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卡錫幽靈在美國會山莊徘徊

美國眾院在今（2024）年9月9日以絕對多數通過約25件法案，這一「法案群」均以抗中為主。這也是美國憲法史上首見之以反抗另一國為主題之法案。其中多以制裁中國商務為主，也是貿易戰爭之另一面。如：禁止美國人購買世上著名之大疆無人機，還有中國公司出產之鋰電池等。其中有一項從未得見之「威脅」條款，也就是當中國對台有「入侵」行為，則美國會立即將北京高官之財產詳情公之於世。

此一法案之名稱為「保護美國創新及經濟安全免受中共侵害法案」，彰顯華府之抗中行動，將兩國關係壓擠變形。中美關係將因此一嚴竣法案而產生爭執。令人注意的是，美國會稱中國為中共，突顯中共之名。事實上愈來愈多之美國公文將「中共」、「中國」混用，這在以往是鮮有之事。

眾院的這一批法案均以「反制中國破壞美國國安，影響美國社會的惡意行為」為主。這些議案中有一項專門制裁「孔子學院」，明白顯示美國大學不可成立「孔子學院」，以杜絕中美文化交流，切斷大學間互補之機能，也大幅降低來美就讀大學之中國學生，同時根除了雙方教師的互訪或交換機制，以達到完全斷絕雙方文化及教育之交流。

這些法案中常出現「中共」一詞，與「中國」相互間各有出現，今用「中共」以彰顯共產黨在中國之地位，意義在於標示共產黨在中國日漸重要之事實。而美國「從古到今」是崇拜資本主義，而仇視共產黨，今之如此，在於喚起美國人仇共反共之勢。本文亦藉此一角，仔細剖視美國社會是如何看待共產黨的。

反共之文章早已出現在專文、專書上，而今卻成為美國人之共識，成為中美關係一大挫折，也可以說這一概念就斷送了中美間正常關係，而以情緒性之反共思維為主，對製造「中國威脅」論自是一大因素。今日中美關係已進入「類冷戰時期」。

在眾多美籍專家學者齊唱抗中歌時，也有不少美國際關係學者為此擔憂。如著名學者史文（Michael Swaine）2018年即倡言以平和態度與中國相對，他在當年6月29日《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上要求雙方和平相處。然而也有學者提油救火，以火藥濃厚之語調抨擊北京。如比爾‧戈茨（William D. Bill Gertz）在2002出版之專書The China Threat: How the People's Republic Targets America（《中國威脅：人民共和國這樣瞄準美國》），居然認為中國是「國際恐怖主義」的支持者。

美國學者多以攻擊性文字彰顯其反中之志，中美關係實際已進入緊張狀態，有如「類冷戰時期」，雙方已至「全面對抗」，距離「致命敵對」一箭之遙耳。中美關係從1972年達成《上海公報》開始，經過交往、合作、競爭、對抗，到今天「類冷戰」的局面，故有其因，也值得一探，藉以省思中美友善關係之破壞者究係何方神聖？

中國是一個有數千年歷史的東方大國，有其傳統、有其文化，面對這樣的中國，立國僅249年之美利堅合眾國，此際確要首先瞭解中國之傳統及文化。然而也就因中美均屬大國，在國際上越來越旗鼓相當，因而就成了互相牴觸之源頭。因此雙方有了相異之思維及風範，最重要的一點在美國雖不是宗教國家，但確是一個基督教國家，在這裡，國家與基督文明是相連的，基督文明自然就影響到國家政策了。

當歐洲基督教徒遷居新大陸時，見識到陌生的新環境，也見到了不同族群之印地安人以及叫不出名字之野獸，他們為了生存乃聚眾而居成為一個一個有定性之屯墾區，而這些屯墾者也多在教會領袖們（多任屯墾區之領導人）帶領下，慣用帶宗教氣息語句與區內人對話。

