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下一個百年的第一個挑戰

評橫亙中美間的台灣問題

石齊平
(鳳凰衛視《金石財經》評論員)


1921-2021年,中國共產黨走過第一個100年;現在,正開始邁向第二個100年。在第一個100年中,中共面臨過三大挑戰,接下來的下一個100年,中共又將面對什麼鉅大挑戰?

第一個100年,中共面對的三大挑戰分別為:1.從1921年成立初期的一個只有50餘人的小黨,經過28年拚搏,到1949年取得政權,成立新中國;2.從1950-1970年代,打了兩場抗美(援朝與援越)戰爭,將世界頭號強國禦之於國門之外,讓受到了百年屈辱的中國人民站了起來;3.經過了思想和路線的激烈鬥爭,終於將走了20年的極左路線,在中共第十一屆三中全會中矯正了過來,摸索出了一條「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正確大道,釋放出鉅大的生產力,讓中國人民富起來了。第一個100年,中共繳出了漂亮的三份成績單。在這樣的基礎上,中共開始昂首邁入第二個100年的征程,在這個第二個100年中,中共又將面對什麼鉅大挑戰呢?

中共繞不過的一道坎

第一個,應該說,已經來到的鉅大挑戰,就是美國。美國,是中國走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道路上繞不過的一道坎。先簡單回顧一下中美世紀博弈在本質上的演變。

1970年代,美國與中國接觸後建交,當時美國打的是三個算盤。1.聯合中國對付蘇聯;2.看準改革開放後的中國商機,與中國做生意,賺錢;3.改變中國,對中國進行和平演變。分別是戰略、經濟與政治,結果成功了一個半,失敗了一個半。蘇聯解體,戰略成功了;生意做成美國也賺到錢了,但中國經濟也崛起坐大,GDP成了全球老二,跟美國老大的差距年復一年在加速縮小之中;更讓美國失望挫折的是,中共還是堅持走自己的體制,一黨執政,中央集權,對美國言這是徹底失敗了。

中美關係回不去了,看來已無多大懸念;當前大家最關注的是,雙方是否最終難免一戰?我的看法與推斷,幾乎是肯定的,推斷的基本邏輯有二:

美元、美債和美軍

美國絕不能不做老大。美國在這個世界上做老大稱霸已超過一個世紀,已有三代或四代以上的美國人一生下來就知道我們美國是老大,而且,當然永遠是老大。美國絕不能不做老大還不只是個心態問題,一個更殘酷的現實是,美國一旦做不成老大,那就可能連老二或老三甚至老四都做不成。這是因為美國霸權是建立在一個美元、美債和美軍的「三美循環」的脆弱基礎之上,三美之間一旦掉鏈,那就一垮全垮。這一點,美國戰略家心中一定十分清楚,因此必然想方設法讓「三美循環」不受衝擊。明顯地,所有三美最有可能的衝擊來源均來自中國,美國如何能不對中國痛下重手?

還有另一方面,就是中國。中國近年來所以轉變傳統的「韜光養晦」,這並非中國的性格轉向了戰狼,而是終於發現繼續地韜光養晦並不現實。換言之,中國就是姿態夠低,只要你是老二,我美國就要把你往死裡打,也就是即便想做個不惹人的老二也做不成,「樹欲靜而風不止」,所以最終也必然逼得中國非做老大不可。此即中美終將一戰的邏輯推斷。拜登上台以來,美國的對華戰略是:1.全球動員,擴大統一戰線,並以「新八國聯軍(G7加澳洲)」為核心;2.全線出擊,從經濟、社會、政治、科技、外交到海洋及太空,不留死角;3.全力一搏,下決心非擊敗中國不可。這一切,其實都在意料之中,這是中共進入第二個100年後面對的第一個而且也是空前的最大挑戰。它已迎面而來,無從迴避,也閃躲不了。

中共及中國要如何因應,如何面對?如前所云,中國別無選擇,中國唯一的選擇便是直面美國,展開鬥爭。事實上,習近平上台之後提出中華民族偉大興,程序上就是分三步走: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現在就是在站起來,富起來之後,向最後一階段強起來發起衝刺的時候。如何才能說,已經到了或實現了強起來的目標,唯一的客觀標準就是已經強大到可以勝過或擊敗美國霸權的地步,否則就稱不了強起來。這裡必須再強調一次,中國是別無選擇的,中國是被動必須跟美國進行鬥爭,所以必須「拋棄幻想,面對鬥爭」,否則,就等著被美國摁著頭往死裡打。

