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駐紮鎮懾下　韓日對華不同調

一、前 言

今（2021）年5月21日，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與到訪的南韓總統文在寅舉行會談，雙方聚焦美韓同盟、朝鮮半島核問題、兩國在應對新冠疫情、新興技術、氣候變化等議題的合作。

日本首相菅義偉之後，拜登選擇文在寅作為他上台後會晤的第二位國家元首，足以說明華府對雙方同盟的重視。

菅義偉所以是拜登會晤的第一人選，多少因華府視日本為護衛其亞太利益的橋頭堡。美軍1950年以聯合國軍隊名義參加韓戰，不無南韓一旦淪陷，共產勢力將威脅日本安全的考量。

南韓綜合國力和經貿實力，排名全球前15名，和日本一樣，是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在亞洲僅有的兩成員。

南韓與日本同屬G20的重要成員，積極參加聯合國活動，與日本一道，多次獲選為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外長潘基文甚至還擔任聯合國秘書長前後10年（2006-2016）。

拜登的外交政策，首先在修復川普時代遭破壞殆盡的盟邦關係。拜登看來，川普之作為不符華府亞太利益，因此有意與盟國日、韓的外交「重回正軌」。

二、拜登的外交政策及亞太外交佈局

拜登就任後兩個月，提出一份《當前國家安全戰略指針》，指導對外政策。這篇以「恢復美國的優勢」為名的「當前國家安全戰略指針」，提到美國「正面臨全球新冠疫情散播、經濟發展倒退、國內則出現種族正義危機，以及加重的氣候危機」。美國在這樣的大環境中，「見到了全球性民族主義高漲、民主退化、美國與中國、俄國和其他威權主義國家的敵對升高，以及系列的科技革命之後生活方式的改變，美國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但也有著無可比擬的機會」。

談到美國面臨的戰略形勢，拜登提到世界權力分配正在改變，並且「形成了對美國的威脅」。拜登指出，「中國比以往更加強勢，而中國正是現階段足以運用經濟、外交、軍事和科技實力持續影響國際社會的穩定和開放。而俄國也決心增強其國際影響，在全球舞台上扮演破壞性角色。北京和莫斯科已大規模地運用投資，努力抗衡美國，並在全球力圖阻止美國捍衛自己的利益，威脅美國盟邦安全」。另外拜登也提到伊朗和北韓，指稱它們威脅美國的盟邦，挑戰地區的穩定。

在這些挑戰和威脅下，拜登指出，必須在各個面向「增進美國的力量，建構美國持久的優勢，以提升美國價值、利益，扶植一個更自由、安全、繁榮的世界」。美國的任務是「急切的」，因為美國的盟邦、國際組織、國際條約，均受到嚴肅的檢驗。美國必須和同樣心態的國家，有影響力的非政府成員同心協力，與盟國、夥伴合作，建構更堅實的基礎，因應各種形式的挑戰。

約在同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投書知名的《外交政策》，呼應拜登《當前國家安全戰略指針》，強調《指針》標出了拜登一上任即面臨的國際形勢，說明了外交政策的優先選項。布林肯強調美國比以往任何時候更需要盟國，因為任何複雜的挑戰已非美國一國可解決。

布林肯列出八項美國必須努力以赴的急務，其中第五項，即美國必須恢復並提振和盟友的關係，而這些盟友在歐洲和亞洲更為重要。其他在非洲、中東和拉丁美洲的新盟友，美國也必須緊密合作，維持對它們的安全承諾。

布林肯投書在第八點提到，美中關係是美國在21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考驗，和拜登的《當前國家安全戰略指針》一樣，認為中國的挑戰「特別不同」，是「唯一擅長運用經濟、外交、軍事、科技優勢挑戰國際社會穩定和開放的國家」。他強調當前美中關係是競爭；如北京願意也可以合作；倘若必須，美國也不畏與北京敵對，關鍵在美國要維持自身優勢地位與北京交往。

