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篳路藍縷風雨兼程

韓江
(旅加拿大評論家)


六十年前的今天,滿身還沾滿戰場沙塵的中共,在北京宣佈新的共和國成立,當時半個中國還在打內戰。六十年間,這個社會主義共和國,艱難地從一個門檻跨過又一個門檻,有順景有迷失,有進步有失敗,但還是前進了,走向了小康社會,告別了貧窮落後,被世界列強宰割的昨天!

回首起六十年來每一樁難忘往事,想起那坎坷不平的痛楚,十三億人的生存大事怎麼辦?中國繁榮富強的路怎麼走?當然不是一篇幾千字文章能夠說清楚。

落後就要挨打

落後就要挨打,被凌辱被宰割的滋味,絕不是語言和文字可以形容。中國自鴉片戰爭之後,多少仁人志士,多少政治家,無不竭力去尋求一條富國強兵道路。

鄰國日本維新,吸引過中國人目光,歐美工業化現代化的珣爛光彩,更讓一些人傾倒,但先生老是欺負學生,孫中山的「以俄為師」,也被事實證明此路不通。積弱落後的中國,差點給貪婪如狼的日本吞噬,舊中國兩個首都——北京和南京,先後被八國聯軍和日寇佔領,——中國歷史屈辱的一頁,中國人永遠的痛!

中國共產黨有能力奪取全國政權,向全世界宣佈: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但同樣為了尋找符合中國國情發展的道路,也曾陷入困境。

六十年中的前三十年,曾因狂熱盲動,有時險如盲人臨池,而遭受嚴重挫折。但也不能否認,由於全體中國人的艱苦奮鬥,才有了為改變中國面貌,為今天開放改革,打下了可貴物質基礎。可惜,由於革命黨使命和特性,當年的中國,成了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後繼續革命的實驗場,結果是大鳴大放成了錮禁思想大囚籠,大躍進成了大倒退、大饑荒,文化大革命的大破壞,把中國推到危險懸崖。

鄧小平在中共一次重要會議上提到這段歷史,不無痛心指出:「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

當年窘境如何?下面一組數字有力說明,如果中國繼續實行以階級鬥爭為綱,繼續一大二公,計劃經濟和關門發展;而不是撥亂反正,順應歷史潮流,實行開放改革,則中國不但無今天崛起新局面,可能依然是一個落後貧窮,繼續挨打的國家。

從GDP狀況來看,1952年,中國GDP占世界總量的5.2%,到1978年,下降為5.0%,人均GDP水準只有224.9美元,僅是印度人均GDP的2/3。再從人民生活水準看,也是很低的,1976年,農村人口從集體方面分得的年收入,只有63美元。同期全國139萬個生產隊,(約佔全國生產隊總數的1/3)人均年收入則在50美元以下。此時的農村人均口糧,比1957年減少4市斤。1977年,全國有1.4億人,年平均口糧在300市斤以下,「吃飽飯」問題基本未解決,至於城鄉居民,耐用消費品奇缺,到1980年,居民縫紉機擁有率只有5.5%,自行車擁有率11.2%,手錶擁有率15.7%,收音機14.9%。到了1978年,城鎮居民人均居住面積僅為3.6平方米。

當時的中國,按國家發展和人民生活指標計,排名在世界國家和地區170位之後,在聯合國和世界銀行劃定的貧困線之下。

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抉擇

事實已做出回答,只有下定決心,撥亂反正,廢除以階級鬥爭為綱,把全國工作中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只有真正實行經濟體制改革與政治改革;只有對外開放,也包括對內開放,才能順應歷史潮流,順應全國人民意願與滿足他們的利益訴求。

開放改革,從中國近代史意義上講,它是中國人企望多時的黎明時分。也是中國共產黨本身的第二次革命。

改革開放30年,這一變局震撼所及,重要的是中國第一次度過了自鴉片戰爭以來最艱難困苦時代,找到了一條正確發展道路,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歷史進程。在東方這片古老,而被認定苦難深重的黃土地,重新點燃起了十三億人新的希望!

