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009)年6月是1989年的六四天安門事件的20週年,台灣出現的「反應」比較引起注意的,是馬英九總統婉拒了王丹的「求見」,以及馬循例發表的針對性發言,主要內容反而是肯定這二十年來,中共的進步。馬英九的這一表態,固然招致民進黨人等與若干居美「民運人士」的譴責惡評,但也獲得相當一些稱道肯定的反響,而由媒體披露。此外,民進黨方面更策劃組織了一些各路獨派與西方政治團體的「反中」活動與遊行,皆在6月期間於台灣各地舉行,以示對六四的紀念與聲援。
看起來,紀念六四事件在20年之後,幾已演變成是在做為中國一部份的台灣與香港地區的一項「民間儀式」。一方面,這是在測試北京的寬容度;另方面,這也包含有留存「民運火種」的用意與企圖。
由於當年「六四事件」的主角大多是知識青年的大陸學生,事過二十年之後,特別是許多當年的參與者,經歷過歲月的磨煉後早已是成年人了,他們具有向今天的青年人「話當年」的身份地位,但他們會怎麼敘述?應該怎麼敘述?對雙方都是很重要的。我們相信,對歷史事件的集體記憶與理解,往往影響甚至決定人們怎麼設想、發動與參與下一次的事件。
歷史事實告訴我們,從北京當局宣佈北京地區自5月20日起進入戒嚴,到戒嚴部隊6月3日開入京城,在6月4日天明之前,這次事件即應宣告結束了。事件的肇始,是北京幾所大學的學生在天安門廣場集會,以悼念心臟病發驟逝的中共前總書記胡耀邦。此一動作旨在突顯胡氏的清廉與親知識分子形象,做為對改革開放政策全面推動近十年來,特別是北京市井上與大學校園內,已頗普遍與升溫的,對官僚系統中呈現的貪腐劣跡不滿厭惡的情緒發洩。而包藏在這一主情緒裡面的,則為學生領袖們向北京當局提出「民主改革」的要求,並表現出對美式民主理論ABC的信仰,也幾乎毫不妥協的以天安門廣場上的龐大聚集人數為條件,欲迫使中共當局屈服讓步,同意並採行眾所周知的(美式)政制改革。這種僵硬且尖銳的對峙,事實上又跟當時中共上層的權力糾葛密切相關。同時,美國的顛覆介入多管齊下,更起到雪上加霜擴大傷害的效果。
簡要言之,「文革」結束後,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了鄧小平時代,新政策主軸概是「撥亂反正」、「把經濟搞上去」、「摸著石頭過河」、「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階段性目標是要把中國全面建設發展成一個「小康社會」。鄧小平等一輩的老同志深知機遇難逢,時不我與,改革開放如若失敗,中國將墮入長期貧困混亂深淵,恐再難自救。
這裡涉及幾個關鍵性的決定,其一是,「文革」固然結束,但復出的老一輩主持大局起步者,都已年邁,必須考慮到他們是否能躬親視事直到初階成就;更要避免老人精力衰耗失能之時,卻仍在大位之上,則後患無窮,所以要確立規則,及時退下,交班傳承。其二是,改革開放尚在起步,國內國外新舊大小問題紛至沓來,危機四伏,領導班子必須清醒堅定,臨危不亂,尤不可濫權營私,師心自用,要永遠把國家民族的安全福祉視同聖旨,誓死保衛。絕對不許在這一原則問題上發生跟外國的交易苟且情事,即使是受騙也不可原諒。為確保接班人與隊伍品質可靠,老人保留有權對其觀察考核,當然不失為一為國家人民負責的保險設計。
在上世紀80年代後期,一方面鄧等老人已退居二線,實同退休,改革開放大政實務已由胡耀邦、趙紫陽、李鵬等人當家,但也是在這一時期,美國處心積慮主要針對大城市年輕知識分子階層的宣傳說服工作,也進行到見效階段,這一「新生事物」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中共組織內部,它呈現的問題或訴求或焦慮是,青年知識分子高調門的要求「政治民主化」,以建立制衡或政黨輪替制度,來解決因中共一黨專政所衍生出的貪腐問題。美式民主體制與運作模式則為樣板。而在中共內部(上層)則出現應有與經濟改革發展相配套的政治改革發展的主張(預備),以及是否應接受中共(因民主改革)失權下馬的爭議與惶恐。於今回顧,這些現象或問題,應該是改革開放新政實施後的最初階段期間的一種混亂,主要是對現狀的不熟悉與不悅,以及對前景的既期望又疑惑的心情因素所促成。