拜登政府顯然對中俄不信任，認為中俄在亞洲挑戰其利益和盟國安全。基於這樣的看法，美國與亞洲盟國的合作越發變得重要。

三、文在寅訪美成果評析

文在寅訪美之行前，做了周詳的準備。出發前的一個月的4月21日，他接受《紐約時報》專訪，鋪陳他訪美的計畫和願望。

文在寅在專訪中敦促拜登儘快啟動與北韓領導人金正恩的談判。文在寅說，朝鮮半島無核化對他的國家來說，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文在寅希望藉機敦促美國思考和中國進行合作與對話，他說美國在朝鮮半島問題及氣候變化等其他全球關注的議題上應與中國合作：「這兩個超級大國不斷惡化的關係可能會削弱任何有關無核化的談判」，「倘若美中緊張關係加劇，北韓可以利用這種情況從中獲益」。

文在寅努力「宣傳」的是，他有意在美中之間扮演關鍵的建設性角色，希望兩大強權在國際議題有更多共識。文在寅的「懇求」，則在希望美中兩國均以推進朝鮮半島無核化為念，增進半島的穩定，美國應當維持對南韓的安全承諾，同時也不要切斷和北韓和平對話，寄望中國約束其盟友北韓。

文在寅呼籲美國和北韓採取「漸進、分階段」步驟向無核化邁進，在此過程當中，「同步地」進行讓步。文在寅認為，分階段的方式儘管不完美卻是最現實的作法，北韓難以一次到位地完成無核化，那是金正恩與華府談判的籌碼。美方若干保守派官員及批評文在寅過分相信北韓，他的主張「不值得考量」。他們認為制裁方是美國處理北韓無核化最有利籌碼。

文在寅往訪華府前，布林肯等拜登政府高官已先後訪韓，與韓方高層進行密集會商。5月21日拜登與文在寅在白宮會晤時，雙方重申鞏固同盟關係，在聯合聲明裡表明美韓同盟「面向未來的新篇章」，美國有學者認為這次峰會氣氛積極，雙方對外展示了美韓同盟的力量。韓國《中央日報》稱同盟關係「重回正軌」。因此，不僅北韓核問題與新冠疫苗合作議題上了檯面，雙方還在核電合作、廢除美韓導彈指南等議題上達成共識。

拜登表示美國將為55萬名南韓官兵提供新冠肺炎疫苗，同意建立「全球疫苗夥伴關係」，擴大疫苗生產和供給。文在寅帶給美國的是三星公司準備斥資170億美元在美國設立新的晶片工廠。南韓的新冠疫苗不足，接種過程緩慢，南韓官兵需求孔急；美國則因全球半導體短缺，晶片供應緊張，美國汽車工業和若干科技公司受創嚴重。美韓剛好「互通有無」。

不過以北韓無核化而言，美韓對何者優先並不合拍。文在寅2022年必須卸任，他希望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兩韓關係能有突破，建立自己的歷史地位，因此在無核化議題上，希望美國展現靈活性，儘速和北韓相向而行，建構半島的和平機制。不過對拜登來說，朝鮮半島在其外交政策上並非最優先，不會跟著文在寅起舞，不在意是與文在寅還是與其繼任者交手。

此外，對美國所提「印太戰略」，儘管在共同聲明中對相關地區事務有共同認知和利益，但拜登希望南韓加入「印太戰略」，共同圍堵中國；文在寅則不願過分表態而得罪中俄，尤其要考慮北京的底線，對美國主導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並不積極。

四、往訪拜登，日韓首腦各有所思

菅義偉在2020年11月12日即致電拜登，祝賀他當選。菅義偉和拜登談話15分鐘後舉行記者會說：「面對當前挑戰，美日同盟有必要進一步強化、並且攜手合作，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太區域」。此外，雙方針對新冠肺炎疫情、氣候變遷等國際議題交換意見，但菅義偉不忘向美方陳述北韓綁架日本人議題的重要。

今年4月16日，菅義偉算是搶得了頭香會見拜登，聲言「反對任何片面改變東海現狀的企圖，也反對中國在南海的非法聲索及活動，南海應受國際法管轄，在國際法之下讓船隻與飛機航行受到保障」，還與拜登一起強調「台海和平與穩定的重要，鼓勵和平解決台海問題。美日對於香港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人權狀況均深感關切」。

此外，雙方重申「雙方達成北韓無核化的承諾，敦促北韓遵守安理會決議所規定的義務，兩國也將強化嚇阻力量，因應北韓核武及飛彈計畫帶來的危險」。在氣候議題上，美日要共同落實巴黎氣候協定，進行潔淨能源研究，努力協助各國減碳。另外兩國要分別投資加速測試5G和日後的6G技術。

