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巴馬總統再次訪韓透露的訊息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4月底開始，訪問了日本、南韓、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等亞洲國家。歐巴馬出訪的四國，除了馬來西亞過去多年和美國的關係不睦，特別是馬哈迪總統曾基於自身利益，標榜中立主義，並對美國強力批判而失去美國信任之外，其他三國幾乎都與美國維持緊密的戰略關係，是美國不可缺少的亞洲堅強盟友。日本南韓與菲律賓甚且於冷戰期間，在軍事外交上都以美國馬首是瞻，因此歐巴馬這次的亞洲之行，在心情上應該是相當輕鬆的。儘管如此，國家安全顧問萊斯還是表示，歐巴馬這次是要「繼續推動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以及堅定對亞洲盟友的承諾」。

歐巴馬在4月23日首先到訪日本，值得注意的是，歐巴馬在和安倍晉三首相會面之後，於雙方「共同聲明」中即針對性地表示，美日安保條約涵蓋日本現在管控的釣魚台（美國採用日本所稱「尖島群島」的說法）的安全。此舉自然不受中國大陸的歡迎，且立即遭到中共的強烈抗議與駁斥。

歐巴馬是25日到達南韓首爾的，這是他任內的第四次訪問南韓，是歷任美國總統之最，也證實了歐巴馬重視南韓、或支持現任南韓總統樸槿惠的表徵。兩天的行程當中，包含了到南韓國家戰爭紀念碑獻花，參觀最具有朝鮮民族風味的景福宮，以及和樸槿惠的會談。

在抵達南韓的前一天，歐巴馬曾接受南韓《中央日報》採訪，歐巴馬強調「與美國的緊密關係才是南韓安全和繁榮的基礎」，他再次表示信守對南韓的防衛承諾，並警告北韓勿再進行核子試爆。歐巴馬表示，如果北韓發動第四次核子試爆，將「一無所獲」，而且「將面臨更嚴厲的制裁」。

歐巴馬加重語氣地說，「我們要找出向北韓施壓的額外辦法，推動破壞力更強的制裁行動」。不過歐巴馬也承認，僅僅靠外交壓力可能效果極為有限，美國也無法找到立即解決的神奇辦法。

不過，樸槿惠對北韓的警告更直白。樸槿惠說：「北韓再度試爆將使重啟六方會談的希望完全消失，並且徹底改變東北亞的安全情勢」。儘管兩國元首針對北韓有過如此的「嚴重警告」，北韓似乎無意縮減其軍事威脅的張力，特別是平壤當局對旨在遏止其核武研發的六方會談素來毫無興趣，更遑論「重啟六方會談」了。

關於美韓之間關注的經濟議題，美國將焦點集中在兩國貿易的不均衡以及如何改善的問題上，但這並非可以立即應對的議題。倒是美國與南韓在過去簽訂的自由貿易協定（FTA），雙方有意願加強落實，使FTA多少可以有助於平衡美國對南韓的巨幅貿易逆差。南韓參與美國所領導的TPP應無問題，歐巴馬也在這次訪韓當中和南韓具體磋商其進程。

美韓兩國元首在聯合記者會的交手，可見歐巴馬的率直和南韓當局適度運用民族情緒收到了效果。蓋因樸槿惠在記者會中把矛頭針對日本，她指出「慰安婦」的議題，並指責日本對此事的不負責任。

樸槿惠說，日本曾表示將繼承1993年「河野談話」精神，即承認日軍在二次大戰期間強征「慰安婦」的歷史事實。樸槿惠要求日本履行承諾，並交由兩國有關部門誠心解決問題。

歐巴馬的回應是，「慰安婦」是嚴重侵犯人權的問題，即使在戰爭時代也令人震驚。基於「和事佬」的功能，歐巴馬呼籲韓日雙方基於共同利益，不只回顧歷史，也應展望未來，尋找解決歷史問題及實現兩國共同繁榮的方法。不過，鑒於日本與南韓的不信任感根深柢固，且雙方除「慰安婦」議題之外，尚有關於「獨島」（日方稱「竹島」）主權歸屬的爭議，以目前的情勢而言，雙方的和解恐非歐巴馬個人力量所能解決。

鑒於北韓的威脅依然立即和真實，歐巴馬在首爾訪問時，也觸及美國和南韓聯軍在戰時作戰指揮權移交給南韓的議題。上個世紀末美國已經將平時作戰指揮權交給了南韓，但仍保留戰時作戰指揮權在美國手中。平時作戰指揮權已由南韓合同參謀本部議長行使，戰時作戰指揮權目前仍由韓美聯合司令（亦即駐韓美軍司令）行使。

