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是道友還是貧道？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4月10日赴美國是訪問，此為時隔九年的日相正式訪美，此行重點聚焦美日安全合作的調整，並舉行歷史性的美日菲峰會。白宮與美國國會給足岸田面子，不僅實現美日同盟史上最大升級，亦一一突破「和平憲法」桎梏，日本距「正常國家」一步之遙。本文分析岸田訪美之成果及對印太戰略之意義。

隨中國與菲律賓在南海緊張情勢升高，日、菲深化安保合作。岸田文雄利用訪美首度召開美日菲首腦會談，實現美日同盟延伸菲律賓，聯結美、菲安全合作，突顯美、日、菲在印太地區的團結。美、日此舉除有台海問題的思考外，對南海的謀劃亦是重點。日、菲著手簽署《相互准入協定》，使自衛隊與菲軍能在對方國家訓練及演習，更將結合美、菲在南海聯合巡航。

此外，日本外務省為擴大「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支援」（OSA），2024年度將在新設「安全保障協力課」。日本外相上川陽子表示，國際形勢日益嚴峻，OSA的重要性日益突顯，外務省擬進一步從戰略上加強OSA。日本以往聚焦向東協相關國家提供「政府開發援助」（ODA），但隨著中國在南海更趨強硬，日本與東協的合作逐漸聚焦安保議題。

日本對菲提供OSA初具成果，菲律賓海軍獲得日製空中監視雷達系統，大幅提高監控南海能力。日本防衛省防衛裝備廳官房審議官西脇修代表防衛大臣木原稔致詞表示，此套空中監視雷達系統為日本實施《防衛裝備移轉三原則》以來，首例完成整套防衛裝備出口。日本希望與東協合作，投入印太地區的海洋安全，呼應美國的「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戰略，遏制中國在南海區域日益升高的擴張態勢。

日本藉深化美日同盟逐漸展開在西太平洋軍事力量的存在，除參與「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亦尋求與「澳英美三方安全夥伴關係」（AUKUS）在先進軍事技術的合作上加強討論。有別於「第一支柱的引進核潛艇」的合作僅限於美、英、澳，澳洲副總理兼國防部長馬爾斯（Richard Marles）日前就AUKUS「第二支柱高超音速武器與人工智慧」的共同開發表示，期待未來日本參與其中。

美國副國務卿坎貝爾（Kurt Campbell）直言，「AUKUS的潛艦計劃有助於嚇阻中國對台灣的任何潛在行動」，將AUKUS與台海緊張局勢掛鉤，為拜登印太戰略新進展，日本將不缺席。2月1日，美、日邀請澳洲加入為期八天的「利刃」聯合演習，明列中國為假想敵。澳洲雖未與日本締結同盟條約，但雙方安全合作日益緊密，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行使後，澳洲成為自衛隊保護他國艦艇及飛機任務的「武器等防護」對象，日、澳形成「隱性同盟」。峰會前，美、日、澳更與菲律賓在南海實施「海上合作活動」，以彰顯團結菲律賓的決心，亦為岸田與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訪美壯行。美國攜手印太盟邦圍堵中國，日本亦藉升級美日同盟，鞏固自身在美國印太戰略中的樞紐地位。

美國總統拜登、岸田文雄及小馬可仕4月11日在白宮舉行三國首腦會談，聚焦印太地區秩序的維護，並同意擴大三方的海上聯合演訓。拜登強調，「美國對日本及菲律賓的防衛決心堅定不移」，以行動展現有別於川普的團結盟友決心，營造有利於連任的外在環境，而岸田亦藉擴大結盟展現外交手腕，拉抬自身低迷的民調，爭取續任自民黨總裁。

