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中共與二二八事件

徐百川
(旅美文史工作者)


台獨將二二八視為台獨運動的起點,其實不然,二二八與台獨的起因是皇民化,要談台獨,先要把皇民化以及二二八說清楚。

台灣光復時的老中青三代

台灣經過日本50年統治,台灣人在民族認同上呈現複雜矛盾的多面性。從最初簡大獅等台人以鮮血和頭顱寫下的抗日史詩,到民族認同上徬徨無主,胡太明心態的「亞細亞孤兒」(吳濁流的小說《亞細亞孤兒》的主角,一生處於民族認同的矛盾和煎熬,最後崩潰發瘋。)再到宣揚皇民煉成的小說《道》(一本提倡皇民煉成的小說,發表於1943年,由當時台灣青年陳火泉改名高山凡石所作。小說中的男主角青楠,深以身上流有中國人的血液為恥,一心想透過「不倦不撓的持續『修煉』,努力克服任何障礙,以求變成真正的日本人」。他認為:本島人在肉體上未能繼承享有日本人的血液,但以國語〔日本語〕為精神的血液,以國語為教育訓練,將心理培養磨練成日本人是可能的。)說明經歷日本50年統治後,老中青三代在民族認同上有三種迥然不同的層次。台灣的光復,是台灣老年人歡慶回歸故國和中年人心靈徬徨的大解放,這兩代人心中的歡喜慶悅可以想見,光復時到處所見的感人場面,就是他們由衷的內心反映。而青年一代人就未必盡然了,有的竟然為日本的戰敗飲泣。

光復時的台灣青少年是在日本統治完全穩固之後成長的一代,並未親身體驗日本統治初期殘酷的一面,受日本教育的灌輸和洗腦下長大,台灣的抗日先人,他們都相信是日本人所稱的「土匪」和「暴徒」,他們對中國的認識是負面的、詆毀的,對日本完全是正面的頌揚,思想意識任由日本統治者塗上圖案和色彩。日本的強盛進步和中國的衰亂落後更是眼前的事實和強烈對比,自然也就形成這些青少年崇日棄華的價值觀,他們的皇民化可說是日本同化政策的必然宿命,這些青年受到時代的播弄和擺佈,在歷史的洪流中難以自覺。

二戰前期日本在各戰場節節勝利,國威如日中天,自然使得這些青少年仰慕和嚮往,陶醉在大日本帝國雄霸天下的美夢中,熱衷於「皇民煉成」。他們競相崇拜日本,醉心皇民化的言行和表現,記載在當時的文冊書報上。台灣的光復使這些青年在國家民族的角色上被迫一夕之間倒轉過來,請問他們如何能夠適應?

吳濁流沒看到年輕一代的改變

吳濁流說「日本50年的皇民化,在光復那天就吹走了」,其實這只合對中年一代以上的台灣人而言,吳濁流似乎沒看出年輕一代的國家認同已與他大大不同。光復初期皇民化其實是深植台灣青少年心中,國民黨和大陸人在台的表現令他們失望不滿,就立即生出厭惡國民黨、憎惡中國人的心理反射。

光復後台灣民生困苦,除戰後經濟蕭條、通貨膨脹之外,還受到日人撤退前對民生物資竭澤而漁,放手大撈特撈。

二戰末期日本本土與台灣均陷於物資與糧食嚴重缺乏狀態,1941年日台均已實施米穀配給制。在台灣,1942年甚至連肉、魚、青果、油、鹽等民生必用物資也實施配給,1945年春夏,一切副食品幾乎都從市場銷聲匿跡。

二戰停戰時,台灣已到商店幾乎看不到商品的經濟破產窘境。1945年的台灣糙米實際產量約63.8萬公噸,僅及上年產量的59.8%,即使仍實施日據末期配給制度,1946年春台灣仍缺糧約三分之一。如果米糧是在市場自由買賣,則台灣缺糧約超過一半。

當時日本本土也處於糧食嚴重不足狀態,必須實施嚴厲的配給制度,日人形容當時日本是糧食的地獄。但戰後在台灣卻蓄意放棄對糧食與各項物資的一切管制,市場上糧食頓時供應充分,各地餐廳如雨後春筍,一兩個月浪費的糧食可維持台灣半年食用。

此外,日本當局還在台灣濫發鈔票,因應經濟問題及財務窘境。戰爭末期,台、日間的海、空交通運輸受阻,原由日本國內印製之「台灣銀行券」只好改為台灣自行印製。據曾任台灣銀行副總經理的日人本橋兵太郎1964年編纂發行的《台灣銀行史》:為了想迴避與掩飾濫發貨幣所須承擔的政治責任,所以在印製過程中故意將可管控總發行量的鈔券號碼都省略不印。