中國崛起,成了近三十年來,世界發生大變化過程中的最大變化,它不但改變了中國自己,同時也改變了國際政治格局,世界經濟秩序與社會價值觀念。

中國崛起,恰是西方文明風雨如晦,蘇聯和東歐紅旗落地這一戲劇性變化時刻,它為中國在建設現代化社會,在價值認同和對人類文明意義的詮釋上,提供了更為清醒判斷,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中可少走些彎路。

中國在致力建設,古已有之的民本思想和人文情懷的和諧社會,它既有可能同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權的原則融通;又可從中國文明傳統與道德原則中汲取生生不息源泉,從而防止西方自由主義、個人原則因脫序出現極端。中國承認西方在社會變革,科技發展中先行了若干步,但厭惡與批判西方向全球擴張,予取予奪,不公不義的發家稱霸行徑。

最近出版的美國《時代》雜誌,對「中國能否拯救世界」做了專題討論,有文章不但提到中國愈來愈強大,並預測在本世紀下半葉,將成為全球領導力量。而G2攜手,共領世界,幾乎是西方評論家們熱門話題。

從要把中國開除地球籍,到希望中國能拯救世界,是庸人自擾,還是歷史嘲笑庸人?姑妄聽之。

無論如何,中國正在和平崛起是公認事實,哪怕有人對此一百個、一萬個心裡不舒服。也不必多談中國擁有二兆美元以上的外匯儲備,成了富強如美國的最大債主這樁事。就說說這二、三十年內,政治上、經濟上出現的一些大風大浪,中國不但沒有退縮,沒有放棄,而是「任憑風浪起,我自閒庭信步」,堅定走自己的路,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1989年發生的「六四事件」,一時風猛浪高,中國不但沒有改變顏色,反而叫西方引頸企昐的和平演變落空,在歐洲倒下一片的大動盪中,中國開放改革的巨艦,繼續劈波破浪前進。不是出現什麼奇跡,或是上天偏袒!而是人心思定,是實行改革開放,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個大方向得人心。如果在那個歷史關鍵時刻,作了另一種選擇,它的結果會不會是今天崛起的中國?不妨留待歷史去作結論。

再如當金融海嘯席捲全球,西方哀鴻遍野時,中國雖同受嚴重影響,同時還遭受地震等自然災害重創,仍能卯足全力「保八」。從已公佈數據看,中國今年經濟增長,坐七望八應有可能,同美國、日本和歐盟這些西方經濟旗艦比,一盛一衰。不由你不得不承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自有其特色,中國崛起,也不是浪得虛名。

今天中國的巨變不僅可感可聞,更讓西方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末有的刺激。中國和平崛起,顛覆了西方追求工業化現代化,離不開對別國野蠻掠奪與殖民統治這一血腥模式。英國的日不落帝國,德日的法西斯主義,和美國的「世界警察」角色,一路走來,血跡斑斑!

中國開放改革節節勝利,宣告了國家現代化並非西方發達國家專利,同時也向全世界發出重要訊息,現代化不等於全盤西化,而美國自詡的美式民主是「普世價值」,只不過是諸多民主方式其中一種罷了。把自己欽定的民主標準,要萬方來朝,否則視為異類,欲誅之啖之,是如假包換,藉民主之名,行滅絕不同意識型態、不同社會制度之實的新的帝國主義。

六十年來,正確地說,一百六十多年來,中國人集體把國家和社會向前推出長長黑暗隧道,其中,其屈辱、悲哀、痛苦、流血、滅絕、死亡……每個真正中國人點滴在心頭!

世界各國預言家們,異口同聲中國可望再用三十年或多一點時間,走完西方幾百年間才走完的現代化道路。果真如此,則歷史不會忘記篳路藍縷的開拓者,和正在加速中國溶入世界步伐的億萬創造者!

