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滲透」無孔不入

蔡英文執政三週年，特別召開了記者會，高調宣揚「三年有成」的政績。她特別列出10個關鍵字，宣稱「這幾個字拼湊起來，就是台灣現在和過去最大的差別，也是國家未來的圖像」。但是近來不斷被綠營獨派拿出來大作文章的「紅色滲透」，卻沒有被蔡英文列進去，事實上這個關鍵字才反映了當前兩岸局勢下，真正籠罩在台海上空的意識型態幽靈。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紅色滲透」在台灣不斷被渲染。有流亡海外的反共作家，引用美國智庫報告，在台灣出版了《紅色滲透》一書，大談台灣媒體對北京「門戶洞開」，並把香港和台灣同列為「紅色滲透重災區」。與此同時，國安局、國防部和陸委會等單位，在立法院以「中國假訊息對台灣之影響」為題進行專案報告，國安局甚至創造了「同路媒體」一詞，稱中共透過在台「同路媒體」，「提供特定報導內容及方向，散播分化台灣民眾向心之爭議訊息，導引其他媒體跟進報導」。

問題在於，大罵大陸對台釋放「假訊息」的同時，卻沒有人說得清究竟台灣被「滲透」了什麼、「同路」了什麼，幾乎都是捕風捉影，看到黑影就開槍。民進黨及其網路世界的「附隨組織」，如果沒有大肆強調「紅色滲透」的「危害」，就無法合理化蔡英文這個「辣台妹」正在推動的「民主防護網」以及反制北京「一國兩制台灣方案」的「指導綱領」－－這才是「紅色滲透」在台灣「一夕爆紅」的原因之一－－不先紮出一個稻草人，如何射箭？

民進黨掌握多數席次的立法院，最近風風火火，相當熱鬧。《同婚專法》一舉通過，讓多數人為之落淚，感動於台灣走在「進步價值」的前沿，還有人發起向蔡英文道歉的網路活動，認為蔡英文一直在為人權而努力，只是被眾人所誤解。自許「進步」的「覺青」們，竟然搬出宛如當年「籌安會」那套極其「封建」的說詞，美其名向蔡英文道歉，實則為蔡英文連任製造輿論氛圍，真令人嘆為觀止。

然而，《同婚專法》的賺人熱淚，實際上卻掩飾了台灣重回戒嚴老路，復辟白色恐怖的危機。立法院先是三讀通過《國家機密保護法》修正案，延長涉密人員退離職後的管制年限；並明定「洩漏或交付國家機密於外國、大陸地區、香港、澳門、境外敵外勢力或其派遣之人」，最重可判15年徒刑。

除此之外，《刑法》外患罪也修正通過，將原來適用範圍從「外國或其派遣之人」，進一步擴大到「大陸地區、香港、澳門、境外敵對勢力」，最重將被判處無期徒刑甚至死刑。推動修法的民進黨立委王定宇稱，修法對象是針對「共諜」；行政院長蘇貞昌也強調「國家安全要放心，保密防諜就必須下決心」，並驕傲地表示，這是「守護民主」的一大步。

這一系列的「國家安全」修法還未結束，蔡英文召開國安高層會議，要求加速完成《陸海空軍刑法》、《營業秘密法》、《國家情報工作法》、《國家安全法》及《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等修正草案，也希望立法院加速審查，「早日完備『民主防護網』的功能」。為了呼應蔡英文「反滲透」、「反統戰」的最高指示，陸委會5月16日發布民調，稱受訪者72.8%支持政府「積極透過修法、強化管理機制等，維護國家安全」；高達75%民意贊成政府繼《國家機密保護法》及《刑法》修正後，再推動《兩岸條例》與《國家安全法》修法。

而在社會輿論方面，有網友以《幫高調！台灣已經進入準戰爭狀態了》為題發表文章，稱「中國已經挾大量的資源，光明正大的在台灣的各個角落進行侵略戰」，並表示自己不是在危言聳聽，該文隨後在網路迅速流傳。《自由時報》則是以投書形式刊出評論，把台灣學生赴陸求學，以及兩岸學生交流，均定義為「中共黨國有計畫的對台統戰」，要求政府「擬定出清晰、完整且全面的抗統戰大戰略，以期更有效的對抗中共黨國對台灣的侵略！」

