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階段的台海兩岸情勢,具有自1949年以來所沒有的和諧融洽。多方位地開展了來往交流,從飛機直航、兩岸人民互游、各種型態的研討會和論壇不斷舉辦、大陸購買台灣工業零組件,甚至商議到繁簡字體的統整、僑務的合作發展等等,如此看起來似乎是馬上就可以將對峙的武力撤除,坐下來進一步商談並簽訂「停止內戰協定」、「兩岸和平協定」而為未來的中國統一鋪下康莊篤厚的基石。
當然這樣的兩岸榮景現況,乃是源於兩岸政府之真心誠意開創海峽兩邊的中華民族兄弟和好的倫理關係,胡錦濤提出「和平發展」的最高方針,就是意謂中國人內部分裂鬥爭的時代已經過去,二十一世紀中華民族不應該仍然受到帝國主義的擺佈而同胞骨肉自我相殺,便宜了霸權在亞洲和全球的殖民主義之利益。
現代中國的分裂,源自十九世紀中華帝國的積弱,清道光二十年(1840),英帝以鴉片之故而入侵中國,在舟山、寧波、定海一帶大肆蹂躪,道光二十二年(1842),中國被迫屈辱地簽下第一份不平等條約之《南京條約》,首開近代中國被帝國殖民主義侵削盤剝、吮血啃骨的悲慘國運。從此之後老大不堪的中華帝國逐步地走進孫中山先生所說的較殖民地還不如的次殖民地慘境,順勢日下,最後在思想上分裂成胡秋原先生在《一百三十年來中國思想史綱》中說到的「西化派」和「俄化派」兩大陣營,從文字鬥爭一步一步地演變為烽火華夏的國共內戰。
兩大陣營的文武鬥爭最終以海峽分裂而中國人隔海相殘為結局,大陸一度成為「蘇聯老大哥」的幫襯,而台灣則陷入戰後美國東亞戰略佈局的一顆兵棋。
中華民族分裂成為戰後美蘇世界霸權帝國主義之附庸,在雙方的史地教育中赤裸裸地顯現出來。尤其在歷史教育中,大陸的現代史教育強調以蘇聯為首的共產集團解放全世界無產階級民族之現代世界史觀;台灣的現代史教育則一面倒以為自己是所謂全世界反共集團在西太平洋永不沈沒的航空母艦。而在大陸的地理教育中,教師是以連結蘇聯和大陸為整塊政治地緣的地圖來教導學生關於中華民族在亞洲的生存戰略空間觀,可是這樣的空間,在台灣的地理教育中,卻被說成「共產暴政的鐵幕」;且在政治地緣的地圖裡,則很自然地將台灣視為與南韓、日本、琉球、菲律賓一起劃進太平洋彼岸的美國之反俄反中的亞太戰略空間結構中,台灣在這個戰略空間系統裡的區位正好是美國對付共產中國的第一條戰線鎖鏈上的中點。
此種種分裂中國且讓兩岸中國人互相敵視的史地教育,充滿著被殖民滿足癖,兩岸的青年學子長時期受到洗腦而蒙昧於霸權附庸型的被宰制史地觀中,中華民族固然似乎在現實上已經脫離一百五十年飽受列強侵凌的慘境,可是在民族心靈的深處,依然盤踞糾纏著殖民帝國主義的幽靈。
然而,總體趨勢而言,大陸從「反蘇修」開始,其歷史大方向,從共產主義的國際主義掉轉調整為社會主義的民族主義。共產主義實質上不合華夏的文化歷史傳統,而社會主義的實質,則可在華夏文化歷史傳統中找到相符應的精神原則。在這樣的大趨勢走向中,大陸終能自信地以中華民族的民族主義,在國內和兩岸求和平與諧和的發展關係;在國際則求反霸權非霸權的和平與平等的全球發展關係。與這樣的大趨勢走向平行邁進的,就是大陸史地教育和文化思想教育以及相關的學術研究漸漸地從馬列意識型態之歧路調適上遂而逐步歸返華夏主體的康莊大道。基於這個信心與信念,大陸在全世界推展設立了已近三百個「孔子學院」,由中央漢辦統籌,在全球有計劃地推展中文華語的教育,且將進一步藉著這個基地而向全世界推展介紹中華文化。從學院之名為「孔子」,亦可體證從上世紀下半葉的「批孔揚秦」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大陸的文化意識的返回華夏主體之理念和實踐,是多麼地明確堅定。
反觀台灣的史地教育,卻是以一種逐漸離開華夏一統觀的大趨向而「去中國化」、「台獨化」或「台灣偏安化」。遠自李登輝執政的後半期開始,台灣的史地教育由杜正勝主導,以「同心圓史觀」展開台獨運動的歷史意識建構式國民教育,意圖從歷史教育下手,潛移默化本來是中國人的台灣人不再是中國人而只是獨立的台灣人。這個台獨史觀的歷史教育其實頗為成功,因為愈來愈多的台灣青年認為自己只是台灣人,而與隔海的中國人無關;許多青年大學生理直氣壯地說「我幹嗎是中國人?!」兩岸人民若說有何相同,最多只都是華人這個事情罷了,換言之,同心圓史觀台獨歷史教育下,很多台灣青年認為台灣、新加坡與中國是三個華人國家,而台灣人就是台灣人;新加坡人就是新加坡人;中國人就是中國人。
由李登輝政權開啟的台獨化、去中國化、偏安化的歷史教育,到民進黨政權,更從國中階段提升到高中階段的史地教育。
民進黨之本性並非民主國家政黨政治的選舉型政黨,而是絕對實踐台獨建國的革命型政黨。它執政的八年,在國民意識教育相關的史地教育和國文教育上,以大規模且深化的方式,進行了徹底的意識型態改造工程。以台灣史為本國史;以台灣地理為本國地理;中國史就以中國史之名而變成非本國史的外國史;中國地理亦以中國地理之名而變成非本國地理的外國地理,同時,這種已經外國史地化的中國史地,當然其授課時數也大量地刪減,而將台灣史地的時數大幅度地擴張。於是,在這套教科書教育下的台灣青年學子,很自然地會以台灣為我國的名字,而會以大陸為外國。所以在他們的心中,中國真正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它與台灣分別是兩個不相統屬的國家,中國甚至是我國台灣的唯一大敵,然則我國的最緊密盟邦則是美國和日本。於是,以反中國或對抗中國為目標的東亞周邊美日台聯盟之意識型態在台灣的史地教育中是堂堂正正地傳授給台灣學子的。
