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巴馬東亞掀波對美國有甚麼好處

去年10月，由於美國府會對於政府預算與債務上限僵持不下，歐巴馬臨時取消了他的亞太之行，大大有損美國在亞太盟國中的誠信。今年4月下旬，歐巴馬走訪日本、南韓、菲律賓與馬來西亞，就是在力求彌補。

一、唯恐天下不亂的亞太行

亞太行重點在夯實美國的「亞洲再平衡」政策。雖然美國信誓旦旦，說此政策並非針對中國大陸，但這恰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歐巴馬的韓國與馬來西亞之行，沒有突出成果，這是因為美國無力化解日韓之間的爭執，也因為馬來西亞畢竟是伊斯蘭國家，歐巴馬也是第一次訪問馬國的美國總統，暖身不易。更有進者，韓、馬兩國對中國大陸各有考量，不願隨美國政策起舞。至於日本與菲律賓之行，則有不少斬獲。

在日本，歐巴馬稱安保條約協防範圍涵蓋釣魚島，支持日本恢復積極的集體自衛權，廢除武器輸出三原則，大力背書了安倍晉三的諸多政策，打破了二戰以來對日本的政治安排。在大啖日本壽司之餘，鼓舞了日本對抗中國大陸的士氣，決定自5月10日起，進行為期17天的奪島演習。日本收穫之豐不在話下，但日本吃定美國，在美日TPP談判上並未讓步，這也說明了美國實力的有限，以及在「亞洲再平衡」政策上對日本的依重。

在菲律賓，由於菲國需要美國在中菲南海領土爭執上大力支持，美菲簽署了為期10年的《強化防務合作協議》，為了符合菲國憲法規定，該協議允許美國在「臨時和換崗」的原則上，部署額外士兵，並有權在菲律賓基地部署戰鬥機和偵察機，實現了美國再度「駐軍」菲律賓的願望。

由於歐巴馬的煽風點火，果然，歐巴馬前腳剛走，東海與南海就風雲陡變。隨著美菲兩國在5月5日展開聯合軍演，次日菲律賓就以越界捕魚為藉口，逮捕了一艘大陸漁船，扣押11名船員。中菲為此展開交涉。

與中菲衝突相比，中越衝突更為嚴重。此行歐巴馬雖未去越南，越南也不是美國盟國，但美國在海域爭端上一直偏袒越南。5月2日大陸將「海洋石油981」號鑽井平台移往西沙西南海域，5月3日發佈航行警告，禁止其他船隻進入該一區域。越南雖有船隻趕往抗議，大陸也有船隻保護鑽油平台，雙方甚至發生碰撞，但兩國都透過外交管道，私下處理，還算十分理性。但5月7日，美國助理國務卿丹尼爾‧拉賽爾到訪越南，當日下午，越南即大動作召開跨部會記者會，拉高調門，指責中國侵犯其主權，美國國務院也在同日表態支持越南，稱中國在爭議海域進行鑽油活動具有挑釁性。5月13日美國務卿克裡同王毅通話時，也指責中國挑釁。美國不斷向越南示好與鼓勵，導致越南境內爆發反華示威，暴動升高，情勢惡化。

其實在南海爭端海域，菲、越、馬等爭端國早就在鑽井取油，美國從未指責他們的行為具挑釁性，唯獨對中態度不同。雙重標準，一覽無遺。

二、亞太局勢升溫，美國能火中取栗嗎

歐巴馬自第一任以來其外交政策的重點就是：第一、從中亞阿富汗與伊拉克撤軍；第二、減輕對中東、北非、甚至歐洲事務的涉入；第三、重返亞洲，遏止中國的崛起。第一第二項政策不過是在為第三項政策鋪路罷了。

歐巴馬樽節其它地區開銷，押寶亞洲，宣稱要將三分之二的海軍力量部署於西太平洋，箭靶自然是中國。雖然美國不斷澄清，自稱是亞太國家，重返亞太並非劍指中國，還不斷與中國虛與委蛇，但聽其言觀其行，顯非如此。

冷戰結束後，美國並未與時俱進，思索國際新格局需要甚麼新制度來管理，原有機制需要做些甚麼調整。在舊有冷戰思維下，美國繼續維持，甚至壯大或深化其東西兩方同盟體系。北約東擴是這樣的一個產物，強化美國亞太原有同盟體系，甚至由軍事而擴及經濟，推出的跨太平洋夥伴（TPP）也是這樣的產物。當然，中國在軍事及經濟上都被排斥在外。

老實說，不論是普京還是習近平，都不想與美國作對，划不來，實力也不夠。普京參加G8，坐的是二等座，但忍著。北約與歐盟一直東擴，萬般不悅，也不吱聲。習近平也是，說太平洋夠大，足可容納中美兩國，說致力建構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合作雙贏，但美國似乎充耳不聞。歐巴馬外交與軍事班子都是鷹派。

