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是解決台灣問題的最佳途徑嗎?

郎咸平


風雨前的寧靜

對於台灣問題,溫總理提出「只要有一線希望,決不放棄和平的努力」,而且溫總理在紐約也曾經感慨地說:「今天我又要講一點感情的話:這一灣淺淺的海峽確實是最大的國殤,最深的鄉愁。」這一番談話的重要結論是,沒有比維護國家統一再高的利益了,溫總理在訪美期間將台灣問題抬到如此的高度顯見問題的嚴重性。

但是很遺憾的是溫總理的談話並沒有得到台灣當局的正面回應。我只能說我很遺憾陳水扁當局與台獨勢力沒有政治智慧瞭解到溫總理綿裡有針的談話已是風雨前的寧靜。以目前台灣局勢發展來看,情況已經進一步惡化並逐漸失控。陳水扁表示,如果內地不放棄武力攻台或不撤導彈,台灣就要公投獨立。民進黨在競選策略上已經成功取得了初步勝利而使國民黨和親民黨陷於被動局面。

以上次選舉而言,民進黨雖然只有百分之三十九的選民支持,但是李登輝通過私下運作造成國民黨分裂而使民進黨從中漁利。在上一次的選戰中,民進黨的支持者基本上是台灣中下層人士尤其是南台灣的中下層本省籍人士。他們的想法是非常具有草根性的一群人,而這群人正是支持台獨的頑固分子。讀者可能不太理解為何陳水扁總統高高在上卻還要稱自己為「阿扁」,這就是為了取得這些草根性民眾的支持,因為稱呼阿扁就像是稱呼自己的鄰居和朋友一樣的親切。但是這些草根性的選民不知道甚至也不相信台獨所給他們帶來的危機是什麼?但這些人並不是台灣的主體。以上次選舉結果而言,大部分(也就是百分之六十一)的台灣民眾可以說是反對台灣獨立的。

陳水扁上台後沒有任何政績可言,他目前只有訴諸台灣人的悲情,否則當選無望。何謂台灣人悲情,那就是李登輝掛在口邊的「壓迫台灣人的外來政權(國民黨)倒台了」「台灣人出頭天」等等激勵台灣本省人「當家作主」的激情,這些口號對於台灣草根性民眾非常具有吸引力。而且為了徹底去除中國化,從李登輝時代開始,台灣中小學的歷史、地理和國文教科書已經清楚地將台灣排除在中國之外。舉例而言,明朝以後的中國歷史就屬於「世界史」,而李白等詩人被清楚地定位為「中國人」,台獨分子希望從根上將中國概念徹底的剷除。而這個去中國化的措施對於年輕人是極有效果的,因為從小他們就認為自己是「台灣人」。在此種情況下,所謂「台灣人出頭天」「當家作主」的口號對於台灣年輕人就很有說服力。而且民進黨的宣傳機器不斷的醜化中國,在年輕人的心目中的中國就是個經常以導彈和武力威嚇他們的「另外一個國家」,因此。更多的年輕人進入選舉年齡,民進黨就越有市場而越有勝算。例如從李登輝開始執政到陳水扁時代的十二年間已經多了幾百萬支持民進黨的年輕人,因此時間拖得越長對兩岸統一越不利。

由於民進黨是選舉出身,因此精通選舉。對比而言,國親兩黨目前的大部分檯面人物都不是選舉出身,因此在很多台灣人心目中都是屬於暮氣沉沉的過氣政客。在民進黨不斷造勢的過程中,國民黨和親民黨在媒體運作方面就顯得遲緩的多,甚至跟著民進黨的腳步打台獨牌。舉例而言,民進黨的策略非常清楚,他們不但在媒體積極造勢取得主動權,而且還通過銀行貸款買通了台灣兩大民營報系,因此民進黨可以透過媒體的運作而大打悲情牌。例如台灣媒體最近所報導的消息幾乎一面倒的偏向民進黨的悲情訴求。而且媒體所發佈的「民聲」基本上都是媒體自己做出來的。舉個例子,如果民聲不利民進黨,那麼就會造成台灣人經常掛在嘴邊的所謂「西瓜偎(靠)大邊」的現象,也就是台灣人不會浪費自己的選票在必輸的選舉人身上。民進黨政府必定會收買媒體創造出國民黨和民進黨選票接近的假像,以防止「西瓜偎(靠)大邊」的現象發生,從而避免選票向國民黨這個大邊集中。這也是為何台灣最近的民調總是說民進黨和國親兩黨的選票比例極為接近。