文在寅與菅義偉不同的是，對北韓的態度和緩許多，在拜登面前不提嚇阻，不說核武及國際制裁相威脅的話。在與拜登發表聯合聲明中稱：「美韓反對一切破壞、顛覆或威脅一定規範的國際秩序活動，致力於維護一個包容、自由和開放的印太地區」，「美韓兩國元首承諾維護和平與穩定、合法的自由貿易、尊重國際法、包括在南海及其他海域的航行及飛越自由」，也強調了「維持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即令如此，和菅義偉不同，文在寅是比較被動的呼應拜登說法。

6月21日，中共建黨100週年前夕，中共駐北韓大使李進軍在北韓勞動黨機關報《勞動新聞》發表署名文章，稱兩國風雨同舟、共歷患難，深知和平的來之不易，認為兩國關係處於「新的歷史出發點」，中方願意和北韓，一起著眼長遠，加強戰略溝通，擴大務實合作，深化友好交流，鞏固雙方固有關係。北京顯然注意到金正恩所稱「做好對話和對決」在半島所產生的不穩定因素。北京安撫並支持平壤、同時也利於當地的穩定。

五、小 結

幾乎在美日及美韓共同發表聲明當天，北京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立即指為「粗暴干涉中國內政，嚴重違反國際關係基本原則」，並譴責美日「嘴上鼓吹自由開放，實則拉幫結派搞小圈子，煽動集團對抗，重新走向冷戰，完全逆時代潮流而動」，稱世人將越來越看清「美日同盟」危害地區和平穩定的本質和圖謀。

趙立堅表示，中方「一貫反對有關國家搞針對他國的四邊機制，印太戰略等小圈子」。針對北京的反應，青瓦台指出，已透過外交部就美韓峰會是一事項與北京保持必要溝通。青瓦台認為南韓僅在原則上表明立場，在考慮到台海兩岸關係特性時，指出「地區穩定對南韓很重要」。青瓦台又指出，鑑於美國和南韓關係的重要性，所以只是單純地表述，也稱中國為南韓最大的貿易夥伴，因此南韓政府堅持在韓美同盟基礎上，協調韓中戰略合作關係。

中國外長王毅6月9日和鄭義溶通電話時直言，「中韓作為友好鄰邦和戰略夥伴，應把握是非曲直，堅持正確立場，信守政治共識，不被帶偏節奏」。鄭義溶則回應「高度重視發展韓中戰略合作夥伴關係、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充分認識到兩岸關係的敏感性」。

消息人士指出，南韓早在美韓峰會召開前就與北京保持多管道溝通，雖然北京駐南韓大使邢海明對韓美聲明表示遺憾，但北京對文在寅和菅義偉的態度顯然不同。

外電報導，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在拜登就職不久，便提到北韓應就美國新政府對北韓政策「做好對話和對決的準備」。金正恩在6月17日的勞動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會議當中，詳細分析拜登政府對朝鮮半島的政策，說明與美國打交道，必須做好「對話和對決」兩方面準備。北韓現在經濟困頓，急需外援，但國際制裁迄未終止，北韓人民苦難加深。拜登政府雖已完成對北韓政策的評估，並希望開展新政策，但多數美國外交決策人士仍不願輕言放鬆對北韓的經濟制裁，希望能壓迫北韓儘速完成無核化進程。

綜觀文在寅訪美，雖獲高規格接待，甚至有謂文在寅比菅義偉獲拜登更多青睞。其實從美國統治菁英利益的天平而言，日本仍比南韓重要得多。美國對日本是予取予求，日本則為了對抗中共，熱衷印太戰略。相對地，南韓必須在美中夾縫當中求生存，日本只能把所有雞蛋放華府一個籃子裡。南韓則無論誰當家，均必須謹小慎微。

南韓駐有25,000名美軍，日本駐有近30,000名美軍。韓、日兩國都是主權獨立國家，主權獨立國家的領土駐有外國軍隊，其實與次殖民地時代的中國存在外國租界沒有兩樣。然而面對中國，菅義偉似乎甘之如飴，文在寅則多少表現出一點獨立性，個中緣由，當年遭日本軍國主義鐵蹄蹂躪過的中、韓兩國人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