2007年2月南韓前總統盧武鉉執政期間，美韓兩國商訂於2012年4月17日移交戰時作戰指揮權。不過由於2010年3月發生的南韓天安艦疑似被北韓擊沉，以及同年11月北韓炮擊南北韓邊境的延坪島事件，兩韓關係極度緊張，因而2010年6月，當時南韓總統李明博與歐巴馬進行高峰會時，將移交時間推遲到2015年12月1日。在樸槿惠與歐巴馬聯合記者會展現的韓方說明書當中指出，因為朝鮮半島局勢劇變，兩國決定重新考慮移交的時間。換言之，兩國決定移交時間再往後延遲，不過並未提出具體時程。

美韓元首在聯合記者會也針對北韓議題提出了共同的立場，雙方一致認為，希望兩國與國際社會一道，努力實現全面的、可驗證的、不可逆轉的無核化。兩國也呼籲北韓立即中斷違背國際義務的一切「挑釁行為」。最後兩國再把日本也拉進來，聲稱「為有效應對來自北韓的威脅，韓美日三國情報當局需要開展更緊密的交流與合作」。

歐巴馬同時對樸槿惠今年3月28日在德國德雷斯頓（Dresden）演講時所提出的宣言表示認同，歐巴馬認為樸槿惠所稱的包括優先解決南北韓居民的人道主義問題、南北韓共同建構繁榮民生基礎設施，以及恢復兩韓居民間的認同感等等，是正面的建設性的構想，給了樸槿惠大力的支持。

綜觀歐巴馬總統這次的訪韓之行，大致有幾項明顯的特點和趨勢。

第一、面對中國大陸的崛起，加以歐巴馬在2012年所提的「重返亞洲」或者是再平衡政策，都需要美國總統不斷的對亞洲盟國「耳提面命」，適時地給予「精神喊話」。

歐巴馬運用他的身體語言以及辯才無礙，相當程度成功地安撫了亞洲盟邦，美國似乎也對亞洲盟邦對美國的亦步亦趨充滿信心。美國總統是華府外交政策的設計者和領航者，從美國總統的角色和功能看來，歐巴馬是長於運用外交的領導人蓋無疑問。

第二、有鑒於南韓對於中國大陸的經濟依賴相當高，且過去南韓曾有兩任總統（金大中和盧武鉉）共計十年的時間，採取和中國大陸與北韓接近而刻意疏離美國的外交政策，美國對於南韓外交是否特別傾向中國大陸，是相當謹慎小心的。

由於北韓的冒進主義和不時的威脅，南韓在安全議題也必須體會北京的好惡，仰賴中共對北韓的拘束，因此南韓加深了對中國大陸的親近，是相當正常的趨勢。美國在東亞雖然可以拉緊日本，但對於地理位置過於靠近中國，仰賴中國市場，寄望中國大陸外交支持以對抗北韓的南韓就並無把握。

第三、歐巴馬在日本和南韓的旅程當中，做了兩面討好的姿態以迎合兩個盟國，卻已無法避免進退失據，也由於「順了姑情」，就不免「逆了嫂意」。

歐巴馬曾對日本信誓旦旦地指稱美日安保條約涵蓋釣魚台列嶼，只知討好日本，卻不顧中國大陸和台灣的感受。可能在歐巴馬的心目中，經過權衡輕重的結果，還是日本比較重要。但如此一來就以和中國大陸的關係作為犧牲。

另外，在南韓訪問時，歐巴馬站在南韓的立場，針對日本就「慰安婦」問題提出對日本不利的說法，固然他獲得南韓的讚賞，但也失去了日本的信任。

第四、日本和南韓同是美國的重要盟邦，但是這兩國家至今尚未脫離過去的敵對歷史陰影，使美國建構東亞防禦體系過程受到極大的干擾與挫折。李明博政府原本是在2012年7月間擬定和日本簽訂交換軍事情報協定的草約，不過在反對黨加以曝光和施壓、民族主義者群起圍攻的情況下，最終功敗垂成，主其事的重要官員且因此下台，導致李明博政府遭受重創。

這些事件並不能怪罪南韓，蓋日本迄今仍對二次大戰以來在中國、朝鮮半島的侵略史實無意誠懇反省，中韓兩國對日本的不信任有增無減，加以安倍晉三政權的右傾跡象，更喚起中韓兩國朝野關於日本軍國主義的記憶，日本是真正問題之所在。不過歐巴馬不思及此，想要在日韓之間作和事佬，收效極為有限，是可想而知的。

據此再進一步言，歐巴馬此次亞洲之行，因為挺日本而得罪中國大陸，甚至南韓亦因此不快；因為挺南韓，也得罪了北韓，北韓的威脅難望消彌，且似乎有變本加厲之勢。歐巴馬的來訪，最多是宣示美國的外交意向，為美國的亞洲盟邦壯壯膽，卻無助於最終解決歷史遺留的難題。歐巴馬做不了，甚且無意做中日之間的「和事佬」的趨勢是相當明顯的，也可為歐巴馬亞洲之行的局限做最佳註腳。◆