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日本眾議院選舉與右傾化分析

邵軒磊
(台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助理教授)


2012年12月16日,日本舉行46屆眾議院大選。本次大選的特色是:「參選爆炸、議題多元」。選前核心觀察項目有二:一、自民黨能否贏得過半數,能否穩定執政?二、被認為有右翼政黨色彩的「第三極」政黨維新會(還得加上隱形政黨太陽黨),其實力為何?最後結果是,自民黨在全部480席當中,主要與友黨公明黨(以下稱自公聯合)確定贏得325席,以媒體而言,形容其為「雪崩式」勝選,足見日本選民給予之高度期望。二、第三極代表「日本維新會」,雖然在年底匆促成軍,加上初期第三極勢力渾沌不明,甚至與「大家黨」、「日本未來黨」的整合失敗,在選前實在不虞樂觀。但最後的結果,維新會獲得54席,確定成為第三大政黨。怎麼解讀這個結果?學者與媒體評論家最關心的就是「日本政治是否右傾」之議題,因此,本文認為「日本確實有右傾化」,以做評析,以下開展本文之詳細論述。

在討論是否右傾之前,首先必須先界定什麼是「右」。作為日本政府外交行動之參考分析,因此,在本文的模型中,依照各黨在選前所提之外交政策相關論述,以及各黨競選政綱中的項目;至於國內經濟等金融政策問題,則非本文所分析之「左右」指標,應當另文考慮。

所以,本文將本次主要取得席次的政黨為中心,考慮其外交主張。首先論及兩大黨之外交政策:自民黨之外交政策可歸納為:「強化美日同盟。阻止北朝鮮的核武開發。支持集體自衛權。設置管轄領土及主權問題的政府部門。考量為強化對於釣魚台實際統治的公務員常駐。提案自衛隊改為國防軍。」而民主黨方面,則是「進一步發展美日同盟,並且強化經濟互相關係。在專守防衛的原則之下,根據民主黨執政時期制定的防衛大綱,逐步建構防衛能力。以海上保衛廳為中心,加強對於領土及領海的保護。另外,平穩而安定地維持對於釣魚台的管理。」在對美日安保的用詞、對於自衛隊的態度等等方面,吾人可以確立民主黨較為「左傾」,而自民黨較為「右傾」的基礎指標。

先將兩個主要政黨做為中心座標來看。較為左端的政見還有社民黨:「反對美國駐軍沖繩、改正美日安保。」以及日本共產黨用詞更為強烈:「根本上更改美日安保,反對集體自衛權、反對美國駐軍。」所以日本共產黨視為最左端,社民黨次之。大家黨的政見與民主黨較為接近,所以列為民主黨與社民黨之間。比較值得分析的是,日本維新會,他主張:「強化美日同盟。加強海上的防衛力,以及撤廢國防經費占GDP的1%限制。為建立集體自衛權行使或者領海統治的內涵,制定國家安全保障基本法。強化海上保安廳的裝備能力及自衛隊對武器使用的標準。」這些相較於自民黨,更有右翼色彩的主張,而且無庸置疑有石原慎太郎的意識型態影子,因此本文將其位置放在最右端。

2012年,多出來一個更具右翼色彩的維新會。由於單選區選制關係,出現一些「死票」,也就是小地方選票差距會放大政治席次差異,但整體民意取向,在外交政策上,可說是向右走。而且從比例代表制的選情來看:自民黨:27.66%、維新會:20.37%、民主黨:16.03%、公明黨:11.84%。「維新會」的比例代表票遠高於他的在單一選區的票數。合理的推測是,許多投給自公聯合的選民,將政黨票(第二票)投給了維新黨。眾所周知,單選區政黨票因為沒有地緣人情關係,所以比較於「小選區票」,在投政黨票時,更容易表現出選民對「黨政見」的認可,甚至是情感。因此,日本選民更願意投給意識型態鮮明的維新會,可說是因為維新會的訴求在相當程度打動選民。自民黨的競選策略,也都著眼於此,強調安倍的強勢,能帶日本走出困境,口號是「取回日本」。

筆者曾分析維新會與石原所代表之意識型態,為「維新」,可聯想到幕末以降的「危機感」,石原曾說:「要傚法薩長土肥,當時為了打倒幕府創造新國家而建立同盟。」當時的危機感正是被外國侵略殖民,失去日本國體。「第三極路線」核心論述也是如此,橋下徹的維新八策,也是以幕末為論述背景,都讓聯想到阪本龍馬的「船中八策」。上述思想背景在於,9月中開始,兩岸皆爆發反日示威,隨後各種力量接近爭議海域,至今衝突皆未平靜。美國在國會報告中聲明「美國不承認日方擁有釣魚台主權」,加上夏天以來「北方四島、獨島、釣魚台」同時三方發生領土衝突。被美拋棄、被中追趕、周邊壓迫的孤立危機感,造成當時野田首相公開承認:「此事件是日本方面誤判。」選舉前夕:北韓於12月12日試射「衛星」,其含意不言而喻,日本全國都在北韓打擊半徑;而且北京於12月13日派遣巡邏機進入釣魚台島域上空,除了海監甚至軍艦進入周邊海域之外,北京也進一步嘗試此空域的投射能力。很容易聯想到,選前的兩大外壓,更點燃了日本社會危機感的引信。

本文以選舉結果分析日本右傾化之現象,證明其確實存在,較諸以政治人物的片段言論分析,本文更強調自下而上的情緒與焦慮感,藉由選票反映到選舉結果上,政黨政見是民意投射的具像,也是選民選擇的結果。本文並分析其成因與心理基礎,是由於危機感與內外壓力,安倍甚至將自己的內閣命名為「危機突破內閣」。自然,選民選舉,所考慮方向多元,並非外交議題單一面向;唯「外交安全問題」作為選民考慮國家議題時之認同指標,絕非毫無作用。而且,本文所論日本右傾化並非是說日本今天就是軍國主義,隨即要與周邊國家發生衝突。無寧說,是在分析日本現狀的前提之下,提供周邊國家決策思考之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