接下來,就是如何全面客觀地評估中、美雙方的鬥爭形勢與策略,在這裡,由於美國作為老霸權,其狀況或優劣形勢為一般所熱悉,故更多地側重在對中國這一方面的分析與研判。

經濟、社會、政治、軍事、科技

就形勢而言,可從幾方面觀察或評估:

經濟 這部分基本上已立於不敗之地了。不止是10年內GDP將超過美國,重返世界第一;關鍵是中國已有了一個人類史無前例的最完整的工業體系,門類齊全,總產值已超過全球從老二到老五(美、德、日、韓)製造業大國的總和。中國最近提出內外雙循環戰略,其邏輯與底氣即來自於此。

中國經濟中較弱的一環是金融,恰好對上美國的強項。但美國金融霸權用來對付所有對手均一招斃命的血滴子SWIFT(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的縮寫,中譯「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金融制裁,卻拿中國沒折(具體原因此處就不展開了),否則美國早已出手;另外,中國領先全球積極發展的數字人民幣,將有利於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對美元也形成潛在威脅。

社會 最近網上流傳一文《中國的國運,還能持續多久?》講述的是從一開始,即2020年1月21日(武漢封城前兩天)科技部召開一個有關如何全力研發新冠疫苗的會議開始,一直到目前中國已為11億國民施打疫苗(佔全球施打總量40%),已有五種疫苗可供選擇,全部免費(國家負擔之所有成本估計達5,600億人民幣);與此同時,還向全球100多個國家捐贈大量疫苗,不過均附一條件:當地中國人先打,剩下的免費贈送(此為「春苗計畫」)……的整個故事。作為中國人民,對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個「如此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中國政府,還能不產生極大的社會凝聚力和向心力嗎?全球知名公關諮詢公司愛德曼去年發佈的全球主要國家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中國高達95%,連續三年蟬聯第一(美國只有48%)。

政治 一個好的政治有三個標準:效率、廉潔、負責。2012年中共十八大習近平上任以來,厲行反腐,並展開四個全面改革(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過程中曾遭遇極大阻力(如官員大面積怠政),但九年下來,效果已相當明顯。2020年迄今的應對新冠疫情就是一次全球範圍的嚴峻考試,成績有目共睹。

軍事 在厲行反腐的基礎上,習近平2015年展開軍事改革,既全面又深化。與此同時,在強大的經濟力支撐下,解放軍軍備武器的發展恐怕也是全球第一,一年下水的艦艇噸位數就相當於一個中等國家的艦隊。中、美在軍事上的博弈範圍不在全球而在中國周邊,特別是西太平洋,在這個地區,雙方的優勢明顯地正從美方向中方傾斜。

科技 本也是中國相對的弱項,但也正在出現鉅大轉變。由於各種原因,中國錯失了第一及第二次(機械化及電氣化)工業革命,第三次工業革命(自動化)發生後,中國有機會開始認識與接觸,並奮力直追;到20世紀末,以智能化為內涵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到來時,中國已有能力從追跑到並跑,甚至已有不少領域開始出現領跑現象了。此等形勢與趨勢自然引起美國的警惕與反擊,此即為川普任內對中國展開科技戰的背景。

台灣問題也是美國立國以來最大挑戰

總的說來,美國正遭遇到它自1726年立國以來前所未見的國家形勢。一方面,內部的運勢已在20世紀末臻於顛峰後,從進入新世紀開始呈現下行。貧富問題、種族矛盾、政黨惡鬥、移民問題、槍枝毒品問題等等紛至沓來,在利益集團利益糾葛的困局下無一能夠妥善解決;另一方面,上個世紀成功對付掉從英國、德國、日本到前蘇聯的所有挑戰者的美國,如今面對的卻是一個在18世紀之前從來就是第一,目前國力又重新迅猛崛起,蒸蒸日上的中國。如前所云,美國絕不能不做老大,在被動的形勢下,中國也絕不能不做老大,都是別無選擇,卻又是旗鼓相當,怎麼看這樣形勢的未來發展?

提出「修昔底德陷阱」概念的美國哈佛大學教授艾利森,在2017年出版的《終將一戰乎?》中,整理了人類近500年總共16對的老大老二矛盾,發生戰爭的機率高達75%,倖免於一戰的機率為25%。中美博弈或鬥爭,有無可能不走向75%的戰爭而走向25%的和平,我認為核心的關鍵是台灣問題。台灣一方面是中國的核心利益,另方面也是美國的重大利益,本質是一種零和博弈,所以是中美兩強之間的終極矛盾。只有此一矛盾得解,不論是和統或武統,中美之間才能再無零和矛盾,雙方也才有更大的概率是和而不是戰。

從這個角度看,台灣問題既是中國共產黨在下個100年的第一個挑戰,也或許是美國自立國以來最大也是最關鍵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