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民主荒謬劇，敗選者聯盟！

蔡政府的賴清德內閣，一如外界預期，在今年度中央總預算通過後，即宣佈總辭，賴兌現了他的諾言「在適當的時候離開，好讓總統大破大立」，蔡英文旋於元月12日正式提名前行政院長蘇貞昌回鍋組閣，經過兩天的徵詢聯繫，終於組成新內閣，並於元月14日完成交接，成為蔡上台後的第三任內閣，可說效率甚高，符合「無縫接軌」的要求，卻為台灣政壇留下諸多話題與疑點待解，包括民主憲政的普世原理與原則，允值一論。

蔡英文此次更換閣揆，應是迫於無奈，乃形勢使然。基本上她確有誠意續留賴清德，除了認為他不必為敗選負責任以外，確實一時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選，直到賴一再表明不戀棧，去意甚堅，無意留任之後，蔡才終於死了心，開始徵詢蘇貞昌組閣的意願。這期間，台北政壇耳語，蘇承諾組閣的先決條件是要蔡先清理戰場，必先解決「卡管」問題，他才願意上任。果然，前教育部長葉俊榮率先「勉予同意」管中閔接任台大校長，並行文點明元月8日正式就任，葉旋即向賴請辭，以示負責。蔡則數度表達「驚訝」，「看報紙才知道」解禁「卡管」之事，以便向獨派有所交代，一副無辜模樣，演戲效果可謂入木三分。對賴而言，為她無怨無悔奉獻了一年四個月，並成為繼林全之後耗損的第二個行政院長，卻遭到蔡如此的對待，誠然是情何以堪。這也顯現蔡英文政治手腕確比外界想像的高，吳敦義曾批蔡「治國無方，奪權有術」算是中肯之論。

蔡在提名蘇貞昌組閣的記者發佈會上，肯定蘇具有三大優勢：經驗、魄力與執行力，這話僅說對了一半，實際上應是不得不然的被動之舉。亦即主觀上她並不願蘇回鍋，但在現階段卻無其他更好的人選，一如當初徵召蘇參選新北市長一樣，也是評估只有蘇才能挑戰侯友宜，其他人戰力均不足，最後結果卻是事與願違，白忙一場。

蘇貞昌能在大輸侯友宜近30萬票之際，又獲重用，可從三個角度理解：

其一是蔡既然決心2020年競選連任，勢必啟用有經驗，能立刻上手的政壇老鳥，如今遍觀綠營所有檯面人物，尤其是具有行政院長資歷的，自以蘇貞昌為首選。

其二是蘇在民進黨中立場較為超然，比起其他派系更能為大家所接受，包括新潮流、正國會、謝系、台獨大老等，蘇應是樹敵較少，各方都較無異議的一位。易言之，蔡可藉蘇穩定內部，平衡各大派系，在特定時空條件下，蘇是綠營的最大公約數。

其三是蘇年逾七旬，卻能枯木逢春，二度組閣，應係人生新機遇，勢必全力以赴，在可預見的未來，雙方無直接權力衝突，蘇系實力亦不足以威脅蔡的領導地位，不似有新潮流背景的賴清德那樣有如芒刺在背。

至於有論者回溯過往兩人的恩怨情仇，並斷定以蘇的強硬作風，勢難與也是強勢的蔡共處，終必會鬧翻。實則從政治權力角度言，目前雙方有共同的利益，合則雙贏，分則兩害，兩人必然會捐棄前嫌，密切合作，看看能否在未來一年內扭轉大局，讓蔡能順利連任，蘇也可分享一年的權力，再創人生高峰。

故而筆者研判，儘管兩人均屬強勢作風，除非有其他更大利益衝突，否則必然合作到底，直到2020年大選結果揭曉。甚至，若蘇就任半年後政績獲肯定，民意有感，提升對蔡的支持度，則「蔡蘇配」亦非不可想像之事。獨派如辜寬敏之流獨鍾賴清德，倡議「蔡賴配」，甚至逼宮取蔡而代之，看來已成昨日黃花。

台灣政局多變，政治人物之間的分分合合亦屬常態，唯一不變的是現實政治與權力利益。2015年蘇曾在蔡面前咄咄逼人，九度詢問蔡要給他什麼職務與工作，如今卻在蔡面前恭謹唯諾，握手言歡，令人難以想像。蘇也曾在去年競選新北市長時，公開宣示選後不入閣，現在則是食言而肥，喜孜孜組閣。政客之翻雲覆雨嘴臉，於此又得一明證。

蘇貞昌內閣雖迅即成立，然而就閣員名單與施政方針，卻明顯違反民主憲政的原理原則，不符民主體制國家的常軌，可說上演了一齣台式的民主荒謬劇，對未來台灣政治發展，也留下了一道極為嚴肅的課題。