但是它最後竟以89六四天安門事件的形式爆炸開來,原因則是美國長達十年的耕耘經營,階段性的抓住了若干中國青年菁英分子的人心,也深入掌握住了少數中國知識分子(傑出學者教授),這些人因為跟美國的這樣那樣關係,而有了對中共政權或中共領導人物的抗爭勇氣與道德優越意識。1989年6月的悲劇,其實是美國對中國軟殺(soft-kill)業務的一次檢查。另外,同樣重要的是,改革開放十年以來,積累的許多問題與爭議,當然會在中共黨內發酵,檯面上當家的領導人物內心知道,二線上的老人正在注視他們,看誰能穩得住局面,誰的操作能有利於發展主流,並能躲避掉敵意外國的蓄意暗害。
以趙紫陽為例,大學生早先上街集結天安門廣場,矛頭是對著他的,趙難道不知這一點會害他被老人扣分,妨礙他在黨內的權力地位。他寄望於老人能同情與支持他,以及懷疑有人運作學生打擊對付他,這也都是人之常情,但整個事態的發展到後期,所出現的卻是趙與廣場學生的「結盟」,而廣場學生領導班子那樣明顯的表現對美國介入保駕的「重視」與「期待」,進至於在最後階段抬出「民主女神」巨像,豎立在天安門上毛澤東肖像正對面,它所傳達的意思已是呼之欲出了。這裡面若沒有美國因素(U.S.Factor),恐怕是中共跟民運人士雙方都其誰能信的。
89六四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筆者在六四事件爆發後,北京尚在戒嚴期間,以台灣統派一員及新聞工作者身份,獲一機會親赴現場「探訪真相」。頗出意外的是,得到非常坦白而全面的配合,可以說跟相關各方面上上下下都做了對談,除了大學生。我並不覺得對話者有說謊情事,雖不免多多少少有本位立場,但把各方面各層級的發言組合起來,則何為真相,便雖不中亦不遠了。我在離開北京後,對台灣和西方世界那樣喧嘩指責中共在掩飾和說謊,硬說它恐懼真相被發現,是頗感不平的,因為譴責別人說謊,自己就更不能說謊。筆者認為,自1979年元旦華盛頓與北京關係全面正常化開始之後,就展開對大陸中國的「和平演變」工作,其切入點主要就是青年一代的知識菁英。在方法上,把西方(美國)描繪成理想與美好的世界,來反襯中國的不堪與惡劣,本來就是一種騙術。它再傳授年輕人運用所謂「民主抗爭」,以在首都廣場集結表達訴求,為跟政府(當權者)談判的籌碼,這樣形成的一種對立與對抗情勢,一定激發社會的失序動盪與人心的浮動亢奮,都是在為更嚴重的混亂與災禍佈置場地。
六四天安門事件最值得重視與警惕的是,在美、中建交十年後,美國透過北京的菁英大學生和中共的領導人之一,向中共當局展示它對中國可以辦得到的傷害,以及可能製造出何等規模的麻煩。我們在這裡可以比較的看到,毛與鄧主導大局的差異。毛不惜發動「文革」讓天下大亂,美、蘇卻無從對中國下手。鄧則要將中國重新導上秩序與穩定,以此為基礎來追求富裕發展,這是假定敵對霸權有對中國的善意,但美國並非如此,它的目的始終是以製造、促成中國的混亂災禍分崩離析,使中國難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因此,中國如果要在鄧小平的路線下持續前進時,就必須小心謹慎避免中伏,以致事倍功半,甚至冤枉折騰,前功盡棄。而鄧小平是人而非神,他終會離開他深愛的中國,他對中國國家民族的貢獻,非止於擔任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雄才大略的把此一新政推動上路,也在於他更在1989年慎謀能斷的出手結束北京天安門前的這一場悲劇。可以認為,中國的改革開放大戰略是通過了六四這次考驗,第一回合的化解了美國的欺騙分化與製造衝突陰謀,才換取到後來平順進行、宏觀發展的條件,我們才能看到中國在今天呈現的模樣。
筆者呼籲所有的,包括台灣與居美的反中民運人士及分離主義分子,不要再充當帝國霸權主義者的工具鷹犬,寧願造成我們同胞兄弟姐妹間的流血,留下傷口與仇恨,也要為美國這種國家服務,真是何其愚蠢。89六四是多麼清楚的教訓,在20年之後,我們還不理解嗎?◆
社論
「六四」20週年
兩岸關係
平反王敏川
美國霸權
海峽短評
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