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權即公理 這就是美國》讀後
《強權即公理 這就是美國》讀後
最近通讀了前考試院院長關中教授的大作《強權即公理 這就是美國》一書,以我在美國居留倏忽已達56載,期間在聯合國任職近30年,退休後執筆撰寫了不少有關國際關係,特別是美國外交政策的文章的人而言,關教授長達461頁的大作,可謂句句是真,證據確鑿,用心良苦。關教授的大作不是要「疑美」, 也不是要「反美」,但希望要「知美」,瞭解美國的真相,從而在世局變化中能趨吉避凶,掌握自己國家的命運。在當前台灣不少人對美國存在著很多不切實際的「迷思」的情況下,關教授的大作不啻是一劑 醍醐灌頂的醒腦良藥。
關教授在「導論」中,開宗明義歸納美國有七種特性:1.以神話來美化自己,正當化自己的作為;2.製造恐懼,威脅和欺騙自己的人民;3.美國好戰成癮,侵略成性;4.美國已成為「流氓國家」;5.向世界宣示「強權即公理」:以謊言侵略伊拉克為例;6.一個虛偽和欺騙的國家;7.一個製造世界對美國仇恨的國家。
在這七種特性中,對世界形成最大威脅,造成最多苦難的,毫無疑問就是好戰成癮,侵略成性的第三種特性。
關教授認為美國對戰爭似乎迷戀和上癮,美國人自稱誕生於戰爭(獨立戰爭),成長於戰爭(南北戰爭、美墨戰爭)和壯大於戰爭(美西戰爭、兩次世界大戰)。美國是個好戰的國家。以武力打了近半個世界,用軍事干預了幾乎所有的國家。根據美國和英國兩位歷史學家克里斯托弗‧凱利(Christopher Kelly)和斯圖爾特‧萊科克(Stuart Laycock)在2014年出版的《美國侵略--我們如何入侵或軍事介入地球上幾乎所有國家》一書的統計,在194個國家中,美國入侵了84個,佔43%,軍事介入191個國家,佔98%。只有3個國家:安道爾、不丹和列支敦斯登未被介入。 美國因長期在海外進行干預,維持強大的軍力和擁有遍布全球的軍事基地(按美國在全球81個國家共有約750處軍事基地)而成為世界的霸權。使得美國人相信只有戰爭才能解決問題,甚至以武力便可恐嚇其他國家接受美國的領導和控制。
歷史學家哈里‧斯托特(Harry Stout)稱在美國歷史上有超過280次的海外戰爭和軍事干預,還不包括在美國本土對印第安人291次種族滅絕的戰役。2018年美國國會研究處的統計是368次軍事行動,塔夫茨大學的「軍事干預專案」:1776-2019年美國軍事干預資料紀錄美國在全球有400次軍事干預,其中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佔34%,東西太平洋佔23% ,中東和北非佔14%,歐洲佔13%。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冷戰26年期間(1945-1971),美國對外軍事干預124次,冷戰後25年期間(1992-2017),軍事干預152次,平均一年6.1次。
2019年4月14日,川普總統罕見地向94歲的前總統吉米‧卡特去電表示,「對中國趕超美國」一事深感憂慮並尋求建議。卡特總統的回復簡單明瞭:「像中國一樣,少打仗,多建設」。卡特說,「我在1979年實現了與中國外交關係正常化。而自從那年以後,你可曾聽說過中國與誰爆發過什麼戰爭?沒有。而反觀我們,卻一直在不停地開戰。」卡特說,在美國歷史上,只有16年沒打過仗。
卡特接著說,由於熱衷於將美式價值觀強加於他國,美國已經成了全球歷史中最好戰的一個國家。他還指出,就在美國把大量資源投入到軍事中的同時,中國卻在致力於建設包括高鐵在內的公共事業。
卡特問川普「你知道我們國家有幾英里高速鐵路嗎?」川普回答:「零,根本沒有。」
「我們已經(在軍費開支上)浪費了三萬億美元,而中國卻不曾將哪怕一分錢浪費在戰爭上,這就是他們在幾乎所有方面超過我們的原因。」卡特說。
卡特還認為,「如果你把浪費掉的這三萬億美元投入到美國的基礎建設中,說不定還能剩下兩萬億美元,而我們得到的將是高速鐵路、維護良好的橋梁與道路,以及像韓國和香港一樣優質的教育體系。」
卡特是美國的第39任總統,也是二戰後唯一沒有讓美國參加過任何戰爭的「和平總統」。他主政期間,1978年9月調停、斡旋促成以色列總理比金和埃及總統薩達特達成戴維營協議。1979年實現中美關係正常化。而在卸任後,他繼續參與調停各種戰爭與國際危機,因此在2002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他對小布希發動的伊拉克戰爭以及川普政府對敘利亞衝突的干涉都持反對態度。
美國當前最流行的一句話就是「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這是拜登政府國務卿布林肯的口頭禪。尤其在中美關係上,拜登行政當局動不動就以此暗指中國不遵守國際秩序。