正是由於媒體大打悲情牌有意造成的誤導,使得大部分台灣民眾對形式做出錯誤的判斷,這是非常嚴峻的一個現實。舉例而言,陳水扁過境美國本來就是個不受重視的國際小插曲,但台灣媒體卻將之形容成一個深受美國政府重視的官方訪問。另外台灣所謂的「副總統」呂秀蓮偷偷摸摸訪問印尼而無人理睬一事也被台灣媒體形容為突破內地封鎖的成功外交戰,呂秀蓮還在電視上誇誇其談的大吹她的成功外交戰。我們雖然覺得可笑,但台灣民眾卻被誤導了。就連美國對台的一些不重要的談話或者口誤也被台灣媒體形容為美國政府對台灣獨立的支持,例如把「不支持」解釋成「默許」,沒有明講「反對」就是「贊成」。

台獨將是場一哄而散的鬧劇

由於這種媒體的誤導而造成民眾的誤判,因此使得民進黨及其支持者高估了美國而低估內地。所謂高估美國就是估計美國會因支持「人民有權決定自己的前途」而支持台獨建國的訴求。例如最近台灣媒體不斷報導如果中國單方面行動美國必會以武力介入,因此台灣很多民眾甚至天真地認為美國會以武力捍衛台灣。另外民進黨也低估了中國政府維持領土完整的決心,而錯誤地認為中國基於國際形象和經濟建設而不會對台動武。而這也是為何李登輝建議二○○八年奧運時台灣獨立建國。民進黨這種通過操縱媒體誤導台灣民眾的方式對他們的選舉是有利的,因此我認為民進黨將會變本加厲的打悲情牌並誤導台灣民眾,否則他們選舉無望。這也是為何在美國總統親口表明反對台獨的嚴厲警告下,陳水扁依然我行我素的要舉行公投。

但以目前台灣政局變化情況看來,民進黨的悲情訴求已經取得初步成效,國親兩黨不但處處被動,而且也「順應民情」開始和民進黨一樣大打台獨牌。但以我對台灣人心態的瞭解,我絕不認為台獨將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對抗,而將是一場台灣人一哄而散的鬧劇。

台灣人的心態是什麼呢?以大家都熟悉的非典事件為例。非典是通過飛沫接觸傳染。因此當一個人得了非典後,我們就必須將這人所接觸過的所有人隔離起來,否則將無法控制疫情。因此政府想有效的抗擊非典,就必須集全民之力行動一致的打擊非典,也就是我們必須建立一個全民抗擊非典的紀律。否則就會如同台灣電視所報導的情況一樣造成非典失控。例如台灣一個高中學生被隔離後卻仍然到補習班上課,另外當台灣政府抽查被隔離民眾時竟然發現有些民眾給的是假地址,人也找不到了。

從非典處置看台灣人心態

兩岸三地各有各的傳統,當地政府如何建立起抗擊非典的策略就相當有啟發性。我以醫護人員的紀律為例來表達我的觀點。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這三個地區的以下三個發生於醫護人員身上的現象。

(一)香港的醫護人員沒有喊任何口號,默默的救助這些病人。而且很多醫護人員怕傳染給自己家人所以根本就不敢回家而住在宿舍裡。我們沒有聽到香港的醫護人員有任何一個人打了退堂鼓回家不幹了。

(二)國內的醫護人員也是如同香港醫護人員一樣非常盡力的救助非典病人,但從媒體的報導看來,很多地方政府領導和醫護人員都是在某種國內的感召之下,或者在某種口號的鼓舞之下,團結一致,對抗疫症。在這裡,醫護人員的本職工作被籠罩上民族主義的光環。

(三)而在台灣,當和平醫院因非典而封院時,一群護士衝到警戒線和員警大吵大鬧,要求回家。此外,護士和醫生竟然用抽籤的方式決定誰去看護非典病人,而抽籤的時候發現有幾個醫生沒來,當大伙找到這些醫生的時候,這些醫生說因為他們的手機關機了所以沒有接到抽籤的通知。而有些護士則是把自己反鎖在宿舍裡而將辭職信由門縫塞出去。

台灣的非典現象說明了什麼問題呢?說明台灣人的血液裡面沒有紀律的血。台灣的醫護人員沒有紀律因數的帶領去救助病人,一切要憑以自己為中心的理性思考。台灣醫護人員的理性思考就是我不想為了非典而丟了自己的命,也就是台灣人常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台灣的醫護人員甚至想回家去自我隔離,他們自私而沒有想到他們的行為可能傳染給自己的親人。在此種情況下,政府為了徹底執行隔離政策,不得不採取重賞重罰政策,強加紀律於醫護人員身上。例如利用加薪政策鼓勵醫護人員加班救助病人,對於臨陣逃脫的醫護人員則處以罰款和吊銷執照的處分。這個重賞重罰的措施就是建立紀律的唯一法則,必須建立一套由上而下由外而內的紀律,也就是要建立一套強加於醫護人員的紀律。