其中有一句深含宗教意味，就是人們傳頌之「我們住在山丘上之小屋」（a city upon a hill，通譯「山顛之城」），自此即成為徒眾共勉之佳句，意為我們都在距主最近之山上居住。這句話為時任麻省屯墾區首長約翰‧溫斯羅普（John Winthrop）牧師所倡，屯墾者也因有此一堅實之宗教信仰而漸漸結實了作為美國人的愛國觀念，而有了執行「天賦使命」之壯志。從而漸漸發展了愛鄉土之愛國主義，由此注重國安，也推廣了施行「擴張主義」之壯志，從而歌頌美國強大，而有了盛行的「例外主義」與「擴張主義」。

二戰結束後有了帶領世界之豪情壯志，「美式世界秩序」自此成為一家之言，自認為「天縱英明之領袖」。著名學者奈伊（Joseph Samuel Nye, Jr.）之名著就以Bound to Lead（《必將領導》）為書名，甚多美籍國際專家就自認為是世界領袖，無需第二把交椅，因為世人只需要一位領袖，沒有老二存在之空間。

也就是說，美國一定會鏟除任何可資匹敵之老二。而今日之老二就是中國，按照美國人的思維，這老二必須鏟除，以維護老大一統天下之使命，就在這樣子的思維下，美國愛國之士群起攻擊中國，發動抵抗「中國威脅」之運動。而中國政府體制之基礎就是共產主義，共產主義正是資本主義之天敵，尤其在冷戰期間，美軍參加了兩次區域戰爭，是為韓戰及越戰，均嚐敗績。而北韓及北越均為共產黨。由是可知美國人給教育成多麼痛恨共產主義了。

令致美國一時間亂了套的人物是來自威斯康辛州的麥卡鍚參議員（Joseph McCarthy, 1908-1957）。他在韓戰結束後（1953）趁著國人憤恨北韓及中共之時，發起一連串之反共運動，事實是這運動本就存在一個簡單原因，就是以二戰勝利之美軍居然未能戰勝「兵弱師老」志願軍，美民間多認為這是奇恥大辱，反共氣氛十分濃厚，政府方面反共者乃是副總統尼克森及「聯邦調查局」（FBI）局長胡佛（J. Edgar Hoover），胡佛任局長計48年（1924-1972），在他領導下，FBI努力打擊或抓捕有共產思想之人士，一時間人們或被誤捕或遭蓄意打擊，尤以文化、藝術方面人士被打壓的最嚴重，自此共和黨與文化界愈走愈遠。今年大選文化人士多傾向民主黨，足證多年前麥氏反共手段太深太重了。許多僅對共黨表示同情者也被列為共產黨人。

在麥卡鍚瘋狂般推行鐵腕反共時，風頭十足，威力通天。只要他認定某人親共，則警察、FBI即予抓捕，麥氏此種方策後被稱為「麥卡鍚主義」，由於他手法太狠，終遭眾人唾棄。至1954年因其過火之行為致眾人不齒，一時間支持者棄之，麥氏亦成萬眾合擊之對象，在歷史上是一個不堪一提之人民公敵，但共產主義已愈為人所痛恨。 啟動反中之重擊

杭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之主要理論就是要美國繼續坐上世界霸主之寶座。他是近代美國政治學泰斗，堅信美國領導世界取得二戰勝利，有實力也有決心繼續坐穩世界霸主之寶座。他堅信唯有美式世界秩序方能帶與世人繁榮與安全，而這也成一般美國人之想法。

杭廷頓在其名著《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中明言，世上必有文明衝突，進犯美式世界秩序者就是中國與阿拉伯兩支文化。他在這一理念下自然地將中國文化視為世界障礙，一定要排除，從而對中國就有除之而後快之感。簡單來說，中國對美就是一個「威脅」，不可疏忽以對。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對抗及圍堵將中國困於一地，令其喪失攻擊之力，美國因而得保全成為世界領袖。他堅信中、阿相輔相成之文化是一種「無德聯合」。