岸田行前表示，維護基於法治的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等方面，美、日、菲合作很重要。為因應中國在南海的作為，日本與美、菲將達成包括部隊互通性及聯合巡航等在內的協定，擴大自衛隊與美菲軍隊的共同演訓及向菲律賓提供防衛裝備。岸田認為，世界處於歷史的轉捩點，日本須決心徹底強化防衛力。日本藉深化美日同盟逐漸開展在西太平洋軍事力量的存在，除參與Quad，亦尋求與AUKUS就高超音速武器、反潛作戰能力及人工智能（AI）等電子戰關鍵技術運用進行合作。AUKUS防長會議4月8日在聯合聲明中宣佈此項計劃，日本晉身AUKUS夥伴國。

美日同盟擴容改變美國戰後梳理東亞安全秩序的架構，從美日同盟為基軸的多重雙邊，走向類「北約」的「迷你多邊」集體安全，印太版的北約儼然成形，其中的假想敵隱約可見中國及北韓的身影。美、日軍事合作持續深化，雖可能刺激北韓，導致區域緊張升高，但拜登政府在美、中博弈中，全力確保優勢的戰略意圖毫不動搖。

美、日近期聯合澳洲、菲律賓在南海軍演，戰略上劍指積極在東海及南海軍事部署，試圖突破「島鏈封鎖」的中國。岸田擴大安全合作網，因應中國對日本構成的戰略壓力。日本考量到美國軍力相對下降，多國聯合訓練持續增加，日本自衛隊2023年共參與56次多國聯合訓練，其中側重與澳洲及韓國的多國演訓，未來菲律賓更將參與其中，美、日、澳有意展現拉攏菲律賓的決心。

岸田訪美進行《美日安保條約》自1960年簽署以來最大幅度升級，結構性變革美日同盟及日本的防衛體制，突破菲律賓以北的「遠東」地理範圍，擴及印太全域，成為美國的「全球夥伴」。日本呼應美國的「自由開放的印太」（FOIP）戰略，參與印太地區的海洋安全，意圖遏制中國在南海的行動。菲律賓駐美大使羅慕德斯（Jose Romualdez）表示，日、菲討論在菲國部署自衛隊。然而，此議逾越日本海外派兵的原則，極具爭議，恐招致堅守「和平憲法」的執政聯盟公明黨強力杯葛，成局機會不大。日、菲將簽署《相互准入協定》，自衛隊可為聯合巡航或演訓暫駐菲律賓，而非類似美國使用基地的常態駐軍。

美日同盟升級將促動美日再度修訂《防衛合作指針》，美日同盟下的美軍及自衛隊的分工在1978年的《美日防衛合作指針》規範下，經1997年及2015年兩度修訂，釐清從「平時」到「灰色地帶」的分工，但美軍與自衛隊在「有事」時如何共同行動，較前兩次修訂更為棘手。配合日本修法以期在2025年3月前設立統一指揮海陸空自衛隊的「統合作戰司令部」，美國著手強化駐日美軍的司令部功能，以提升美日之間相互運用，一致化雙方的「指揮統制」，落實駐日美軍與自衛隊一體化。

美日峰會後的《聯合聲明》指出，「將完善允許日本企業從事美軍艦船及飛機大規模維修的機制」，計劃擴大美國軍艦在日本的維修合作，讓美國軍艦能在東海與南海滯留更長時間，以增加與日本的聯合軍演機會。此舉將擴大日本維修美軍機艦，使全面維修成為可能，提高駐日美軍的運用效率，強化美、日的威懾力。目前，日本為美軍船艦維修的範圍，僅限於運輸艦，未直接參與作戰艦維修，未來維修範圍將擴及驅逐艦等多種作戰艦，以降低駐日美軍成本，延長美國軍艦停駐日本時間，實質增強美國在東亞的前進部署。此外，日本為美軍機艦的維修合作可助力岸田內閣恢復完備的軍工體系，緩解美國吃緊的軍工產能。

