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跨過鴨綠江的台灣人

有的台胞家庭、台胞本人雖然沒有去過朝鮮，但牽手的另一半卻有抗美援朝的經歷，也有台胞因執行特殊任務跨過鴨綠江的。

周元敏是老台胞陳弘（見本刊2019年12月號，348期「原鄉人的故事」《行政長官陳儀時期的台灣公費留學生陳弘》）妻子，婚前也參加過抗美援朝。

陳弘1951年在華東軍區外語學校任英文隊副中隊長，參加軍隊外文幹部的培訓，就在這個時候認識了周元敏。

周元敏是金陵女大音樂系學生，外祖父是名人張治中，父親周嘉彬將軍於1949年領導國民黨部隊起義。周元敏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朝鮮戰爭爆發後，周元敏響應國家號召，放棄學業，報名參軍，分配到華東軍區外語學校，進入英文中隊學習。在這裡，她和陳弘從相識到相知，萌生了愛情，但當時他們是上下級關係，按規定不能談戀愛，彼此只能把這份情感埋在心裡。

學習結束，周元敏被派到抗美援朝第一線，在志願軍做戰地時事廣播的英文播音員。1953年停戰後，周元敏從戰場歸來，組織上把他們的工作調到一起。1954年，他們在撫順舉行了「監獄中的婚禮」。

筆者採訪陳弘時，周元敏已經去世，關於她在抗美援朝期間的故事並沒有留下來。待我準備寫台胞與抗美援朝這個系列時，陳弘也不在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車麗華是老台胞呂平的妻子，她在婚前參加過抗美援朝，榮立過戰功。

呂平出生桃園縣新屋鄉，曾到日本讀書。1946年，台灣省行政公署教育處招考100名學生公費赴內地讀大學，他考上北京大學。呂平出身名門望族，是家中長子，父母不讓他離開台灣，但他執意來到了北平。在北大學習期間加入中國共產黨，1948年4月參加台灣民主自治同盟，在華北總支部擔任宣傳委員。

全國解放後，呂平被調往上海，準備南下解放台灣，後來就留在上海工作。1955年，他在上海結婚，妻子車麗華是一名醫生，抗美援朝期間在上海第三批參加了志願軍，去過朝鮮戰場，榮立過二等功。 1978年，呂平作為首批赴美的台灣人被派駐美大使館，擔任外交官。同年，他在美國見到了自己的大妹，這是離家34年第一次與親人相見。1982年，呂平任期將滿，經組織同意，特許他攜妻繞道日本與台灣過來的親人會面，見到了嫂嫂、弟弟、妹妹與侄子、侄女，還跟老母親通了電話。1992年11月，呂平夫婦終於回台探親，除與親人團聚還做了一件事：回台後發現自己已於1962年被台灣新竹地院判決「死亡」。為此還打了一場官司。1996年9月5日，台灣方面撤銷原判決，呂平獲「重生」。

老台胞張澄生雖然沒有參加過抗美援朝，但他曾經受組織指派跨過鴨綠江，接回大批繳獲的軍車。

張澄生曾任全國台聯辦公廳主任，離休多年，2014年為了老台胞口述歷史工作我曾經兩次採訪他，聽他講述過自己一生的經歷，也就是在那時候，我知道了他在抗美援朝時也曾去過朝鮮。不過，他不是赴朝參戰，而是去往回拉汽車的。據他說，當時他在蘭州，從汽車連調到了西北軍區車管部。這期間去了一次朝鮮，是去新義州接被美軍打壞的汽車回來。那時候西北軍區沒有車，我們自己又不能生產，要花外匯從蘇聯進口。那次到朝鮮接了430多輛車，用火車拉回蘭州。蘭州當時有一個汽車修理廠，能修的修，不能修的當零件，最後拼出300多輛，成了西北軍區的戰備車。

張澄生，1929年4月出生在台灣省新竹老湖口莊波羅汶南勢，父親是原住民，母親是廣東省饒平人，祖先是清乾隆年間從大陸遷到台灣的客家人。張澄生三歲半時母親就去世了，兄姐們撫養長大。從七歲開始上學，先在蕃童教育所就讀，後來，在兄長們努力下把他帶到花蓮縣就讀公學校。1942年畢業後，因家貧，無錢上中學。這時為了彌補戰爭缺少人工的不足，日本統治者在台灣各地招募「學徒兵」，兩年間多批次招收童工約八千多人，張澄生就是第一批童工中的一員。到了日本，他被分配到「高座海軍航空廠」工作了兩年。1944年下半年回到台灣，被分配到「台灣屏東航空廠」。日本投降後失業，生活無著，回到花蓮，過著有這頓沒那頓到處奔走找工作的日子。

當時，國民黨70軍在台灣大量招兵，為生活所迫，他當上了國民黨的兵，那一年16歲。1946年底，在國民黨憲兵荷槍實彈押送下，離開台灣，到大陸打內戰。1947年4月的一天，張澄生在山東曹縣被解放軍俘虜，隨後加入了人民解放軍。在解放戰爭的硝煙裡，在大上海的火線入黨。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後勤部組建的汽車第一團一連擔任代連長。

1949年7月汽車團接到軍委命令，到西北支援新疆和平起義。汽車團的汽車從上海乘火車，8月間到達西安，9月初到達蘭州，此後就穿梭於西安、蘭州、酒泉之間執行各種運輸任務。他曾在酒泉聆聽過彭德懷在進疆動員大會上的講話，也曾親自開車送王震進疆。1949年12月17日，烏魯木齊開大會慶祝新疆軍區及新疆人民政府成立，張澄生有幸成了歷史的見證者。他還曾執行為西藏和平解放起義運兵的任務，送一野17軍張國華的部隊進藏。就是那次從西藏回來，張澄生接受了去朝鮮拉車的任務。

從朝鮮回來後，張澄生還多次配合部隊執行剿匪運輸任務，功勳卓著，獲得了西北軍政委員會頒發的解放大西北「人民功臣」獎章、中華人民共和國「解放獎章」。1956年，他被調到新疆軍區剛成立的生產建設兵團屯墾戍邊。從那時起，在新疆整整工作28年，直到1981年，經鄧穎超的推薦，從石河子市交通局副局長任上調到北京，出任新成立的全國台聯辦公廳主任。張澄生是中華全國台灣同胞聯誼會第一屆、第二屆理事會理事，擔任了第七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民族委員會的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