除了讀者投書之外，《自由時報》也有策略性的系列「追殺」兩岸民間正常交流活動，包括青年學生夏令營、提供台灣學生赴陸機構實習的「玉山計畫」等等，以大篇幅報導，將相關活動一一「抹紅」，定調為中共對台統戰。而官方回應速度也夠快，教育部要求大專院校將赴陸實習訊息自網站下架；陸委會則認定陸方藉文教名義招攬學生赴陸交流或實習，「政治意圖昭然若揭」，「善意提醒」台灣青年應提高警覺，「以免落入中共統戰圈套」。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能看出內在的規律，民間所護「自由」的媒體和輿論扮演「側翼」，不斷訴諸對於中共「紅色滲透」的擔憂與恐懼，並「建請」政府出手處置；政府則扮演「反共堡壘」、「民主燈塔」的正義使者角色，以順應民意的說詞，順理成章限縮兩岸往來的政治法律邊界，試圖在台灣海峽築起一道銅牆鐵壁。或許有人認為，這只是民進黨政府為了2020年連任的手段，但他們對赴陸擔任社區主任助理的台灣人已經開罰，接著把凌友詩定位為「叛國」，也在研擬制裁申請大陸居住證的台灣民眾，殺雞儆猴的意味才真的是「昭然若揭」。

民進黨在野時期，大力反對《國安法》、《刑法》100條，靠著打倒國民黨威權統治與白色恐怖而起家；蔡英文執政之後，「轉型正義」也是其政策的重中之重，幾波名單撤銷政治受難者的有罪判決。把自己包裝成進步鬥士之後，為了政權延續，為了抵抗統一的大勢所趨，流露出反動的真面目，樂於當蔣介石的好學生。當年國民黨白色恐怖的招式與用語，舉凡「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還有「共匪統戰陰謀」、「滲透台灣分化陰謀」等等，這些長期禁錮台灣人民的思想控制，甚至合理化箝制、鎮壓異己的手段，幾乎一脈相承、死灰復燃。蔡英文在主張「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的鄭南榕紀念日，大言不慚公然宣稱言論自由是有邊界的，這不就是一個倒退回冷戰的明顯指標嗎？

兩岸之間的各種往來交流，在政治操弄之下，往往被貼上「親中」、「賣台」的標籤。但是平心而論，兩岸之間其實只是恢復應有的健康且正常交流，因為過去在兩岸軍事對壘的時期，被迫走上了一條扭曲且畸形的發展道路。如今民進黨成為白色恐怖的忠實繼承人，而民間社會在恐共拒統的情緒下，很大一部分人也支持政府的「肅清」，背後所透露出來的意義，其實是這個島嶼仍然活在西方意識型態所支配之下的新殖民地性質。

二戰結束後，由於冷戰與內戰雙重結構，光復後的台灣很快又被編入美國反共的第一島鏈，其中最大的影響，莫過於「白色滲透」的無孔不入，二元對立的反共意識型態深入人心。為了把台灣打造為「不沉的航空母艦」，美國有計劃地投入大量資源，吸收台灣的菁英階層，包括「美國新聞處」發行的各種刊物、資助台灣人才赴美進修等等，潛移默化，潤物無聲，讓西方的「自由」「民主」價值體系，徹底洗滌台灣朝野菁英的大腦，想都不會想要跳出西方價值體系的井底。作家隱地就曾回憶，當年台灣青年學子讀的都是美援支持下的書刊，「讀久了，腦子裡裝滿了美國」。

無論是當年的國民黨，或是現在的民進黨，無不躲在美軍羽翼下，緊盯著偏安台灣那點既得利益，至今仍走不出白色意識型態的牢籠。生存在白色「楚門世界」的台灣人，很難接受冷戰局勢的瓦解，以及世界格局正在發生的劇變，更看不到這個世界極其複雜多元的思想樣貌。因此當中國崛起，以及北京逐步主導兩岸關係之後，台灣只能手足無措地守住這個正在分崩離析的白色世界，嘴巴繼續呢喃著「民主價值」，更加緊抓著美國這根稻草，同時抬出蔣介石教他們的老招，圍堵「紅色滲透」。

「紅色滲透」一詞，完全體現了意識型態的偏執與盲從，看不到世界正在發生的轉變。中國大陸的政治、經濟、文化影響力正在復興與擴散，這是美國兩黨疑華／反華共識的根源，但這種主觀上的博弈與競合，卻是客觀現實的發展結果，打破了美國長期單極獨霸的局面，也打破了原有東西方二元對立的思想樣態。

今年是五四運動100週年，台灣至今仍然甘於充當西方白色力量的馬前卒，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其實是中國現代化路線之爭的結果，白色現代化這一條路還在高度制約著蔡政府的一舉一動。可悲的是，朝野菁英不願面對自己就是被「白色滲透」洗腦之下的產物，只能蒼白虛無地對「紅色滲透」，不斷叫囂。這種時代的倒退與錯置，才是所有台灣人要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