歷史證明,沒有30年來開放改革,就不會有今天中國的崛起。

路漫漫其修遠兮

改革開放,中國否極泰來,的確壯大起來,路愈走愈寬,人民生活越過越好,從世界上聽到的掌聲也越來越多,但中國還遠遠沒有自我欣賞的資本,開放改革路上,仍困難重重。也不可想像,一個現代化國家,一個崛起的大國,還不是一個法治社會,和一個未統一的國家。僅就這兩方面而言,中國尚有很長的路要走。

中國要現代化,必須實現兩個轉變——從計劃經濟向巿場經濟轉變,從人治社會向法治社會轉變。經濟上轉變已喜獲碩果,唯第二個轉變,即從人治轉向法治,則步伐遲滯。雖然中共十五大正式確立了「依法治國」基本方略,但僅從中國近來年頻發的群體性事件分析,人治這個長期折磨中國肌體的「社會病」,沈痾未見起色,情況令人擔心。

一是,它的規模和社會影響力,為六十年來罕見,顯示社會矛盾在不斷擴大與激化,經濟訴求不再是一些群眾性行動的唯一目的。第二,暴力事件增多,激烈程度,有日趨加劇與擴大之勢。第三,參與人數高達數千數萬,並出現城、鄉,南、北,街頭與網絡相互呼應。第四,行動矛頭最終指向政府部門、公安機關。

不可否認,在社會轉型期,不可避免出現分配不均,矛盾增多的利益衝突甚至社會動盪。

遺憾的是,大陸各級政府,對因社會不公,貧富懸殊,官員腐敗,權力不受約束,激化社會矛盾的現象無足夠重視,對權力來自人民,權力必須接受監督這一法治基本觀念缺乏起碼認識。對因而造成的公民權利不獲保障,個人無法找到公正合理申辯協商機制與利益維護機制的嚴重缺陷,也就不思努力改進。既然,衙門不為老百性開,便只好走上街頭,訴諸暴力。可惜,當這一惡性循環和嚴重後果出現時,多少政府官員尚醉臥酒席歡場!

事實顯示,頻發的日趨劇烈的群眾性街頭事件,是法治不彰,民眾對政府管治(包括司法)失去信心,是向統治權威挑戰的清晰信號,而一些政府官員恰如胡錦濤所批評的那樣——「麻木不仁」。不能從政治、制度與作風上,認真改革,剷除弊端,情況如果惡化下去,則不僅和諧社會落空,令人不安的是,改革開放成果會不會因而毀於一旦?但願是杞人憂天。

社會穩定,政局穩定,國家穩定,才能保障開放改革有序進行。警鐘已經敲響,健全法制,依法治國,是使開放改革立於不敗之地,刻不容緩的大事。

中國要早日真正崛起,另一個要解決的難題就是台灣。

中國是當代世界上,唯一一個未統一的大國。台灣問題,由於它的歷史和地緣戰略位置,決定了它在中國崛起過程中,不但事關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問題,而且是保衛國家生存權和發展權的重中之重。沒有海權,沒有台灣,中國的發展權就受到壓抑,生存的安全就受到威脅。

隨著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中國大量能源必須通過台灣海峽,中國的領土安全和興起也需要向海洋發展。不可想像,具有生命線價值的台灣海峽,如被美日及台獨分裂勢力控制,而會有中國的真正崛起!

可以斷言,台灣和平統一的日子早一天到來,中國在生存權與發展權方面,就早一天具備更高安全保障能力,就早一天減低美日利用海上通道對中國的威脅,就可更順利把改革開放事業向前推進。這也為什麼北京對台灣問題,屢屢動以民族大義,血濃於水,興亡與共,希望兩岸早日和平統一的原因!

當前東海、南海波濤洶湧,日本、印度、越南、菲律賓等,正迅猛發展海上軍事力量,司馬昭之心,必須引起兩岸警惕。時不我與,時機稍縱即逝,利用台獨或用這樣那樣理由拖延、阻擋台灣問題早日解決,實際是參與、勾結、利用國際力量,箝制中國發展,做了他們想做而難做到的事。

台灣問題,不應該長期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