台灣人的這種思維的特性和香港人截然不同。香港的醫護人員認為這是他們的責任,雖然沒有人對他們喊口號,也沒有任何人指示他們應該如何救治非典病人,但他們的血液裡已流著紀律的因數,因此他們從容不迫而習慣性跟隨著紀律因數的帶領而默默的救助這些病人。香港醫護人員所展現出來的紀律可以說是一種自發性的紀律。

台灣人這種以自己利益為中心的理性思維和內地人更是截然不同。內地人的血液裡面雖然也沒有流著紀律的血,但是內地醫護人員的思維和行為又與台灣人不同。舉例而言,非典期間,電視上看到的報導幾乎都是前線上的醫護人員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看他們的寶貝子女了,但為了救助病人他們捨生忘死。有些醫護人員盡力救助病人直到自己倒下,但這些醫護人員病癒後立刻又加入了抗擊非典的大軍……這就是內地的醫護人員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一種被昇華的抗非典民族情結。

對事對物立場容易搖擺

因此對於兩岸統一問題上,內地民眾所表現出的也是一種被昇華的民族情結,而認為台灣人對統一大業應該是有著與內地人民一樣的全民共識。所以內地人可能很難理解部分台灣人到內地做生意賺大錢,但一回台灣立刻就投民進黨的票要台獨。我認為我們可以從非典看這個心態。我說過台灣的醫護人員沒有紀律因數的帶領去救助病人,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進行理性思考。台灣阿扁政府的兩岸政策不可能會對台商造成任何影響,阿扁如何阻礙兩岸的交流都沒用,台灣商人仍然爭先恐後的到內地投資,因為他們的理性思考告訴他們,到內地投資可以賺大錢。但這並不意味著到內地投資的台灣人全部同意我國的兩岸政策,這就是台灣人的心態特性。我們總認為兩岸三通對於兩岸的統一有促進的作用,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台灣民眾會非常肯定三通的好處,但真正主張台獨的人數比例不會在三通後減少,這就是台灣人的思維。

但是這個理性的思維有他另外的特點,那就是對事對物的立場容易搖擺。面臨抉擇,台灣人是不太有原則的,通常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台商到了內地以後就會立刻融入這個社會,並且面面俱到,你不可能聽到台商高喊台獨,這並不是說這部分台商不想台獨,而是在國內喊台獨對他們不利,所以這部分台商不會做不符合他們理性思維的傻事。但他們回台灣就很可能會投台獨的票。

目前台灣當局主動挑戰台獨底線的結果是將中美雙方原來的默契與均衡徹底打破了,也將中美雙方更緊密的拉在了一起,我認為這個局面反而對壓制台獨有利。我期待中美關係會因台灣當局的一意孤行而得到更多的改進。但在新一輪中美雙方尋求均衡點的過程中,我除了期待我國政府在對美溝通中展現出鋼鐵般的反台獨意志外,在實際操作上我們應該利用柔軟的身段尋求美國各界的支持。舉例而言,除了在經濟方面與美國保持更緊密的經貿合作關係以增加美方採取反制行動的成本外,我們可以考慮對美國的反恐給於實際上的支援例如北朝鮮問題,或者我們可考慮在某些反恐措施上作些許讓步,例如伊拉克和伊朗問題。

絕對見不到台獨轟轟烈烈的對抗

我認為我們不能對民進黨和國親兩黨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不論何人當選台灣主流民意逐漸走向獨立已不可避免,目前台灣的台獨問題只是激進(民進黨及其選民)和緩進(目前主張維持現狀的人士逐漸轉向台獨)的差別,而不是有或沒有的差別。因此我們必須未雨綢繆針對即將發生的台灣獨立提出對策,否則到時必定陷於被動局面。以我前面的分析看來,如果中國在適當的環境而進行武力干涉的話,我可以肯定地說那絕不會是一場戰爭而必定只是一場一哄而散的鬧劇。因為台灣人的理性思維是不太有原則的,通常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在中國進行武力干涉而使得台灣人利益受損的時候,你絕對見不到台灣人轟轟烈烈的對抗場面,而是立即的「西瓜偎(靠)大邊」一哄而散的現象。根據國際媒體最近的報導匯總而言,我認為美國軍方和政府的看法也與我的看法類似。我認為中央政府應該根據台灣人一哄而散的心態進行規劃,而不需要考慮大動干戈。一個迅速而有「極有針對性的行動」不但就能解決問題,而且也更能為國際社會所接受。年前在台灣發生的大停電對台灣人所造成的恐慌似乎可做為該行動的指導綱領。以我對國際局勢的瞭解,我認為這個快速行動不會對我國國際形象與經濟發展造成任何顯著的影響。而且這個行動更能凝聚全民意識增加對政府的向心力,反而有利於政府的領導和未來經濟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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