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之「破碎民主」亟待修補

李本京
(淡江大學國際研究學院榮譽教授)


前 言

美國2020年大選最大後遺症就是催生了一個「破碎民主」的國家。對此一建國245年之超強而言,是無奈也是遺憾。美國自二戰末期即穩坐國際盟主寶座80年,其政治體制自有其價值及風範。美國控制全球經濟,操縱國際政治。雖已顯疲態,仍能在世間呼風喚雨,有其不可撼動之國際影響力,然而仍存在許多潛在難題。

簡而言之,當代美國之「分裂社會」之源頭就是「破碎民主」的政策。是以「破碎民主」為因,「分裂社會」就是果。因此吾人實有對此現象一探究竟之必要。經過2016年及2020年兩次終極決鬥大選之後,美國今日之社會已進入「全分裂」之絕境,很難再恢復融合共濟之境地,而這一「分裂之社會」問題如不解決,那下一步則可能就是「分裂美國」的出現了。

當前因美大選而產生之最大問題就是民主制度之破碎,其成因則因多數法令規章多在18及19世紀締訂,時至今日,確是可能產生不合時宜之狀況。勉以為之,則與現時空發生摩擦,確實需要大翻修。最為今人為之詬病的就是「選舉人團」之設置,此一法制忽視代表民主精神之「普選得票」制度。成為今日各界非議之焦點。

「選舉人團」是否應予成立,遠在19世紀中期即為各州討論。代表們為本州爭取權益,互不相讓,一直到1892年在克里夫蘭(Grover Cleveland)總統協調推動下才正式成立。當時推動者多為小州代表,時至今日,贊成維持此制度者亦為小州之政治人物。小州力主此議,在於懼怕大州日後之「多數暴力」之高壓政策。

「選舉人團」惹來的爭議

「選舉人團」共有538位選舉人,按國會總人數535票再加上華府特區3票而成538票。他們代表100位參議員及435位眾議員。他們的工作就是在大選年12月15日集會投票,選出總統並公告之。

這是一種象徵性之選舉,選舉人由各州自行選出,他們僅能代表該州大選之結果。例如2020年加州選舉人共有55位,他們只能反應該州民意,而投予既定之加州總統當選人,於是這55張票就應全投向該州既定之總統候選人,2020年12月15日之選舉人投票完全反映普選結果,沒有一人跑票。

選舉人團票數超過270票即當選,在歷史上於普選領先,最後敗在「選舉人團」共有五起案例,這是因為每一張選舉人票並未有效反映其州應該代表之人數。當代美國政治人物要數希拉蕊與此制度交惡的第一人了。遠在2000年11月7日,希拉蕊即在紐約大聲號召有志一同者,組團到華府去抗議選舉人團這種違反民主的實例。她在文宣上用詞尖銳,對此制度沒有好話,認為這種「老掉牙的反民主制度」不可再存在。

到2016年大選,她卻變成此制度之苦主,上天真會捉弄人。她的普選票較川普多300萬票,理應當選。然而選舉人票她僅得227張,普選得票比例為48.2%,川普得了選舉人票306張,普選比例為40.1%,按憲法川普當選。普選票則僅供參考,這就是希拉蕊最為傷心之處。

希拉蕊雖未在2020年參選,然而她是不會沉默的,就在是年12月15日發表公開談話,認為大眾應站起來,勇敢地推翻「選舉人團」制度,掃除此一民主制度最大之障礙。她的話大家都想到了,卻無能為力。當前保守勢力極盛,希拉蕊及她的信徒們仍無法擺脫「選舉人團」的陰影。

如同希拉蕊這般的苦主,還有一位是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高爾,他在2000年與小布希之爭,可以名列青史,這由於高爾之謙讓、有禮精神使得惡鬥之選戰得以平安落幕。回頭來看看今日之川普敗選後之不當發言及舉措,驚覺怎會有如此蠻橫不講理之人曾當過美國四年之總統。

儘管選舉人團有問題,然而也有相當數目的擁護者,尤其以南方、中西部等地之保守派分子,他們竭盡一切力量為「選舉人團」撰文、聲援。如「全美拯救州郡聯盟」主席英格蘭(Trent England)就曾在緬因州希爾斯戴爾(Hillsdale)學院發行之2019年《印本》(Imprints)季刊上發表一篇強力維護「選舉人團」體制之文章,力辯此一制度始可有效維護小州之民權地位。此季刊可稱得上是保守派賴以屏障此制度之有效武器。同情此一運動之人士相當多,短期之內,此一制度將仍昂然立基於美國土地上。

紐澤西州之新布倫雷搭(New Brunswick)大學教授貝克(Ross K. Baker)認為此制度對少數民族有保障,原因在某些州之群聚力量因此始顯現出來。如在亞利桑那州25%西語系的人們就可發揮此制度,這對少數族群的政治力量是有貢獻的。

曠日選戰:勞民傷財

美國大選另一有待改進之處就是停止「曠日選戰」。美國大選真的就是一場曠日之戰,官方的說法是選舉年的元月方可競選,然而真實的狀況是候選人多在大選前一年即宣佈競選黨的候選人。川普之宣佈競選在2015年的6月。近代選舉史上,從事不到一年選舉活動的候選人幾乎零,甘迺迪在大選前不到10個月從事競選活動,實不多見,這是因美國之黨內初選最早的在大選年的1月就開始了,如小州愛阿華就是在1月的第一週就開始黨團初選。