兩個月空窗期日人埋下的禍根

自日本投降至國府正式接收台灣為止,兩個多月的過渡期間,日本政府為因應復員需要,並為發放為數巨大的資遣及補償經費,大藏省及日本銀行指派鹽見俊二在1945年9月9日當天,將原計畫在日本國內流通的大面額紙幣,派遣一架水上飛機專程運到台灣。機艙內滿載高面額紙幣,數量多到連隨行的鹽見俊二也只能坐臥爬行於裝滿鈔幣之大木箱上。

該批大鈔「預付」在台日本公務員、官員至翌年3月合計共半年的薪餉及退職金;另又支付戰爭末期建造島內各項要塞的工事人員津貼。其他一切必要之相關經費也藉此全數付清。由於這一大筆不須負擔政治責任及經濟風險且有意「濫發」的貨幣,盡皆落入日本軍人、官吏、公務員的口袋,使他們一夕之間都成「暴富」。

但由於日僑、日俘遣返作業實施在即,日本當局深怕過多貨幣循此返國管道回流國內,恐引發日本連續性的通貨膨脹。故當時規定每人皆只限帶一千元歸國。

因此手中擁有甚多餘錢的日人開始在台瘋狂消費,因戰後台灣物資匱乏,不久即形成嚴重的通貨膨脹,導致各地物價飆漲。一場影響台灣甚巨的金融災難已悄然掩至,一年半後釀成社會巨變的二二八事件,此為其遠因之一。

1945年8-10月,台北市白米平均每斤由0.2元上漲18倍至每斤3.6元;11月,更上漲至12元,到1946年的2、3月,台灣社會進入缺糧狀態,而台灣人誤以為糧荒是陳儀政府造成。

早在1946年1月17日,陳儀抵台才兩個月,鹽見俊二就預言「糧食不足狀態可決定台灣今後數年之命運, 也可能發生將決定在台日本人命運的重大事態。治安混亂乃起因於糧食不足,今後的治安混亂將是非常可怕的」。他精準預見影響往後台灣命運的社會事件。

二二八發生後,在台日人幸災樂禍,在旁慫恿台灣人響應,唯恐天下不亂。二二八之後,陳儀槍斃兩名,逮捕數百日人。

美國主張託管台灣的一派

美國遠東戰略小組1942年提出備忘錄,主張戰後台灣由「國際共管」,當時美國《幸福》、《生活》、《時代》都曾為文鼓吹此一主張,即戰後台灣不應歸還中國。

美國有一派根本主張台灣歸美國託管,光復後託管派至少有George Kerr(喬治.柯爾,自稱「葛超智」)、Edward Paine(佩因)、和Robert J. Catto(卡托)三人在台灣工作。他們一方面鼓勵台灣人搞獨立,一方面詆毀國民政府、搞壞國民政府與美國的關係,等到暴亂擴大到一發不可收拾時,請求佔領菲律賓的麥克阿瑟將軍出兵來台維持秩序,這樣就可穩穩地獲得台灣實質的控制權,進而託管台灣。

鹽見俊二以專機運送鉅額銀行券到台灣,是得到麥克阿瑟司令部許可的。光復初期,行政長官公署擬將在台日籍技術人才留下以維生產,就因美國反對,不得不予以遣返,影響台灣的經濟運轉至鉅,這些都難脫美國託管派的蓄意布局。

光復後葛超智在台灣任副領事,繼續狂熱地推動台灣脫離中國,託管台灣活動。二二八發生前幾個月,葛超智已透過 U.S. Information Service(美國新聞處前身)發送大量傳單,鼓吹美式民主,煽動美國託管,進而台灣自治獨立,並透過與林茂生(台大文學院長)等台灣留美留日知識分子,在報紙煽動反中國情緒。

葛超智涉入二二八事件極深,與主張保持中立的美國領事唱反調,處處協助「二二八處理委員會」對抗陳儀長官公署,希望暴亂擴大到不可收拾,讓美國師出有名。二二八時葛超智還坐著吉普車,在台北街頭四處向台灣人示好,讓人產生美國政府支持二二八的錯覺,對暴民胡亂打砸搶殺大陸人卻不置一詞。

在葛超智鼓動下,3月3日二二八處理委員會會長王添灯拿了有141人代表,807人簽名的請願書,請美國領事館交給候任國務卿的馬歇爾將軍:「要改革台灣政治最快的途徑,是將台灣交給聯合國託管,切斷台灣與大陸的經濟、政治的聯繫,直至台灣獨立」。3日下午4時,台北市二二八處理委員會派林宗賢、林傳克、呂伯雄、駱水源、李萬居,赴美領事館請求拍發電報。

美國媒體究竟是誰的工具?

