「海灣戰爭」。到了21世紀，美國的新保守主義者企圖加深美國對於中東的控制，於是以子虛烏有的「大規模毀滅武器」為藉口，在2003年發動對伊拉克的侵略戰爭。此後美國佔領軍在伊拉克陷入長期游擊戰爭，動輒一年消耗戰費千億美元左右。

更糟的是伊拉克由什葉派掌權，同時伊朗也是什葉派政府，於是伊朗在中東的影響力開始擴大。美國長期以來壓制伊朗的政策被美國自己的野心拆毀。即便沒有遠程海空投放軍力的能力，伊朗仍能支援巴勒斯坦還有黎巴嫩的真主黨與以色列對立。伊朗這些年也擁有了射程可達到以色列的彈道飛彈能力，而且在核能技術和濃縮鈾設施方面也有進展－－北韓能造核武，伊朗應該也能，何況兩者在飛彈技術方面有合作關係。以色列的安全環境於是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糟。

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後，下列原因促使川普升高美伊對立：任何不積極照顧好以色列安全的美國政客都是沒前途的；為美國的軍火企業製造商機，川普上任以來，阿拉伯幾個產油國已簽訂兩千多億美元的軍購合同；中東的權勢均衡與歐巴馬時代不同，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已潰滅，美國未能推翻敘利亞的阿薩德政府，俄國勢力進入敘利亞；伊朗支持葉門胡塞游擊隊反對葉門政府，導致美國在中東除了以色列外最重要的盟國沙烏地阿拉伯的安全形勢惡化；即使前面幾個原因都不存在，僅僅因為歐巴馬曾經顯得輕視川普的學識，川普現在也要故意否定歐巴馬的重要政策。

2018年5月8日川普宣佈美國將退出2015年簽署的伊核協議，還要分兩批重啟對伊朗的制裁。11月5日，美國宣佈制裁伊朗的能源、金融、航運等行業，導致伊朗石油出口收入急劇降低、貨幣也大幅度貶值、物價上漲、失業率攀升。2019年4月8日，美國宣佈將伊朗的伊斯蘭革命衛隊列入「外國恐怖組織」名單。但是伊朗並不退讓，美國在2019年4月中旬調動一些F-35A戰機進駐阿聯酋的空軍基地。

5月5日，美國派遣「林肯」號航母打擊群向波斯灣進發，另外還有一個中隊的B-52H也奉命前往阿聯酋。5月11日，美國駐紮阿聯酋的F-15C和F-35A戰機開始執行威懾巡邏飛行。此外，美國還對伊朗文武官員進行招降納叛、支持伊朗內部的恐怖組織、分離主義組織等。

6月20日，伊朗擊落美軍一架RQ-4BAMS-D (RQ-4C「海神」的驗證機）無人機。川普迅即在推特發文對美國民眾解釋，無人機是無人的，沒有損失美國生命，所以不會因為無人機被擊落而對伊朗動武。截至這個時候，川普顯然是企圖利用引而不發的大戰威脅，加上已經實施的經濟、政治、心理壓力，迫使伊朗當局讓步。

7月1日，伊朗宣佈其濃縮鈾存量突破300公斤。7月7日，伊朗宣佈將濃縮鈾的豐度提高到5.4%，超過伊核協議規定的3.67%。分裂反應核武器至少需要90%豐度的鈾。伊朗在2015年簽署伊核協議前已能夠生產20%豐度的鈾。但是從20-90%之間並無新技術，只是增加工作量，而且從75-90%的工作量遠小於從5%到20%。美國越是擔心以色列的安全，伊朗越是高調朝著核武器方向推進，表面看起來戰爭似乎不可避免。

迄今為止，美伊雙方的相關行動和言辭，很可能只是談判前的叫價和創造可做籌碼的議題。美國在21世紀初期野心太大，阿富汗和伊拉克泥淖造成國力虛耗，美國目前國債22萬億美元中約一成是這些所謂「反恐戰爭」「貢獻」的。現在美國還要壓制正在快速復興的中華民族，所以合理推測，美國會優先尋求以最低成本威嚇伊朗。歷史的教訓是，不論熱戰還是冷戰，只要發動了，地區或者世界格局就會變化。美國未來恐怕難以獨家主導中東，而且俄國的勢力會更深入中東，中國也不會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