就此以觀,可知這大選年對每個人,不拘參選者還是助選員,均是足足兩年的「曠日之戰」。筆者乃稱之為「選戰之疫」。在如此長時期之競選,利與害均避不了。事實以觀,如果沒有這種美式選戰,則政治人物中如卡特及柯林頓則很可能當選不了,而有遺珠之恨,這是因選民透過長期之觀察對每一位候選人多少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從而作了明智之決定。

然而不良之處更多,如果候選人之一是執政者,那他就會將其四年任期的一半時日虛擲在競選活動上。而候選人更加碼開出競選諾言,不計一切地拉票。

美國選舉史上最早拜票之人就是與林肯選戰的對手道格拉斯(Stephen Douglas)。他的選舉動作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笨方法。道格拉斯在1858年選戰開打後未久,即宣稱要往紐約上州探視病中母親,然而聰敏的記者卻發現他探母僅為藉口,實際卻是跑往外地拉票。於是媒體就諷刺地報導他全國跑來跑去探視病中家人,其實在拜票,眾人皆曰這一詭計實在可惡,怎可央求他人賜票,有失風範,最終道格拉斯以大輸結束了與林肯之爭戰。不過他與林肯的10次辯論成為歷史文獻。

當時人們是看不起拜票之人的,認為這些動作「低俗不堪,不入流」。不過這種觀念慢慢淡了,時至今日,美國大選就是一場不計風範,不計是非的惡鬥,這也就是希拉蕊2016年敗選後聲稱美國已然分裂了之原因。事實上也是如此,大選就是催化美國分裂之最大因子。

曠日大選之後遺症

長期選戰方式,始於1896年麥金萊(William McKinley)與民主黨之白萊恩(William J. Bryan)之大選。如用今日之標準來看,這兩位競爭者也不過就是作了些微小的選戰動作而已,當時政治人物自視甚高,對拜票的舉動認為有傷個人格調,因此大選活動時間也就不會太過冗長。然而到了二戰後,競爭進入白熱化,如杜魯門與杜威之選戰就是長期大型選戰之一例。另外一個推動「曠日大選」之原因,在於初選的曠時過程,這之中有「社區會談」及「黨團初選」等,不一而足,是為「曠日大選」成案之重大原因。

從主觀及客觀之原因以觀,這「曠日大選」不可能在未來縮短日程,於是只有忍受此一選舉現象了,其中最大之症狀就是浪費金錢,候選人均極力募款,造成一種難以清理之關係,也就是說捐款者如一次捐助巨款,此人與候選人之關係在選後是否就陌如路人。尤其勝選者日後與主力捐款者是否有利害關係,則是一大關鍵問題。由於選戰所費極為驚人,競選者莫不將募款視作競選時期之大事。

為了杜絕此一歪風,唯有縮短選戰時日,方可畢其功。否則這種選戰不是選能者,而是被捐款人所左右。不僅浪費人力、物力,且埋下捐款者與競選者未來關係不清之源頭。

長期競選另一嚴重性,則為養肥了媒體,因為今日媒體繁多,多有選邊站之傾斜,是以媒體本身隨著選戰熱度上昇,不由也陷於之中,例如2020年民主黨之文化人一早就選了邊。是以知名文字媒體如《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等均淪為民主黨同路者。對此《紐約時報》於2020年11月14日發表公開信,作了兩點聲明,其一為自由派媒體低估川普影響力,其二則是要求該報同仁日後要以中立客觀態度發佈新聞。

這一聲明就證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命為民喉舌的《紐約時報》其實在此次大選時是偏向民主黨的。換句話說,美國最為稱道之新聞自由,實際上卻是某一黨的專利宣傳品,在長達兩年的大選活動中,這種情勢也成為《紐約時報》選邊站之最大誘因。

結 語

美國人自命為自由、平等之大國,然而在選戰中有選邊站之事實,這對自以為新聞自由的國家是一大諷刺。川普雖然選敗,卻因而喚起美國媒體的反省。這長時期之選戰是該有所更改了,《紐約時報》、CNN等自由派媒體集全力扭曲報導大選,實際即在製造「多數暴力」。究其實,則因為選戰時期太長之過。

如能縮短選戰為10個月,則候選人所需經費大為減少,也不需要大額捐助。自然不會有不正常候選人與捐款者之利害關係。也就給予清明政治之支持。

往年大選期間,雙方不但從事大型募款,也僱用大批選務人員,此一舉措殊屬非是。因為這些選戰人員選後可能得到當選人之重用,進入政府擔任重要職務。然而馬上得天下,不致成為馬下治天下之人才。這一點就是川普團隊中最鮮明之表現。

最後一項亟需改進的就是美國大選訂為大選年的11月第一個星期第二天(即星期一)為選舉日,2020年的這一天就是11月2日,然而卻需等到12月15日由官方正式公告當選人名單,這是因為憲法規定在這一天由「選舉人團」投票後之公告為主,換句話說,大選在11月2日,當選公告則要到一個多月後,實屬非是,亟需更改。

美國建國迄今僅245年,然而卻對傳統規章尊崇不變。美國憲章在1776年成文,迄今沒有任何更改,僅有修正,這是美國憲法之特點。其貢獻在於對憲法尊崇,國基穩固。然而其中因時空有異,未能及時修正之法條不在少數,修改不易。也就是說沒有一個國家的憲法是完美無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