二次大戰後國際秩序的總設計師是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欲免後世再遭今代人類兩度身歷慘不堪言之戰禍」,羅斯福總統在汲取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建立「國際聯盟」正反兩面經驗,與同盟國共同努力,建立了「聯合國」。但美國毫不掩飾它對「聯合國」的輕視,1983年美國駐「聯合國」副代表利希滕斯坦(Charles Lichtenstein)說:「美國不會阻止聯合國搬離美國,美國會在碼頭歡送。」
雷根總統說:「即使聯合國100個國家不同意我們的意見,絕對不會影響我吃早餐的心情。」川普總統說:「聯合國是一個反美和無效率的地方,既不是民主和自由之友,也不是美國之友,只是個供人聊天的俱樂部而已。可悲!」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博爾頓(John Bolton)說:「對世界其他國家,國際法的約束力是理所當然的,但對美國則不適用,條約對美國而言,不具法律性,至多只是政治上的承諾而已。」他還口出狂言說:「沒有聯合國這種事,國際社會是由美國領導的,即使聯合國大樓倒塌了10層,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關教授還列舉了美國有關官員羞辱聯合國的言行,如:1.我們不需要安理會,如果它要有作用,它必須給我們可以自由使用武力的權力;2.聯合國不重要是因為它沒有盡到它的責任,那就是聽從美國的命令;3.即使全世界都反對,美國也會執行應該做的事;4.當我們強烈認為此事必須由美國領導,即使其他的人不支持我們,我們也會行動;5.我們來參加安理會不是我們必須要來,而是我們想來;6.聯合國可以開會討論,但我們不需要它的同意。
美國之所以敢於隨意霸凌聯合國首先是美國的獨大,使聯合國更加依賴美國的善意,使聯合國受制於美國。其次是美國並不希望聯合國自行其是,如果聯合國能配合美國的利益,美國就會尊重聯合國,如果相反的話,美國便不會理會聯合國。
美國對國際法的藐視似乎根深蒂固,1988年國際法院判決美國對尼加拉瓜非法使用武力,美國參議院立即授權增加一億美元加強對該國使用武力。1999年「美國國際法學會」稱,「今日國際法之不受重視是美國歷史上僅見。」美國國際法期刊的主編稍早也說:「美國對條約義務之不尊重令人震驚。」美國前國務卿艾奇遜(Dean Acheson)在1963年對「美國國際法學會」表示:「任何對美國的權力、地位和尊嚴的挑戰,都不是法律問題。」
對聯合國的自衛權和集體安全防衛的原則,美國也不尊重。1993年美國通知聯合國,美國「在可能時可以多邊行動,但必要時將單邊行動」。1994年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奧爾布賴特(Madeleine Albright)和1999年美國國防部長科恩(William Cohen)均宣稱:「為了維護美國的利益,美國將堅持片面使用武力。」
美國既不尊重國際法,也不尊重聯合國,但卻口口聲聲要求其他國家必須接受和遵守「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關教授認為「事實上就是以美國的國內法和美國認定的規則,但冠上『國際秩序』,似乎就是國際社會應共同遵守的規則,這就是故意魚目混珠,掛羊頭賣狗肉的作法。」
美國不僅不尊重國際規則,而且是破壞國際規則最嚴重的國家。關教授指出,自1994年以後,美國沒有批准過任何一項聯合國通過的重大公約。它根據自己的法律,對全世界一半的人民進行經濟制裁,它強調「航行自由」,但它是全世界極少數迄今未接受1982年國際《海洋法公約》的國家,因為不利它在海外眾多基地和其他國家領海「灰色地帶」(美國與海洋法對領海的定義不同)軍事航行的自由。又如在與中國外交關係上,它以國內法(《與台灣關係法》)優於國際條約(《中美建交公報》)來解釋「一中原則」,這是標準的以自己的利益來踐踏國際法的行為。
以聯合國的投票紀錄來看,美國是聯合國最孤立的國家。以1978-1987的10年投票紀錄來看,在138次聯大投票中,多數為93-154票,平均在120票左右。少數1票者70次,2票者51次,3票者17次;1票者為美國,2票者為美國和以色列,3票者為美國、以色列加上英國或法國或加拿大。
另在終結美國對古巴封鎖的議題上,從1992年開始,聯大每年都會就古巴提出的解除美國封鎖的要求進行表決,相關決議一直獲得國際社會壓倒性支持。2023年11月2日,聯合國187個會員國對決議草案投了贊成票,美國和以色列投了反對票,烏克蘭棄權。這是聯大連續31年要求終結美國對古巴的封鎖。美國當然會一如既往無視聯大決議,繼續對古巴進行超過60年違反《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法的不人道封鎖。今年聯大也將一如既往地壓倒性通過譴責美國對古巴長期不人道的封鎖。