根據這一理念，抗中是「天賦神權」，是美國替天行道，擁立美式世界，打擊任何限於中方及阿方文化，庶幾可直接將中、阿等國遠置於世界核心之外，而只能接受「美式世界秩序」之管理。因此「去除中國威脅乃必要之工作」。人們必須有反中之心，恨中之意，始得迫使中國無力也無能擔任世界強國之機會，而就此永不具備挑戰美國的世界霸主之機會。

被排斥之華裔最為辛苦。他們在19世紀中葉陸續來到美國，是時正逢國內太平天國之亂，民不聊生，居住海岸邊之居民只好外移，爭取生存之機會，其中以赴美之廣東人為主，赴南洋則多為福建難民。當他們抵達目的地後，才知道中國人在社會上低於黑奴，還成了驅趕之對象。1882年美政府公佈「排斥華人法案」，是為美國歷史上唯一之排外法案，該法直到1942年珍珠港事變後才為美國政府廢除。

雖然加州眾議員趙美心拜託參眾兩院同仁向華人道歉，以示人道。兩院先後均具文道歉，卻得不到行政部們響應。從這一件事即知華人在美國是被歧視的。

遠在1960年代之詹森總統時期，為了鼓勵非裔少年攻讀大學，乃自創「平權法案」予非裔學子進大學，同時也排斥亞裔學生採用此有利法規。2021年哈佛及北卡大學共同訴訟此法規之不公，此案經三年審判，至2024秋始為法院判決違法，自此華裔子女方有同等受教權。一時之間，美國大學亞裔生大增，此一判決終恢復公平入學之正義。加州州議員方文忠在2009年7月即提出廢除此法，是以加州是排除此法之第一州。（參拙著《傳奇、爭議：川普與分裂之美國》，黎明，2021年，84-94頁）。

今日美國歧視華人之案例仍時有所見，林書豪即受到歧視。然而有些歧視法一直到20世紀末還有所見，如1943年始廢除美人與華人不可通婚之條件。就社會層面看，華人受不平等待遇仍時有所見，有些歧見則是「政治性」的。

對華裔不平等之際遇已是常態，今美國政府引導人們反中與抗中，甚至恨中，雙方關係回不去了。不由自主地彼此開始不信任對方，對立已成日常現象。對75%的美國人而言，反中是不得不為之事，當今僅中國有實力威脅美國霸權，反中、抗中，甚至恨中之真正原因，就是要阻止中國有爭奪美國的世界霸權之機會。

在此一政治性質濃厚之課題上，得以見到美國公民反華比例在75%左右，這一比例令人吃驚，有些人是看到華人在社會上之優異表現而反對之，這種反對看到來自華裔的優秀表現，將中國可能爭奪霸主連在一起，結論就是敵視或輕視華裔，解決之道唯待時日了。

當前中美雙方敵對之情勢各有勝場，就美國而言，其有利之處在於身為霸主，居於「既得權位」之尊，與中國產生爭端之時，多以主動身分挑戰。對中方而言，進步只待「時間」，帶給稱霸心態的美國人以威脅性之挑戰。

美中交惡之起點就在各自文化及傳統迥異，雙方均緊緊守住己方之文明，面對不同之文明，儘多敵意。結果是美國加強敵對的圍堵手段，而中則祭出對抗策略，最終並興起民族間之鬥爭，不容忍任何中性政策，換句話說，愛國之民族主義成為雙方之防身武器。

美中關係惡化之另外一個因素是「地區戰略」。中國要的是在亞洲當老大，美國在「回到亞洲」後，也懷有推展「區域戰略」之意。

中美在這一領域互不相讓，雙方間之爭議就無日不在。自從中國在2001年入世界貿易組織後，趁著美國忙於應對「恐攻」而得全力發展，結果是，中國在短短幾年間即成功成為製造業大國。美中進入對立時期，最終演變為今日之「全面對立」。

初秋美眾院於以壓倒性多數通過了20幾項抗中法案，這就在表現美國反中態度是堅決不變的。因此，美中關係的改善，在可預見的未來，仍然是無法令人樂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