岸田上台後苦思《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的限制如何解套，為「令和版所得倍增計劃」在一本萬利的國際軍備市場分杯羹。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長秋葉剛男4月7日在美國《華盛頓郵報》上發表文章表示，日本不向其他國家出口防衛裝備的政策「已變得不合時宜」，日本安保政策正迎來轉折點。3月26日，岸田內閣會議通過「三原則」及其實施方針修正草案，送國安會九大臣會議審議，將出口對象擴及締結防衛裝備與技術轉讓協定的國家。此前，日本出口與其他國家共同開發及生產的防衛裝備成品時，僅允許向合作開發國家出口，修改「三原則」後，將可輸往第三國。

此次允許出口日本、英國及義大利依據《全球戰鬥空中計劃》協議共同研發的第六代戰機，出口對象限於簽署國際協定必須按照聯合國憲章的目的及原則使用戰鬥機的國家，不允許將日本出口的防衛裝備或取得轉讓的技術用於對其他國家的侵略行為。目前，除美國外，尚有德國、印度、越南及澳洲等15個國家符合條件，但正處於戰鬥狀態的國家不在出口對象之列。《美聯社》引述日本防務官員的話表示，台灣不在戰機出口考慮範圍內。

在新的美日同盟架構下，美國視日本為「責任承擔者」，位居印太戰略的核心，無疑提高了日本在台海或南海捲入戰爭的風險，恐淪為美國對中衝突的「澤連斯基」，但法律上自衛隊非軍隊，缺乏相關戰時動員機制，此對執政的自民黨而言是艱鉅的政治工程，面對的不僅是「憲法第九條」難題，日本國民對昭和前期的歷史記憶更是政治上難以跨越的鴻溝。

美日同盟的調整著眼於台海、南海的緊張情勢，但美、日、菲有意淡化針對性，菲律賓代理副外長斯里班（Hans Mohaimin Siriban）聲明峰會不針對任何國家，希望降低中國可能的反制。面對美國團結盟友擴大「對中包圍網」，中國外交部重申，任何國家開展合作皆應有利於地區和平穩定，反對拼湊排他性的小圈子，反對在域內搞陣營對抗。中國在戰略上無意與美國衝突，亦不願印太國家陷入軍備競賽，而是尋求與美國之間的「權力平衡」，藉此使中美競爭走在「護欄」之內。北京雖對「美日同盟」擴容保持警戒，但「中日韓峰會」仍可望5月下旬在首爾登場。

岸田訪美後，緊接出席「中日韓峰會」回防日中關係，意味不論中國是「威脅」亦「挑戰」，日本皆須在不斷的戰略摩擦中與之「交往」，無法端賴對美一邊倒的戰略。藉「對中包圍網」脫鉤中國不會使日本更安全，「擴大結盟」及「與中對話」為東升西降大勢下，岸田維繫日本安全的兩大支柱，缺一不可。

新的美日同盟體制下，處在印太區域安全核心的日本捲入衝突的機率陡增，但經濟利益有限，日本鋼鐵界龍頭「日本製鐵」收購「美國鋼鐵公司」案遭拜登潑冷水，讓岸田點滴在心頭。日本防衛政策再三突破「和平憲法」及深化美日同盟將為岸田的對中外交帶來麻煩。「中日韓峰會」雖召開在即，但日本如何在美、中之間走鋼索，此為「岸田外交」得失的嚴峻考驗，亦為岸田連任與否的重要關鍵。

前日本外務省國際情報局局長孫崎享認為，美國的印太戰略具危險性，美、日深化安保合作將使日本的安全形勢更趨險惡。此對戰爭戒慎恐懼的日本國民而言，恐非選舉票房保證。岸田首相師承重視周邊關係與經濟優先的「宏池會」開山祖池田勇人前首相，理應尋回「宏池會」治國路線初衷，在安保及經濟等領域建構與中國等周邊國家的和平穩定關係，為兌現選民在意的經濟支票「令和版所得倍增計劃」創造有利的外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