美國固然是聯合國繳費最多的會員國,但同時也是欠費最多的國家,美國歷來不準時全部繳清會費,同時還利用繳費脅迫聯合國,因此美國在聯合國這個國際大家庭裡,是令人厭煩的傢伙。美國力倡人權,但卻連「人權理事會」的理事都選不上,惱羞成怒之下,居然退出「人權理事會」,由此亦可見美國在聯合國影響力之一斑。
關教授認為美國惹人仇恨的原因有以下幾項:1.醜化他人,不公平對待他人;2.認為自己主宰世界,可以為所欲為,強取豪奪;3.唯我獨尊,壟斷世界資源;4.雙重標準,極限打壓;5.傲慢自大,虛偽欺騙;6.暴力、好戰,「強權即公理」。
關教授指出,美國太強大、太富裕、太自私,自認為可以無需理會其他國家對它的批評和反感。美國不會反省也無需負責,它不能理性地看待世界,只能造成世界對美國的反感、敵視和仇恨。但形勢比人強,面對「東升西降」的百年未有之變局,美國也不能漠視它當前面臨的困境。至於使美國陷入困境的有幾個方面:
1.價值認知的錯誤:美國神話自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認為自己的價值是世界上的「普世價值」。再說,一方面要推動「普世價值」,另一方面卻又堅持「例外主義」,這根本是矛盾的。美國希望其他國家都和美國一樣,果如是,美國又有何例外可言?相反的,如果其他國家都和美國不一樣,那又何來普世價值?結果這兩者同時並存,結果就是衝突和災難。
2.自大和野心造成失控:從美國建國以來,一直以擴張為「天賦使命」,在完成美洲大陸的擴張後,開始向外擴張。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認為已贏得整個世界,美國的疆界開始向全球擴張,除了俄羅斯和中國,美國已將全球納入其勢力範圍。美國說,只有全世界安全了,美國才會安全。冷戰結束後,美國又把自己的權力更進一步極大化,聲言美國要維持最強大的力量,不允許任何國家挑戰美國的龍頭地位。在全球化過程中,美國以戰爭資本主義,把美國的利益極大化。換言之,全球化就是「美國化」。布熱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在冷戰後曾警告美國追求極大安全,反而會不安全;追求全面控制就會失控,但美國充耳不聞,結果是世界反美勢力蠭起。
3.永遠需要敵人:冷戰結束後,美國有個笑話,說美國失業了。沒有強大的敵人,美國有何理由保持其強大軍力,維持聯盟體系,又如何凝聚國人支持它向外擴張的動力?美國的因應之道,一方面是繼續以俄羅斯為假想敵,拒絕與俄羅斯和解;另一方面開始尋找新的敵人,即崛起中的中國。美國以台灣問題來牽制中國,製造戰爭危機,消耗中國國力,欲使中國永遠無法超越美國。
4.缺乏遠見和大戰略:冷戰結束時,布熱津斯基提出一個大戰略的構想--在西方建立一個團結大聯盟,把俄羅斯納入;在東方,推動大和解,與中國合作。美國非但沒有接受他的「遠見」,反而背道而馳,在西方以北約五次東擴壓迫俄羅斯,逼使俄羅斯反擊,造成俄烏戰爭。在東方,全面打壓中國,加強對中國的嚇阻和威懾,使歐洲和亞洲重新成為新冷戰的「熱點」。不僅此也,還在中東罩著以色列,如今中東已成為反美的先鋒。布熱津斯基還有一個警告:「如果中國、俄羅斯和伊朗結合在一起,那將是美國的『夢魘』」,經由美國的「不懈努力」已促成了這一「準聯盟」。
5.無法安內,何以攘外:政黨惡鬥業已形成「兩個美國」,即民主黨控制的藍州與共和黨控制的紅州。民主黨的歐巴馬總統被共和黨認為非美國公民,共和黨的川普總統被民主黨認為是最大的民主威脅,民主黨的拜登被共和黨認為偷竊了選舉。英國《經濟學人》稱,美國今後對世界的影響力將取決於是否能夠解決國內問題,而非其外交政策。2014年5月11日美國前國防部長蓋茨(Robert Gates)在CBS《面對國家》節目上被問到當前俄羅斯是不是美國最大的國家安全威脅時,他回答說,當前美國最大的國家安全威脅是在國會和白宮之間的兩平方英里之間。蓋茨曾在八位總統內任職,包括擔任中央情報局長和國防部長,他說,如果美國能夠處理好若干國內問題,白宮和國會能共同推動國家進步,國外的威脅將微不足道。2024年1月8日,美國政治風險顧問公司「歐亞集團」公佈的2024年全球10大風險,列為第一名的是美國政治惡鬥,並指出美國已是全球最分歧、最失衡的先進工業民主政體。
關中教授長達461頁的大作,翔實地闡述了美國當前的困局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霸權,不斷追求自己利益、權力與安全的極大化,因此必然犧牲其他國家的利益、權力和安全。這種狀況不僅是危險的,也是不可能長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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