八年的民進黨之國民改造教育,除了史地大改造之外,更輔以文言文古文刪減,白話文現代文學大增以及中國人之文本減少而台灣人之文本大增的教材,寖假而久,台灣青年之學習「母語中文」,逐漸轉變成為如同東亞華語文圈內的新加坡人、日本人、韓國人、越南人一樣,是以「工具理性」的態度來學習「工具華文」,也就是只以「華人國家」之一的「台灣國」之台灣人身份學習亞洲乃至全球重要的語文「華語文」而已。
現階段台灣已是國民黨執政,中華民國好像一夜之間又返魂復甦了。李登輝從說「中華民國在台灣」到「中華民國就是台灣」而最後只說「這個國家台灣」;民進黨只說「咱的國家台灣」。兩者都是台獨,都不是中國人,不是中華民族,否定華夏文化歷史道統。馬英九總統則說「中華民國」,或說「台灣就是中華民國」,也說兩岸同樣都是「中華民族」。當然,沒有人會認為馬總統及現在的國民黨會進行「去中國化」、「台獨」的國民意識改造教育。然而,當真是沒有「偏安」型的歷史文化意識嗎?
胡錦濤宣稱兩岸「和平發展」,對於「和平統一」則隱而未發。其實相對於此,馬英九亦是對於「中華民國之政權、治權甚至主權是在(或只在)台澎金馬」之最高的國家史地定位,也是「隱而未發」;這個隱藏在兩岸和平發展背後的實體,其實就是「兩個○○」,而這所謂「○○」是可以多種可能性去填充的。
但是不論如何,兩岸的和平發展,總會很快地在某一天遇上「和平統一」之歷史任務和使命,兩岸必須面對是否「統一」這個中華民族的大事上有所攤牌。馬英九身負台灣以及中華民國的歷史大命運,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我們如果正視現行的中學史地課綱之精神和內容,根本與民進黨執政時代的去中國化的台獨史地教育大方向,依然符節,未有本質上的更革。換言之,馬政府現階段的中學史地教育大綱,根本還是以台灣史地為本國史地,視中國史地為外國史地,且把原本的外國史地變成「世界」或「全球」史地。其與民進黨台獨史地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國是「中華民國」,而後者的國家卻是「台灣國」而已,也就是說民進黨的史地教育是雙重的去勢:「既去中國亦去中華民國」,而馬政府的史地教育仍然推展著單元的去勢,就是在中華民國體系下進行史地教育的「去中國化」。
這樣的「去中國化」的史地教育,很能配合國史館長林滿紅教授的史觀,那就是堅持「中華民國史觀」,而不是「中國史觀」,兩者的差別是前者主張中華民國在台澎金馬的生存權,至於大陸,自從一九四九年以來,則是另外一個華人主權國家,她的名字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因此,馬政府雖然不以台灣史地為本國史地,卻是以台澎金馬的中華民國史地為本國史地。
馬政府的中華民國的史地教育,採取了政治地緣的現實承認主義,這樣的國民國家意識教育哲學,是與蔣介石蔣經國時期的史地教育何其不同!兩蔣執政的中華民國是秋海棠的泱泱漢唐之史地教育;馬氏執政的中華民國則只是一片扁舟型的小小美麗島的史地教育,其格局氣象較開台聖王鄭延平遠遠不如,騎長鯨吞大洋的延平王會訕笑馬英九何其偏安侷促,自甘淺陋。
在兩岸和平發展的架構中,馬英九總統實應對近二十年來台灣的史地教育進行復振更革的舉措,請以華夏文化歷史道統為中軸來規劃中華民國的史地和國文教育,敬請注意由孫中山先生以及革命先烈們締造擘建的中華民國,乃是上溯炎黃堯舜禹湯孔孟的一貫道統的華夏之國魂的東亞第一個民主共和國,在台灣延續發展的一甲子,這個國體保存發揚了中華文化最優秀的傳統;培育成長了全球華人世界中最進步的民主法治社會,換言之,就中華民族而言,中華民國在台澎金馬進行了曠世所無的成功實驗,那就是將傳統的中華文化與現代化做了一個十分完美的整合。而當中華民國這樣地向上提升中華民族的文化內容時期,大陸卻發生了種種消滅摧殘傳統文化的逆政,至十年動亂的文化大革命浩劫而達於高峰。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以及復返中華傳統文化歷史意識的大陸之新政,難道不是在默默地學習台灣的中華民國的文化建設之寶貴經驗嗎?
馬總統若能正視前人艱辛締建創造的文化歷史之光輝,真能敬重先聖先賢的智慧和道德,請立即整頓教育部,更換部長,嚴正認真地重組中學的史地和國文教育的執牛耳者之委員會,返回華夏道統的史地和國文教育。台灣雖小,在文化歷史心靈中若真能以聖王聖人之道為中軸,中華民國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面前,絕對是一個巨人,在那樣的格局中來商談兩岸的和平發展乃至和平統一,才將會有平等正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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