經過4月下旬歐巴馬在亞太地區刻意挑撥之後，5月裡，東亞地區上演了一波波軍演與衝突。美菲聯合軍演、日本奪島軍演、中俄東海軍演，連番上陣。加上中越在南海軍事上的針鋒相對，這應該都是美國黑手精心安排。惡浪從東海席捲到南海，中國當然感到惱怒與困擾，美國又真能火中取栗嗎？

三、想圍堵中國，沒那麼容易

檢討起來，中國在釣魚島的強勢反應，是在日本購島風波，打破中日之間對釣魚島原有的諒解所引起。在釣魚島事件中，美國隻字不提日本的國有化政策，撕破現狀，卻強調釣魚島是在美日安保條約協防範圍之中，以此嚇阻中國。在南海，中菲、中越之間固然衝突不斷，但若無美國攪局，情勢不會惡化。今年3月30日，菲律賓強行以空投補給其多年前故意擱淺在仁愛礁的破船，與中國海警形成對峙，過程中，第一次有一架美國海軍標記的飛機，在受困菲國船隻上方助陣，中國隱忍未發。或許正是因為中國的低姿態，讓美國食髓知味，得寸進尺，才有5月裡中菲、中越衝突的後續發展。

仔細分析，在釣魚島爭端中，美國難以找到其他國家為日本撐腰。即便南韓，雖是美國盟邦，也難買美國的帳，其他國家就更無論矣。南韓在北韓核武問題解決上，需要中國支持；在歷史問題上，兩國對日立場一致；在經貿上，兩國關係密切，談判中的兩國自貿區協議已呼之欲出。因此，樸槿惠在歐巴馬訪韓前，就先致電習近平示好，並邀其回訪南韓，很不給歐巴馬面子。

在南海衝突中，美國慫恿菲、越等國，找東協其他國家背書，共同抗中。但是5月10日東協峰會結束的宣言中，只泛泛的主張，希望南海主權爭議，依照國際法和平解決，並催促《南海行為準則》早日出台。宣言中完全未提中國，更遑論譴責。東協十國中，雖然四、五個國家都與中國有南海爭議，但是他們彼此間也有重疊海域的主權爭議，一旦搞定中國，他們彼此間也將鬧得不亦樂乎。更何況許多國家與中國的經貿關係十分密切，他們的經濟是搭著中國巨鷹的翅膀而飛昇，為了菲、越兩國而搞砸與中國的關係，那是天大的失著。再說，這些國家非常聰明，知道在美、中兩國的爭鬥中，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中立，誰都不得罪。

四、中國大陸需要未雨綢繆

在亞太過招中，中國屢遭美國及其盟友挑釁，不得不有所作為。海空持續巡航釣魚島海域，宣佈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都是被美國與日本逼出來的。中越西沙海戰、赤瓜礁海戰、中菲黃巖礁對峙，乃至於目前在西沙海域部署鑽井平台、在赤瓜礁填海造陸，無一不是因應週遭國家的擴張行為所採取。中國維持固有疆域的合法行為，被美國誣指為挑釁，破壞現狀，而對日本與菲越等國的擴張行為，美國則視若無睹。現在美國更直指南海九段線合法性有問題。在這種情勢下，中國或許不得不提早對南海九段線提出主張，釜底抽薪。

按國府於1948年頒布南海11段斷續線，主張對南海的主權。1953年，中國大陸為討好越南，將中越北部灣中的兩條線刪除，成為現在的九段線。中國此一法律主張，早於1956、1958年與1982年所舉行的第一、二、三屆聯合國海洋法會議，更早於1994年生效的聯合國新海洋法。基於法律不溯既往原則，美國等國家自然不能以後法來衡量先前中國主張的合法性。再說，在1970年以前，沒有任何國家質疑過中國的南海主張，許多國家的世界地圖也標示了此一海洋疆界線。中國大陸官方或許想避免糾紛，一直未說明此線的法律地位，以致國際上人言言殊。在美國及週遭國家的挑釁下，目前中國大陸應積極面對此一法律問題。

九段線原始是國府公佈，大陸一直呼籲兩岸應攜手保土，但是無論是在釣魚島或南海，台灣既想漁翁得利，又不敢得罪美日，再加上內部政治生態牽制，大陸千萬不要寄望於台灣。

在大陸宣佈東海防空識別區後，美日等國批評其挑釁，又放出風聲指大陸將公佈南海防空識別區。其實美國是設立防空識別區的始作俑者，日韓也在東海建有防空識別區，為什麼他們做就不是挑釁呢？他們設立防空識別區時，有諮詢過相關鄰國嗎？大陸不想將局勢搞得太僵，宣稱暫無設立南海防空識別區的想法。只是委屈未必能求全，無論是定調九段線，還是宣佈南海防空識別區，都要相機行事，不必自縛手腳。

五、越過紅線，必招反制

每個國家都有其核心利益，動到那個敏感地帶，一定會有強烈反應。烏克蘭危機是一個鮮活的例證。誠如季辛吉所指出，沒有任何一個俄國人認為烏克蘭是外國，烏克蘭獨立，俄國不得不容忍，但倒向歐盟與北約則絕不容許。試圖越過此一紅線，俄國一定會有所反制。在此，克里米亞的故事做了最佳的詮釋。