首先，從主要人事安排來看，蘇僅調整三分之一閣員，大致留任賴清德時代的部會首長，特別是經建會與財經首長方面，除了原任副院長施俊吉去職外，基本都留任。國防、外交、陸委會為總統職權，更是不敢更動，但在主要閣員中，卻出現了競選高雄市長大敗於韓國瑜的陳其邁，獲任行政院副院長，競選台中市長失利的林佳龍獲任交通部長，加上蘇貞昌也是去年新北市長選舉的敗將，如今三人卻同時更上一層樓，成為藍營勝選者的上司，難怪有媒體與網民酸蘇內閣為「敗選者聯盟」。

從民主倫理與制度而言，在一般民主國家公職選舉中，不論總統制或內閣制，落敗的一方是絕無可能成為勝選者的長官的，敗選者只能期待下次選舉獲勝，在政黨輪替後，再次重掌政權，而台灣卻能在地方選舉落敗後搖身一變，瞬間成為高高在上的領導人，就勝選的一方言，情感上無法接受，甚至是一種侮辱，但在現行台灣憲政法理與制度中，卻找不出相關法條足以制約，只能眼睜睜看著敗選者領導勝選者的事實，其諷刺與荒謬，可說無與倫比。

試看這一幕：每週三的行政院院會，基本上六都市長都會出席開會，會議由院長蘇貞昌主持，副院陳其邁坐在一旁，兩邊則坐著新北市長侯友宜和高雄市長韓國瑜，蘇曾大輸侯29萬票，陳曾大輸韓15萬票，如今卻為了地方建設經費，侯與韓都必須大力爭取，核准與否，都要看蘇、陳臉色，試問：侯、韓兩人情何以堪？蘇、陳又如何不心存疙瘩？儘管侯、韓兩人大度，都不予計較，甚至大方表示樂觀其成，共同建設繁榮地方……云云，畢竟此情此景均非民主常態，令人無法理解和接受。

其次，從公共政策言，敗選後，先前提出的政見既已遭最新民意否定，則如何有權在選後敗部復活，重新成為施政方針與政策的依據？這也是極為難堪，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蘇內閣就任不到一個月，至少已發生兩起個案：

一是關於台中市山海環線計劃（俗稱山手線），本為林佳龍任內極力推動的交通建設，也被列入前瞻計劃，總經費共709億，但在林連任失利後，新上任的盧秀燕主張須由中央全額負擔經費，否則即停建，但林接任交通部長後，卻說該計劃已遭經發會「退回」，台中市府須把握時間，儘快重提竟見，交通部會給予協助……云云，一副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姿態，林由積極推動，轉為冷淡處理，再處處給盧秀燕小鞋穿，其中之荒誕離奇與政治權謀，不言可喻。

二是關於新北市金山區的牛角沙珠灣打造為衝浪基地開發案，此為蘇貞昌競選新北市長時的重要政見之一，侯友宜勝選後，考慮地方繁榮，也把蘇此項政見列入「山海線」施政計劃之一，蘇就任院長後，立刻到該處視察，蘇、侯兩人都承諾中央與地方攜手，打造為衝浪勝地及培育基地，成為全台示範亮點。

蘇優先兌現自己在競選時的政見，明顯有假公濟私之嫌，還好侯後來也同意開發珠沙灣，若兩人政見不同調時，究應何去何從？該聽中央的？還是聽地方的？可能又要吵半天。

另一個尷尬的議題是兩岸關係。民進黨的大陸政策是否定九二共識，蔡英文甚至將習近平的最新講話曲解為「承認九二共識，就是接受一國兩制」，昇高兩岸對立與敵意。而在此次地方選舉大勝的15個藍營縣市，卻決意強化兩岸城市交流，加強經貿關係，韓國瑜甚至公開肯定九二共識，並立即運送2000噸水果到平潭，兌現他在競選時提出的政見「貨出得去，人進得來」，明顯與中央不同調，突顯地方執政受制於中央政策的窘境，則將來兩者間如何取得平衡，地方與中央如何協調統一的步調，都是全民關注的焦點。陸委會主委陳明通說九二共識是「假議題」，不值一提，無異睜眼說瞎話，鴕鳥到極點。

整體而言，蔡英文啟用蘇貞昌回鍋組閣，就目前台灣政局形勢而言，可能是她最好的選擇，甚至是唯一的選擇，在歷經海嘯式的地方選舉慘敗之後，蔡欲重整旗鼓，反敗為勝的苦心孤詣，吾人不難理解，卻不必寄望過高，畢竟在中央重大政策，尤其是兩岸政策沒有根本調整前，蔡政府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在民心已變，大勢所趨下，民進黨2020年大選再敗的機率是很高的，只要藍軍能持盈保泰，在提名人選確定後，全黨上下團結一致，再次締造光榮勝績，應是順理成章之事。

至於蘇貞昌個人，去年先以「名車賤賣」之姿，挑戰新北市長失利，此番是二度組閣，得以重享權力分配之樂，應是他人生劇本中意外的一章，也獲得遠較綠營其他幾位卸任閣揆如游鍚堃、謝長廷等人較好的際遇，但畢竟也屬落日餘暉，好景不長，終歸要墜入西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