主張美國託管台灣的美國媒體,看到二二八亂象有可趁之機,透過輿論強調台灣人民不堪中國政府的暴政,因而起來反抗,刊登的都是在台灣道聽塗說的傳言,以及內奸通外鬼,暴亂分子供給的種種反國民黨消息,又稱據中立方面估計,台灣暴動的死傷人數達一萬人。

如:3月29日,《紐約時報》標題是「福爾摩沙高達一萬人被殺」:「據報導,福爾摩沙人‧要求將台灣交由聯軍最高統帥治理,或是成為美國的保護地。‧‧當福爾摩沙人佔領(屏東)市政府時唱的是美國國歌。」(你信嗎)

4月4日,《華盛頓郵報》發表社論:「中國人野蠻無道,有何資格管理台灣,盟軍應即商量,早日將台灣案提交聯合國,立即由中國手中將台灣救出來!」

5月,美國的《亞美雜誌》(Amerasia)第6卷第5期刊載《國民黨在台灣的統治》,認為:「國民黨在台的統治係一群以法律為護符的中國盜匪集團;其重演日本剝削台民的這一史實,並非奇聞。」「在3月12日,已有約計一萬人被屠殺後,陳儀結束他的恐怖政治。」

一些美國媒體也跟著應聲附和假新聞,意圖影響美國對台政策。

林茂生等人以為葛超智代表美國,誤認自己受到美國撐腰,大受鼓舞,極力火上加油,煽激暴亂,不明白這是葛超智與部分美國媒體的片面主張,美國國務院並不同意。林茂生等人得知國府派兵到台灣而非美國,尋求美國領事館庇護而不可得。

面對金堯如,謝雪紅如是說

1948年5月,金堯如在香港見到謝雪紅,才知她1928年在上海參與建立台灣共產黨。關於二二八,謝雪紅對金堯如說:「當時在群眾運動中,事起倉卒,發展得迅猛,誰也沒料想過。我們身不由己,只恐落後於群眾運動。一旦捲入之後,便像投入海浪中跟著翻騰了。尤其是,當時混入二二八起義的人群中,帶頭起哄、聚眾鬧事、打打搶搶的,後來據善良的老百姓報告,多數是日治時代的地痞流氓、光復後的無業遊民。殺害外省籍的公務員、打劫外省籍的同胞主要是這兩類人。還有第三類人是戰時參加日軍的復員軍人,他們會指揮,又會用槍械。這三類人合起來,在廣大善良的群眾中卻變成先鋒和主力。我們根本管不到啊!」

謝雪紅接著說: 「這三類人背後,還有一種人,是日治時代的既得利益者,有野心的政客、地主中的土豪劣紳分子。他們能操縱前三類人,指使他們造反、鼓勵他們暴亂,好讓他們同省政府、市政府討價還價,要官要權要利益。對這一種人,我們怎麼辦呢?我們只好一面同他們敷衍面子,一面設法奪取起義的領導權。我組織熱血青年奪取武器、衝市政府,其實是想把局勢控制在我們手上,把領導權奪取過來。但是,誰料到不知不覺走上了城市暴動、奪取政權的左傾盲動道路了」。

「老金同志呀!在這個地方(香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謝雪紅,或者講我們台共同志們,根本沒有取得領導權、掌握領導權啊!那裡談得到好好領導、正確領導?你所說的陳儀的省市『處理委員會』,我們何嘗不想到用呢?但國民黨省市政府談判的對象是過去的政客,是地方紳士,是有實力的土豪。這些人都擠進『處理委員會』裡去,那有我們的座位呀?想利用也沒有機會。一句話,領導權不在我們手上,而是在三類人的背後那一種人手上!這就是事情的真相。當然,我不是說那些『處理委員會』中全是這類人,其中也有不少台灣同胞中的菁英,卻受到(處委會的)冷落、排斥,以至受到迫害。」

「等到國民黨大軍一鎮壓,我和一些台共同志便不知如何應戰。那三類人也立即潰不成軍。那些地痞流氓、復員台兵,他們跑得快、躲得好。只有那些有野心的,想在政壇上混水摸魚的政客和紳士,老的跑不動、年輕一點的自以為有靠山跑得慢,於是被殺的倒不少。這些善良的有志青年,像我組織起來的那許多人,犧牲很重。有不少還為了掩護我撤退、逃亡而犧牲的。我認識到武裝鬥爭搞早了、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