中國亦然，捍衛固有疆域是每一個中國人的責任。王毅說，「不是我們的，一分不要；該是我們的，寸土必保」。釣魚島與南海諸島是祖先留給子孫的遺產，在中國底氣足，實力強的今天，再窩囊不前，民意恐難接受。因此，動到中國這些核心利益，中國一定會拚搏到底。美國若不懂中國最近在因應這些領土爭端上，立場何以毫不妥協，應該試著從中國的角度看看問題，不要輕忽以對，聽任另一個「克里米亞」的故事重演。

歐巴馬的亞洲「再平衡政策」似乎在走鋼索，日本與菲、越等國在美國全力支持下，摩拳擦掌。一旦擦槍走火，爆發武力衝突，美國是否真的要加入呢？中國可不是北越或北韓，也不是阿富汗或伊拉克，會讓美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再說，美國人民會允許美國為了幾塊西太平洋或南中國海中的礁巖，去為那些國家賣命嗎？連日本人對此都不敢相信！袖手旁觀嗎？那美國的誠信破產，還能領導誰？

六、為淵驅魚，促成中俄聯手

這些年來美國外交政策出現若干盲點，經常作繭自縛。如果不是中東政策太過偏袒以色列，又輕慢伊斯蘭文明，伊斯蘭恐怖攻擊就不會不斷升級。如果以和解溝通，化解伊斯蘭激進組織的敵意，而不是師出無名的攻打阿富汗與伊拉克，美國就不會打垮自己的經濟，中國也不會這麼容易崛起。如果冷戰結束就終止一切同盟組織，那東西方一片和諧，美國就更能致力發展自己的經濟，何至於債台高築，預算永遠入不敷出。如果理解國際社會中各國都有其應有的地位，而不一味擠壓，則美國今天就會廣結善緣，受人歡迎，不會在外交上左支右絀。

但美國就是美國，仍想獨霸世界，號令各國。對解體後的俄羅斯，不知見好就收，一味打壓。連美國前國防部長蓋茲都說，美國太不懂蘇聯解體對俄羅斯造成的屈辱感了。軟土深掘，當然促使普京反撲。對中國也一樣，美國不瞭解屈辱過100多年的中國，好不容易終於站了起來，要的不過是尊重與捍衛固有疆土，把本來是中國人的領土收回來。中國既不想稱霸，也不想闢土，更不想將價值觀強加於他國。中國歡迎美國留在亞太，共構和平，共創繁榮，但美國不信。

美國在東歐與東亞的冷戰思維與作法，促成了中俄兩國的接近，隱然形成歐亞大陸兩強對抗西方海權集團的態勢。單獨來看，中俄任何一方目前都還不是美國的對手，但是合在一起，卻可能與美國分庭抗禮。中俄關係不是沒有歷史恩怨，利益矛盾，之所以一步步拉近，實拜美國之賜。

烏克蘭事件爆發後，俄國與美歐關係緊張，使隱含矛盾的中俄關係豁然開朗。在普京決定推出俄羅斯版的「亞洲再平衡」政策之後，中俄談了八年之久的能源問題已顯眉目，俄日原本若即若離的曖昧態度轉為明朗，一向重印（度）防中的軍火銷售轉趨平衡，對越南的軍火銷售因中越衝突將轉趨節制。在習近平的要求下，中俄「海上聯合－014」軍事演習，移師敏感的中國東海。此項演習於5月20日展開，普京趁參加5月20至21日在上海舉行的「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之便，與習近平共同主持軍演開幕典禮。情勢使得中俄必須聯手，在亞太地區對抗美日的挑釁。中俄不會結盟，但相互合作就夠美日頭疼了。

七、結 語

東海與南海情勢險惡，中美兩國針鋒相對，雖繼續交往，氣氛顯然有異。5月13日歐巴馬特別代表、美國財長雅各布‧盧訪問北京，習近平未循往例接見。同一時間解放軍總參謀長房峰輝訪問美國，雖獲接待參觀「雷根」號航空母艦以及「科羅拉多」號瀕海戰鬥艦，但與拜登和美軍參謀首長聯席會義主席鄧普西會面時，對話火辣。

房峰輝對鄧普西說，中國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在維護自己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上是堅定不移的，「在這個方面，我們說得到，做得到。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丟！」

面對美國赤裸裸的挑戰，中國已經出牌。美國可以繼續在亞太興風作浪，但那又能為美國爭取到多少實質的利益？中美合作不僅可以為美國創造經貿與金融上的實利，也可以協助美國解決許多地區政治與安全問題。

世界格局的變動動搖了美國的霸權地位，美國如果還想持盈保泰，那麼充實自己，廣結善緣，少管閒事，恐怕遠比挑撥離間，翻雲覆雨，無端擠壓更為實際。

2014.05.18脫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